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就對了嘛！”
似乎完全沒有被剛剛木卓的話所刺激到，聽到約德爾同意跟著木卓加入財務部，木紮伊立刻拍手叫好。
而這時，約德爾也發現了在做這一決定的時候，自己的心裏其實並不好受，原因隻有一個，就是那個在拍手為自己叫好的木紮伊。
此時在約德爾的眼中，木紮伊已經不再是什麽三聖教西城教區的教父，而隻是一個年近垂暮的老人。
這個老人縱然活了將近七十年，可心底卻依然如同一個孩子一般幹淨，在心中隻有最為純潔的信仰之心。
從第一次將自己從酒館之中“救”回來，到給自己吃食，引渡自己進入三聖教，幫助教徒處理瑣事，到無意間讓自己知道了三聖教與米蘭迪孤兒院的貓膩，再到這一次的盤賬時候向木卓力薦自己。
木紮伊對於自己的好是如此的單純，就像他對於別人的好以及對於神靈的信仰一般，純粹無比。
而自己，卻利用了木紮伊的善良與單純，達到了自己竊取三聖教情報的目的，甚至還陰差陽錯地被三聖教財務部的財長木卓所相中，有了更進一步地竊取更多情報的機會。
約德爾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自己的間諜身份暴露，再次與木紮伊相見的時候，自己能否麵對木紮伊；
如果有一天，因為自己提供的情報，讓安倫伯爵能夠徹底扳倒三聖教，當木紮伊發現自己的信仰一直都隻是空談與笑話的時候，又會是什麽樣子。
如果這場伯爵府和三聖教之間的戰爭到最後真的以伯爵府勝出的話，整個三聖教之中受到傷害最大的恐怕不是什麽教宗教父之流，而是木紮伊了吧……
本就一無所有，一輩子隻為了信仰而堅定地履行著自己教父的職責，卻在最後發現自己的信仰也沒有了跟腳，連唯一的信仰都保不住，那就真的是一無所有了……
念及至此，約德爾不由得感到有些心酸，直到此時此刻，約德爾才感覺到，這一場即將到來的戰爭是如此殘酷，在這場戰爭之中，又有多少人會失去自己最重要的東西？
值得嗎？
約德爾再一次疑惑起來，好在這一次他並沒有糾結太久，因為每每想到這些有的沒的的時候，他總會想起迪科對自己說過的那些話。
相比於讓伯爵府的人走投無路，其他代價看上去似乎都渺小了許多。
“好了，”便在這時，木卓突然起身，“這一次關於西城區的財審沒有任何問題，恭喜你，木紮伊，你的教區成為了咱們聖教第一個在財審之中能夠如同無暇白玉一般幹淨的教區。
哦，對了，為了獎賞你們西城教區的賬務優秀，同時你又為教會感召一個如此優秀的信徒，明年西城教區的經費補助將會增加一成！”
“謝……謝謝木卓大人！”聽到木卓說會給自己教區的經費補助增加一成，木紮伊立刻喜上眉梢，平日裏想要幫助卻苦於沒有資金幫助的很多窮苦人家，這一次算是有了著落了。
可看著木紮伊喜悅的表情，木卓也隻能暗暗歎氣，作為整個教會的“模範教區”，西城教區幹得最多，卻吃得最少，否則像木紮伊如此虔誠的信徒，也不應該一直被按在這裏當一個小小的教父。
和帝國相比，教會真的就是幹淨的麽？想到這裏，就連木卓心裏都不由得暗暗苦笑，卻也無可奈何，隻能在自己的職權範圍之內，盡最大的可能去幫助木紮伊了。
重重歎了口氣，木卓便帶頭離開了賬房，招呼其他人準備離開，而木紮伊見約德爾還愣著，便一個爆栗招呼在約德爾的腦袋上：
“你這孩子，還愣著幹什麽啊！趕緊去收拾東西啊！”
“哦，哦！”約德爾這才反應過來木卓已經離開，捂著腦袋連連點頭。
“你那些東西就留在這吧，等出了西城區給你置辦一身新的。”眼見約德爾收拾的行李又髒又臭，木卓不由得感到一陣嫌棄：
話說我財務部裏麵個個都是富得流油，衣著光鮮，怎麽突然就混進來這麽一個異類，這要是讓人看見了那還得了？我財政部向來光鮮亮麗的外表不就被你給毀了？
原本約德爾還是想帶一些東西走的，畢竟這裏麵有不少的東西都是木紮伊送給自己的，這一別再何時相見，約德爾自己心裏也不清楚，他是一個念舊的人，總想留下一些念想。
似乎是看出來了約德爾的想法，木紮伊走到約德爾的身邊，笑眯眯地打開了約德爾的手，將一個木頭疙瘩放了進去，“這是憐憫之神的神像，我自己刻的，隻可惜一直沒有神靈的眷顧，沒能獲得神力的加持，不過我還是想送給你，就當是一個紀念吧！”
約德爾將木像緊緊握在手中，久久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最終也隻能給木紮伊一個緊緊的擁抱，在木紮伊的耳邊低語道：
“願神靈保佑你！”
約德爾的確是一個無神論者，但此時此刻，他卻真的希望有真正的神靈存在，能夠保佑這位年邁的教父。
而聽到約德爾這句話的時候，木紮伊卻是神情一肅，“是願憐憫之神保佑你！”
“是是是，願憐憫之神保佑你！”
縱然心裏明知道憐憫之神並不存在，這種祈禱根本不可能有效，最起碼絕對沒有直接對神靈祈禱有效，但為了讓這位老教父開心，約德爾還是順著木紮伊的意思重複了一遍。
在木卓的催促之下，約德爾終究還是離開了西城區的教堂，離開的他根本不忍回頭，因為他知道，此時那個教堂的門口，正站著一個年邁的教父，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的背影。
而約德爾不敢去看的真正原因，是因為那他認為可能存在在老教父眼眶中的淚水，而事實上，老教父的淚水已經不僅僅是在眼眶之中，而是滿布在那蒼老的麵龐之上，順著臉上的皺紋汩汩流下，就如同無數條絹細的河流一般……
他明知道約德爾博了一個更好的前途，也為之高興，可真到離別的時候，還是會不舍，年老的人多少都會更加珍視身邊的一切，失去的時候，也便更加的失落……
而約德爾，則正在以他完全沒有想過的速度，在迅速接近著三聖教更加核心的機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