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方暉,仰頭看看天色,向旁邊一人淡然道:“天似乎要下雨了吧。”那人哼了一聲,沉聲回道:“你不是自小生在南方麽?也懂得看北方的天色?此時初冬,或許是雪,亦未可知。”方暉冷笑一聲,並不作答。

那人見他神色平淡,眉頭一皺,說道:“一路之上,你我已交手三次,你是否還要試試?”方暉搖搖頭道:“你假扮客商,實為瓦剌奸細,用卑劣手段封住我六處穴道,迫我吃藥,我再打也是徒然自取其辱。”

那人哼了一聲,神色凝重,說道:“你知道便好。我給你吃的藥,是我師門秘傳,如不發引內力,加速血脈運行,你不出一時三刻,便即脈裂而死,我們還是上路吧。”正是那假扮客商的瓦剌人。

方暉轉身向南望去,見遠方仍是黑沉沉一片,轉頭向那人道:“你我腳程極快,此時怕已行出近百裏,況這草原莽莽,縱有援軍,再也無法追及,你又怕的什麽?”那人拔出方暉長劍,虛劈了兩下,沉聲道:“你這小子,若非你是錦衣衛刑部高官,將有大用,我早將你斃於大同城外了,焉能留你到此時?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這便上路起行吧。”

方暉談了口氣,覺得體內藥力又隱隱即將發作,血脈行運加快,當下更不做聲,拔步便行。那人見他不做反抗,收起長劍,展開輕功,穩穩地跟在他的背後。

原來方暉於大同城外以一敵二,終至力有不逮,失手被擒。那客商打扮的瓦剌人本欲將他殺了滅口,急速逃遁,卻在他身上搜出一塊令牌、一枚鐵焰令、一掛金鎖,他本是瓦剌高手,在大明做細作多點,與錦衣衛交手多次,認得那令牌是錦衣衛刑部大令,由此便認定方暉若非刑部高官,便是極有身份的子弟。

那兩瓦剌人商量之下,認定方暉奇貨可居,便欲挾持方暉北上。怎奈二人若是點了方暉穴道,擒拿背負而走,所行必慢,歐陽霖走脫,害怕錦衣衛追至,因此給方暉下了師門秘藥。這秘藥通經疏絡,卻極是霸道,如不激發內力消去藥力,便要經脈爆裂,兩人封住方暉數處穴道,讓他無法施展大半武功,輕功施展卻是無礙。方暉在如此威*之下,無計可施,隻有展開輕功,隨二人一路北上。

數十裏之後,兩人計議,由那使虎爪之人攜走方

暉身上令牌,向西去追瓦剌奸細的大隊,由那武功較高的客商押方暉北出長城,是防備被追兵一網打盡之意。方暉見押送之人落單,便思謀動手逃跑,苦於穴道被封,一連三次,都是一出手即被那客商製住,打打行行之際,已向北遠離大同城百裏之遙。

方暉輕功展開,渾身氣血舒暢,雖是行至被封穴道便即被阻,但腳下卻極快捷,有說不出的通泰,絲毫不露疲憊之相。心念一動之下,向那客商道:“你這藥物,若是用來練功,真是最好不過。”那人跟在他身後冷哼一聲,道:“你這小子年紀輕輕,倒是頗有見地。我這藥乃是師門秘製,確是練功之用,今日一連給你小子服了三顆,卻是便宜了你。”方暉唯有苦笑:“如此說來,我倒要多謝你了?”

眼見天即四更,一彎新月已遠遠偏東,頭頂上烏雲漸漸密集起來,不知是雨是雪,總是馬上卻要變天了。那客商自懷中掏出一物,晃火折點燃來,甩手向上擲出,卻是一支響箭,其中亦有煙火,狼煙甚大,於黑夜之中不是十分真切,想是與錦衣衛的火流星用途相仿。

方暉道:“你們這些瓦剌人,當真是邊鄙野蠻韃子,便學我天朝上國的小小物事,也學得如此粗劣,我們那火流星,既亮且高,不需火點,拉引線即可,可見你等卑頑。”話雖如此說,卻是悚然心驚,此時未出外長城,莫非這瓦剌奸細,在此左近,尚自有接應不成,若果真如此,恐怕歐陽霖搬來救兵,也無法相救自己了。

正自想著,忽見大約七八裏之外,一道相同的響箭升起,黑暗之中,看不太真切,但遠處隱隱傳來胡笳之聲,方暉所料不錯,那細作果是有接應之人。方暉哼了一聲,道:“原來閣下如此心虛,擒拿我一人,如此大費周章,真是膽小如鼠。”

那客商冷笑了一聲:“我們膽小如鼠?你們便隻會倚多為勝。”方暉聞聽此言,轉身向後望去,見數裏之外,黑暗中透出點點火光,卻是歐陽姐妹急行之下,已追至不遠了。方暉心念電閃之下,算及雙方距己都已不遠,所爭隻是片刻之機,當下轉而向西,高聲叫道:“安大人,你來得如此之快,快來救我!”

那客商大駭之下,向西望去,便一疏神之際,方暉提氣向東急奔。

方暉此刻已知,那客

商內力輕功,都是較自己稍勝一籌,自己數次南逃,都是不出裏許便被追上。但此刻形勢又自不同,雙方援軍都隻距自己數裏遠近,自己若多奔出一裏,便是多出一分逃脫的指望,能否獲救,所爭的,便是這片刻之機。

那客商見西麵無人,暗叫上當,轉身南奔,方暉若要逃跑,必向南去,但奔出數步,卻見方暉向東逃走。他急收腳步,轉而向東,豈知方暉算計早定,虛張聲勢向東跑了兩步,急轉向南,待那客商再轉向南之時,一停一啟之際,已落後了數丈之遙。

此刻方暉雙腿血脈行開,發力急奔,當真是疾逾奔馬,但那客商畢竟是內力強於自己,幾個起落之間,已將距離拉近了丈許。

方暉大急,提起內息來,高叫一聲:“大明的子民,來救人那!”聲聞數裏。

這壁廂歐陽姐妹,一路疾行,卻是小心翼翼,唯恐失了蹤跡,一路上眼見烏雲漸密,那歐陽霖心急如焚。此時方暉一聲高叫,歐陽霖顫聲道:“是方大哥!”一拉絲韁,急向前衝。歐陽露提氣大呼:“是方公子麽?”率眾錦衣衛急忙跟上。

方暉隱隱聽得遠處有聲,歐陽兩姊妹聲音甚是相像,惶急之中聽不真切,隻知援兵便在數裏之外不遠。唯有竭盡平生之力,舍命狂奔。

又奔出數十丈,隻覺腦後風聲呼呼,掌風襲過,卻是那客商已自追及到身後,想是援軍已近,那客商下手已不再容情,寧肯將自己立斃於掌下。

此時緊急萬分,方暉無法,明知無法抵禦,總不能坐以待斃,更不回頭,運起手臂上殘存內息,回身便是一掌。

雙掌相交之下,高下立判。方暉苦於大穴被封,掌力使不出來,啪地一聲響,被那客商一掌之力打得身子如斷線風箏般的,直飛出六七尺去,倒在地下,臂膀痛入骨髓,幾欲折斷。但便借著這一掌之威,身上被封穴道一痛,卻是血脈急行衝撞之下,被那客商的掌力解開了。

饒是如此,方暉一時掙紮不起,那客商獰笑道:“刑部的大人,援軍將至,小的無法,隻好送你歸西便了!”

便在此時,天空中一道極粗的電光閃過,挾著天地之威,甚是怕人。呼吸未過,豆大的雨點瓢潑而下,烏雲四起,遮月蔽星,竟是伸手不見五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