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是躲不過去了，蘇響一咬牙，他找了個蹩腳借口：“不好意思，走錯了。”
說完轉身就要走，老人卻忽然開口喊住了他，“小兄弟，既然來了，就過來坐吧。”
蘇響苦澀一笑，無奈之下，硬著頭皮走了過去，此刻，他打定主意，絕對不拿出端硯。
老人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說道：“小兄弟，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店裏的規矩，我店裏的夥計輕易是不會讓人上來找我的，除非有些物件他拿不準，或者有些人他看不透。”
蘇響臉色一紅，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老人卻繼續說道：“小兄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昨晚見過麵對嗎？”
蘇響臉色頓時變了，他昨晚可是看得很清楚，老人從頭到尾都沒看他一眼，這怎麽一見麵就把自己認出來了？
“別緊張。”老人笑了笑，雙手需壓，隨即轉頭望向年輕女子，歎了口氣道：“青青，你不是托我給你爺爺找一方硯台嗎？就在這位小兄弟手上。”
年輕女子微微一愣，美目注視著蘇響，上下打量了他一會，眼裏的置疑一閃而逝。
而蘇響此刻卻是十分緊張，後背冷汗直冒，臉上卻極力表現的古井無波，“老板，你在說笑吧，硯台？什麽硯台？”
“小兄弟，我沒別的意思，這硯台我昨天既然沒買，就和我無關，被你買了，那自然是你的。”
蘇響沉默了，心卻放寬了許多，他能感覺到這老人沒有惡意。
老人笑笑，繼續說道：“小兄弟，你既然來了我這店，該是存了要出手的意思，要不拿出來讓我再看看？”
蘇響有些猶豫，看看老人，又看看年輕女子，一咬牙，還是把硯台拿了出來。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出手，那就不怕給人看，何況這老人還是掌過眼的。
看到硯台竟然被毛巾包著，老人啞然失笑，他看蘇響麵相稚嫩，料想隻是個新手，現在看來的確如此。
“小兄弟，說實話，昨晚我掌眼了兩次，一直不太確定是不是好物件，你怎麽就敢敲板買下來呢？”
蘇響這時倒是完全放鬆了下來，朝老人一笑，翻開毛巾，隨即當著兩人的麵把硯台蓋子翻開，指了指硯台凹槽處的側邊。
老人和年輕女子對視一眼，紛紛朝他指的地方看去。
“啊！”年輕女子視力極好，一眼就看到了凹槽側邊的刻章，頓時發出一聲驚呼，精致的臉上流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劉爺爺，是王羲之的刻章！”
老人顯然是視力不佳，並沒注意到，一聽這話，他頓時滿臉震驚，趕緊掏出老花眼鏡，又拿出放大鏡湊了過去。
“這……”
老人拿著放大鏡的手都抖了，好一會，他苦澀搖頭歎息，“老了，真是老了啊！小兄弟，不瞞你說，昨晚我就看出來這端硯是東晉時期的，之所以多看兩眼就是想看看是不是哪位書法家用的，可老眼昏花，愣是沒看出來啊。小兄弟，好眼力啊。”
“劉老板，我是運氣好正巧對著光看到了這刻章。”蘇響淡淡地笑了笑。
言下之意，他並沒有看出這端硯是東晉時期的。
老人不置可否，朝旁邊的年輕女子道：“青青，你那個爺爺偏好文房四寶，這下你算是可以交差了，我也算是完成了任務，東西就在這，接下來的事情你們談吧。”
這話一說，蘇響明白過來，眼前的年輕女子才是真正的買家，而且就是奔著硯台去的。
隻是，令他有些費解的是，這老人沒有要幫年輕女子壓價的意思，反而似乎在幫他。
這是怎麽回事？
年輕女子看了眼老人，也是有些意外，頓了頓，她看向蘇響，“你開個價吧。”
蘇響搖了搖頭，“還是你說個價吧。”
說起來還是見識太少，蘇響對這端硯的市場價沒有概念，但他明白，市場價和收藏是兩種概念。
年輕女子買端硯明顯是為了送給她那個偏好文房四寶的爺爺，這就是奔著收藏去的，價格在無形中也就往上拔了許多。
“一百萬。”年輕女子絲毫不拖泥帶水，立刻報出了個價格。
蘇響整個人都呆住了，他被這個數字給嚇到了，這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天文數字啊！
壓抑著心頭的狂喜，他淡淡地點了點頭，“成交。”
年輕女子當即就拿出手機，要了蘇響的銀行卡號，立刻就轉了賬。
看著手機裏提示到賬的信息，蘇響沒再停留，朝兩人笑著點了點頭，扭身離開了。
“劉爺爺，你看好他？”
蘇響剛走，年輕女子便朝老人撇撇嘴，“剛才竟然都不想著幫我壓壓價。”
老人失笑搖頭，“臭丫頭，你可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啊，這可是王羲之用的端硯，他要是拿到拍賣行去拍賣，你這價格能買到？”
“再說了，拍賣行消息一出，你那兩個哥哥肯定得知道，到時候能不能輪到你向你爺爺獻寶都還不好說。”
年輕女子訕訕地笑了笑，“所以我才托劉爺爺您幫我找嘛。”
老人點了點頭，看了眼樓梯口，說道：“我也確實看好這個年輕人，這次算是結個善緣吧。”
“結緣？他不就是運氣好嗎？”年輕女子有些不以為然。
“運氣好？嗬，你真以為他沒看出這端硯是東晉時期的？”
年輕女子一愣，“他知道？這怎麽可能！”
老人喝了口茶，徐徐道：“昨晚我離開攤子又回去了一趟，想要把這端硯收了，卻被他給搶先了一步，我站在一旁看得清楚，他買下來之後才打開端硯的蓋子。”
“您是說他買之前不知道裏麵的刻章？”
老人點頭道：“東晉時期的端硯，雖說如果不是名人所用，價值沒有加成，但畢竟年代久遠，市場價在五萬到六萬之間，他隻是看了一會就問了價錢，還當場買了下來，你說他看沒看出來這端硯的年代？”
“這……他花了多少錢買下的？”
“攤主開價一萬五，他最後花了兩千買下，討價還價那叫一個老道。”
“劉爺爺！您！”年輕女子氣得不輕，她可是花了一百萬，誰想人家成本也就才兩千塊。
老人擺了擺手，認真說道：“這行有這行的規矩，各憑本事，沒得怨，他能撿漏就說明他有這本事。我告訴你他的本價已經是壞了行規了。”
年輕女子跺了跺腳，倒也沒說什麽。
老人輕歎了口氣，“長江後浪推前浪，這年輕人，不可限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