聽見陳平安的話語,顧璨心中頓時一驚,瞪大了眼睛:

“你怎麽知道?這事我娘都不知道。”

陳平安笑而不語。

好歹顧璨也算是他一手拉扯大的。

顧璨這小子抬一抬屁股,陳平安都知道他想幹什麽,又怎會不知顧璨自以為隱秘的秘密呢?

驚訝過後的顧璨隻是一甩頭,很快就將這件事拋之腦後,然後示意陳平安靠近,悄聲道:

“陳平安,那個說書先生,真的很嚇人!”

“他居然把我帶到了白碗裏,然後我就看到你送我的泥鰍,突然變得很大很粗。”

“差點嚇死宋集薪他爹了!”

陳平安點點頭,對此並不意外。

劉誌茂雖然是個自封的‘真君’,但好歹也是位貨真價實的元嬰境。

借著點方寸物的小手段,糊弄糊弄弟子還是可以的。

接著顧璨一臉哭喪表情,聲音裏帶了點哭腔道:

“他,他還要帶我去勞什子的書簡湖,說要收我為徒。”

“可我總覺得他不是好人。”

“但我娘非要我去,說去了就能飛黃騰達。”

“但我不想要什麽飛黃騰達,我覺得我在小鎮裏就挺好的。”

陳平安笑著摸了摸顧璨的腦袋。

“放心吧,我會去看書簡湖看你的。”

“在這之前,你要好好學本領。”

“學好了本領,才能更好地保護你娘,明白嗎?”

顧璨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然後問道:

“可若是在我沒學會本領之前,就有人欺負我娘呢?”

陳平安指了指顧璨的口袋:

“你有槐葉嗎?”

聽到這個,顧璨眼裏再次流露出了驚訝之色。

“陳平安,你怎麽什麽都知道啊?”

接著顧璨往口袋裏一掏,直接抓出了一大把槐葉:

“我也不知道是哪個殺千刀的玩意,給我兜裏塞了這麽多破爛葉子。”

“這些玩意,我擦屎都嫌它硬呢!”

“也就是我馬上要走了,不然我非得將這個人找出來,往他們家茅坑裏丟石頭!”

而見到那一大把槐葉,寧姚下意識地看了眼陳平安

據陳平安不在時,隔壁那宋集薪所說,陳平安就算有意去取,也不曾有一片槐葉願意被他取下。

對比顧璨手中那一大捧槐葉,兩者祖蔭之區別,肉眼可見。

也不知陳平安看見這一幕,會不會傷心。

偷偷看著陳平安的寧姚,卻是發現陳平安臉上毫無異樣,絲毫沒有因為顧璨的福緣,自己福淺而嫉妒。

他隻是平靜地叮囑顧璨道:

“收好,這玩意就是在你本事不夠大時,能保護你的東西,明白嗎?”

顧璨愣了一下。

這些破爛樹葉,真有這麽大本事?

顧璨雖然不太相信,但他信陳平安。

所以顧璨將手中槐葉收拾收拾,直接分出一大半遞向陳平安:

“呐,陳平安,拿著。”

沒有去接的陳平安,隻是笑了笑道:

“這槐葉隻對你有效,換做旁人,效果就會差很多。”

顧璨眉頭一皺:

“差很多也好過沒有,陳平安,你不拿我可要生氣了哦。”

寧姚也是轉過頭,對全身縈繞著一股早夭之相的陳平安,勸道:

“你就算真不想要,也好歹收下一片吧。”

“不然這孩子今後一旦修道有成,你今天給他留下的愧疚,極有可能害得他道心有隙,最後化外天魔就會趁隙而入。”

聽到這話,顧璨頓時對寧姚豎起了大拇指:

“姐姐,你說話真好聽,比隔壁那個小娘們靠譜多了!”

聞言,寧姚的嘴角竟是難得的翹了一下,像是接受了顧璨的說法。

就在這時,泥瓶巷另一頭,傳來了一聲怒吼:

“顧璨,你死哪裏去了!”

顧璨臉色唰的一下變白。

從小到大,他隻怕娘親和陳平安。

知道沒有時間的顧璨,歎了一口氣,戀戀不舍地和陳平安告別道:

“陳平安,你一定要來書簡湖看我哦。”

“我會一直等你的,等你來看我!”

“陳平安,我走了哦,我真的走了哦?”

倒退著走路的顧璨,見陳平安隻揮手也不出聲挽留,頓時抱臂冷哼一聲:

“陳平安,你也不留我一下!”

“我本來還說,以後至少給你找幾十個隔壁稚圭這種姿色的婆娘呢。”

“哼,現在全沒了!”

陳平安哈哈一笑:

“好好好,顧璨,你留下來吧,沒你我可怎麽辦啊?”

見陳平安如此配合,假裝生氣的顧璨,頓時眉開眼笑起來。

“嘿嘿,這還差不多。”

“那幾十個婆娘,我就大發慈悲地幫你留下了!”

“再見了,天下最好的陳平安。”

說完,顧璨背過身去,向著泥瓶巷另一頭跑去,邊跑還不時抬起手來,像是擦著什麽。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

心中不無感慨的陳平安,靜靜地看著顧璨進了家門,然後母子二人各自背著大小行囊又出來,跟著那被他揍過一頓的劉誌茂,緩緩走出了小巷。

在出巷口前,那劉誌茂轉過身來,大有深意地看了陳平安一眼。

先前他有意使壞,結果被陳平安以一力破萬法,硬生生捶爛了他種下的壞種。

如此果斷狠辣的少年,他劉誌茂就算是在鉤心鬥角的書簡湖中,也不多見。

要不是這小子的本命瓷碎了,陳平安該是比顧璨更適合當他弟子的存在。

可惜。

揍了他一頓,硬是‘搶’走他兩袋金精銅錢的陳平安,如今已是他的敵人了。

他日小鎮外再見,他就要讓這小子見識見識何謂真正的截江真君!

臉上浮現出譏笑的劉誌茂,終於是轉身離去。

隻是他不知道的是,陳平安也是這樣想的。

等書簡湖再見時,就捶爛劉誌茂的大道!

……

送別了顧璨之後,陳平安轉身過來,就見身子恢複了許多的寧姚,坐在小院石凳上,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問道:

“你和劉羨陽的事,怎麽樣了?”

“能跟我說說嗎?”

陳平安自無什麽可隱瞞的,當即點了點頭,將之前小巷外的遭遇,大致說了一遍。

聽完了陳平安所說,寧姚眉頭不由得緊皺起來。

“不好,如果真按你所說的這樣,那你們怕是有生命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