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擺了擺手，自懷中取出一支響箭，晃火折點燃了引信，甩手往空中打去。但聽得一聲尖嘯，那響箭帶著煙火，直衝上十來丈高低，方、秦兩人見他重傷之下，仍有這般手勁，心下也是暗自佩服。

秦小文緩緩走了過來，低聲道：“方大哥，他這乃是報訊之舉，不多時當有同夥來援，我們怎辦？”方暉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沒同夥到來，我們也找不到翟左使，便於此處殺了他，也是無用。”那人盤膝坐起，又吐了口血，緩緩地道：“這位少俠好沉的掌力，我自輸了，不會渾賴，這便招人來領你們去見翟一雷。”方暉見他行事雖然詭異，話語間言語可憎，但一副自負高傲的神情，想來不屑說謊，也便靜觀其變。

無移時，聽得四下裏草木聲動，官道兩旁鑽出十餘人來，裝束各異，卻人人臉上戴了個與那受傷之人相仿的麵具。眾人見先前那人吐血受傷，都是大驚失色，一人問道：“是這兩個娃娃打傷了你？”此言一出，手下便有三四人掣出兵刃，隻待一聲令下，便向方暉、秦小文二人攻去。

那吐血之人急忙出聲喝止，道：“不要動手！我自於那位少俠比掌，他掌力雄沉打傷了我，願賭服輸，帶他們去總壇吧。”方、秦二人對望一眼，心說此人雖然可憎，但卻也不失為一條光明磊落的漢子。

眾人見他如此說，都是默然聽令，一人過來，將他背了起來，引著方、秦二人一路向東去了。此時天色已黑，一眾人等行出約莫有六七裏的樣子，轉下管道向南，又走三四裏路，到得一處村莊。那村中便似是尋常莊戶，七拐八彎地，到得一處祠堂，為首一人冷冷地向方暉道：“到了，便是此處。”那背著吐血之人的人也將他放了下來，攙扶進了祠堂。方暉見這村莊，雖然偏僻，也是極不起眼，但比起南派明教的孤山梅莊、魔域桃源之機密程度，卻差得多了。

方暉此時藝高膽大，並著秦小文，尾隨在眾人之後，邁步進了祠堂。那祠堂修建得庭院極

大，青磚鋪地，倒像是練武場，堂上兩排椅子，正位之上坐著兩人，都是五十來歲年紀，一人身高膀闊，一人卻是尖嘴猴腮，兩人樣貌倒是相映成趣。進來之時，那受傷吐血之人，背人攙扶著，正向兩人說些什麽。那正座之後，卻有香火，上供奉著一塊牌位，上寫著“聖火明尊”四個字。

方暉微微冷笑，見這川陝教派之中，與意想之中的明教大相徑庭，與嵩山密道下、孤山梅莊鐵廳中的風氣格格不入，倒像是江湖上的尋常幫會一般，想是多年已過，這川陝教派已自慢慢地明教失了本色。那尖嘴猴腮之人聽負傷人說完，抬起頭來，上下不住地打量方暉，想是聽說方暉以掌力打傷了那人，甚為詫異，眼中露出極不相信的神色。

那高大之人霍地立起身來，問道：“不想南派教眾中，有如此少年高手，那倆個娃娃，你們姓甚名誰？”方暉見他言語無禮，也不以為忤，微微欠了欠身，答道：“江湖後進舊約盟方暉，帶同朋友秦小文，參見川陝明教支派的兩位前輩，兩位可是此處首腦麽？”

那高大之人聽了方暉回答，皺起眉頭，哼了一聲道：“舊約盟？什麽東西？你不是明教南派之人，來這裏起的什麽哄？”方暉聽他瞧不起舊約盟，心下不禁大怒，舊約盟多年來雖被錦衣衛追殺甚緊，但當初永樂帝對建文帝舊臣殺戮甚慘，江湖中人都感其忠義，尤其提到神掌雙絕的武龍二老，莫不挑起大拇指，說一聲：“好漢子！”到得川陝支派這裏，卻這般無禮，倒是極為少見。

方暉強忍怒氣，不卑不亢答道：“舊約盟重義守信，江湖上略有薄名，雖是被錦衣衛緝拿甚緊，卻向來不肯內鬥。請問尊駕，翟左使翟一雷在什麽地方，可否請出來一見？”

那高大之人聞言反而大怒，喝道：“什麽翟左使！娃娃你聽好了，這位才是明教的光明左使，姓蔣名嘯風，我乃明教護教法王童大方！翟一雷妄稱左使，實乃明教叛逆！”方暉聽他言語囂張，料想是個混人，但功力確是

極深，這幾聲斷喝，聽在耳中嗡嗡作響，堂上幾支蠟燭，也是被震得忽明忽暗。

方暉見此，反倒不再惱怒，輕描淡寫地說道：“翟一雷是否光明左使，我卻不知，想來是南派明教擁戴的，也或許是自封的。閣下如因他自封為光明左使，便即斷言他是明教叛逆，我看兩位的左使也好，法王也罷，卻也與他一般無二，誰是叛逆，我看也難說得很。”

童大方見他出言頂撞，又語帶諷刺，盛怒之下，五指箕張，便要向方暉抓來。那蔣嘯風咳嗽一聲，說道：“童兄弟莫要動怒，這兩位遠道而來，你且退在一旁。”那童大方見是他開了口，哼了一聲，閃身退在一旁。

蔣嘯風緩緩地站起身來，說道：“這位方小兄弟，你不是我明教中人，來到寧州府，打傷我兄弟，索要翟一雷，橫加幹涉我明教內部之事，不知憑的什麽？”

方暉見這蔣嘯風說話慢條斯理，知道此人心機深沉，不易對付，當下朗聲說道：“實不相瞞，我與貴教大有關聯，如今光明頂派殷明、北派韋海清、南派翟一雷，都同意合而為一重出江湖，複興明教，我為此事號呼奔走，略盡綿力而已。翟左使先行來到寧州府，哪知你川陝一派，不以大局為重，反倒出手擒拿南派前來修好之人，不知道存的什麽心思？”

此時堂上陸陸續續走出十多人，僧道番人皆有，想都是這支派之中的首腦人物，立在堂中兩側，都是默不作聲。那蔣嘯風微微一笑，說道：“方少俠，你於我教中事務，所知倒是不少，我隻問你憑的什麽？”

方暉自懷中緩緩取出厲雙捷所贈的那本名冊，朗聲道：“我方暉不願見明教殘部各自為政，沉淪至此。朝廷錦衣衛視你們為死敵，當年軍派周從彪以下，必除之而後快，你們又行事詭異，江湖上稱之為魔。更有甚者，倒行逆施，竟去投靠了瓦剌國師這種異族外敵，辱沒明尊。你問我憑的什麽，我憑借之依，便是這本名冊！”揚起手來，將那名冊向蔣嘯風擲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