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亦宸猝不及防之下,吃了這一掌,隻覺右前臂上一股大力襲來,遠非當夜方暉內力可比,他過於托大,被方暉這一掌之力竟擊的倒退了一步。

方暉一擊得手,這是練了乾坤挪移心法之後初次與人動手,仗著手快力大,一招得手之後信心倍增,更不多言,雙掌一錯,綿綿攻上。

王亦宸先輸了一招,臉上一紅,斜開錯步,雙手成鉤,來拿方暉手肘。此時他心雖詫異,不知當夜動手之時,這少年在彼危機情勢之下,何以不盡全力。若說存心退避,怕露了行藏,當時他忍氣吞聲交了令牌之餘又揚言索仇,卻也不像。眼見方暉出手快捷無倫,當下不敢多做他想,全力拆招,此時卻已無半分小覷方暉之意了。

那禪房鬥室之間,能有多大,此時兩人全力相攻,卻非性命相撲,皆是存了一般的心思,如將這房中打得七零八落,未免落於下乘,使的都是刁扣擒拿的分筋錯骨手一類功夫,於方寸之際,鬥得極是激烈。

五六招一過,方暉但覺內力運使之際,極為靈便,陰陽正反,任是自己從前如何苦練,都不能將招數使得如此順暢有力。歡喜心起,疑慮便去,招數運使之際,憑空更多了許多變化。那王亦宸越鬥越是心驚,這方暉明明使的是九華派功夫,以他年紀,便是從娘胎裏練起,也練不出這等功夫,若是當時黑夜之中相鬥如此,莫說搶了他的令牌,隻怕他要搶自己什麽東西,自己迫於形勢,也要給了他。

方暉此刻內心順暢已極,手上招數酣暢淋漓,不由自主地便使出師門所授的快掌出來。這快掌之法,當時在師門考較之時,方暉險些折在鄒鸝兒手中,此刻在方暉手中使將出來,威力何止強了倍芷,況他又有沈雙凡的正反心法相傳,應機變化,與九華派的常規功夫,截然相反,那王亦宸更是難鬥。

鬥到分際,方暉踏上一步,手成雙圈,分左右來襲。王亦宸退無可退,見他懷中空擋,一聲大喝,雙拳並出,直打方暉前胸,竟是兩敗俱傷的打法。方暉於此招自沈雙凡手中學來之

後,不知習練過幾百次,實乃得意之作,此時更不多想,雙拳手瞬乎交叉,雙臂上格,以偏力架開王亦宸雙拳,兩手反著來扣他雙肘之後的清冷淵。

眼見王亦宸雙拳被架向上,肘後穴道避無可避之際,奇變橫生,王亦宸右手揚開,拇指食指相扣,餘下三指形如蘭花,似慢卻快,於雙臂急速上抬之際極不可能地拂中了方暉左肩下巨骨穴。便在此時,方暉雙手也已死死拿住了王亦宸的雙肘清冷淵,隻不過左邊穴道中指後無力,左手已無力製敵了。

兩人四臂,交錯拿在一起,都是無力,情狀極是怪異。方暉鬥發了性,右足踢出,直奔王亦宸膝上鼻瀆穴,那王亦宸右腿避開,左腿圈轉,以腳尖徑點方暉腳心湧泉。方暉當即收足立穩,唯恐他左腿順勢撩陰,左腳斜退半步,以右膝之力往前撞去,此時相距太近不及發力,王亦宸情急之下,亦出右膝,雙力一碰,各自出了真力,兩人膝蓋被撞,都是踉踉蹌蹌退出三四步,竟是不分軒輊。

方暉又待欺身再上,卻見那王亦宸搖搖手道:“已經三十招啦!”

方暉聞言心中一凜,沉聲說道:“尊駕承讓。”

王亦宸嗯了一聲,說道:“嘿嘿,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方少俠如此武功,怪不得當日身處險地,躲得過那錦衣衛搜山之舉。”言下之意,已自信了方暉所說。

方暉心中長出了一口氣,道:“其實小房子與大人素不相識,亦不想招惹麻煩,自然不會欺瞞大人,那塊令牌,我實不知是北鎮撫司之物,隻是想來可能是錦衣衛之物,將來危難之時,或可做保命之用,除此無他。”

王亦宸嘿地笑了一聲,點了點頭罵道:“好個刁鑽的小房子,比武剛過你便提及令牌之事,怕我輸了賴你的彩頭不成?”見方暉沉聲不語,頓了一頓,繼續說道:“你這身武功哪裏學來,以你年紀,九華派是教不出你這般身手的。我平日裏功夫......今日若不是使出......嘿嘿,隻怕當真便輸在你收下了。”

方暉見他言語支

吾,知他三十招上險些輸了給自己,嘿嘿一笑,道:“王大人不必過謙,你那拂穴之法甚是厲害,如是上手便使了出來,小房子未必在你手下走得了三十招。”

王亦宸擺了擺手,說道:“不說這個啦,大丈夫光明磊落,輸了便是輸了,跟你這樣一個孩子,我輸了難道會賴賬不成?”說之間,從懷中取出一塊令牌,與北鎮撫司那塊相仿,隻是正麵寫了個篆體的“刑”字,背麵卻是隻字全無。見方暉將那令牌拿在手裏發愣,微微一笑,解釋道:“這是刑部的令牌,你將來如遇到危難之時,拿出這塊令牌,想來些須小事,錦衣衛的人不會與你為難,那塊北鎮撫司的令牌,隻是執令之用,不如此令。”說到此處,便住口不說了。方暉心知個中涉及到錦衣衛政令之時,自己不便再問,便拱手道:“如此小房子深謝尊駕厚賜了。”

王亦宸見方暉少年英俠,本想招徠麾下,日後必堪大用。此時卻見他以江湖言語相稱,想是無有此意,便也住口不提了。正要提醒今日之事須守口如瓶,卻見方暉道:“今日草民上少林訪友,得遇一位官府大人,照常例詢問了些事體,因草民一無所知,大人便讓小房子告退了。”

王亦宸點了點頭,甚是嘉許,說道:“江湖之上,白衣如雪,來去如風,不亦快哉!”言下之意,甚是慨歎。

方暉與他動手兩次,雖見他是錦衣衛之人,但身手既強,為人又光明磊落,大有睥睨天下,酒劍以傲公侯的豪氣,不禁起了惺惺相惜之意,接口道:“江湖之大,浮影漂泊,恩仇快意,原是勝過了廟堂之高。”

王亦宸聽到“廟堂之高”四個字,重重一聲長歎,卻不再言語。

方暉聽他歎息悠長,似是無奈之意,良久無聲,便道:“如此草民告退了。”王亦宸背轉過身去,揮了揮手,示意他自去,自己卻似想著什麽心事。

方暉心想此地不宜久留,退出禪房,見門外鳶武等鏢師及錦衣衛人眾都在肅立等待,肚裏暗叫慚愧,向鳶武告了罪,尋溫恭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