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日子葉蘇晨度過了數日。
每日,中午吃完飯,便隨著母親一同出去耕種。
有些時候,和街坊鄰居一同耕種完後,得到他們的誇獎,母親笑容多一點,他晚上所吃的飯菜也就會稍微好一點。
但如果,有些時候隻有他與母親兩人最後回家,無人誇獎時,他晚上的飯菜也就隻有一碗幾乎看不到米的小粥。
但,此時身為小太的葉蘇晨,並未覺得哪裏有什麽問題。
隻是覺得,自己可能有些事情惹得母親不開心了,所以導致了這樣的情況。
就這樣,葉蘇晨陪著自己這個所謂的母親,度過了將近五年的生活。
他的身體並未發生什麽變化,反而是他的母親,一天一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不斷的衰老。
好在,這裏的五年,放到現實世界裏,也不過是須臾之間,根本影響不到現實世界的葉蘇晨。
日子正是這般的枯燥無味。
他的母親在這五年裏,也從來沒有對他有過任何的囑托,甚至沒有打算送他去上學。
四周耕種的村民,從最開始的誇讚葉蘇晨和他的母親,到最後,變成了問一聲好。
終於,在這樣枯燥且冗長的生活中,迎來了屬於小太的一場“轉機”。
那一日。
葉蘇晨向往常一樣,早上上山幫著自己的母親去砍柴火。
原本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按照既定的那樣進行著。
不過,在吃完午飯,準備出門去耕種時,婦人又忘記了去拿農耕的工具。
於是,葉蘇晨又前往了倉庫。
和之前相比,經過五年時間的流逝,倉庫裏麵的氣味消散了許多,但依舊有些難聞。
不過,這一次農耕的廚具並沒有放在靠著門口的牆邊,而是放在了最裏麵的角落。
葉蘇晨快步朝著角落走去,漆黑的四周再加上那隱隱約約傳出的腐臭味,讓這裏變得十分之壓抑。
葉蘇晨捏住鼻子,來到了農具的旁邊。
就在他將這些農具抬起來時,漆黑的地麵上,多出了一點白色。
“這裏麵怎麽會有白色的東西?”
葉蘇晨微微愣了一下。
這個倉庫隻有兩個用處。
一個是放柴火,另外一個就是放一些工具。
例如砍柴用的斧頭、殺豬用的刀子、以及農作時的鋤頭等工具
這些都是常年使用的,並不會出現有白色。
葉蘇晨狐疑之時,外麵的婦人已是開始催促他。
日複一日,每天都是如此。
就好像耕種是有時間限製一樣,必須要規定的時間到達,才能行。
“來了。”
葉蘇晨回應了一聲。
現在的他,年齡已經來到了二十幾歲,在此處,應該是要結婚了。
但他的母親似乎並不著急。
葉蘇晨看了一眼地麵上那微微**出來的白色,心中想著後麵再來看,反正他也有這倉庫的鑰匙。
隨即,便跟著婦人一同前往了農作的地方。
這一塊地,他耕種了五年。
日複一日,年複一日。
每天耕種的方法都是一模一樣,但他並沒有看到母親讓他來采摘這些本該生長出來的蔬菜。
每次問道,母親也就是說,有人幫他們采摘去賣。
問到這兒,葉蘇晨也很識趣的沒有再說什麽。
今日,同樣如此。
不過,四周那些農人所說的話,倒是有些變樣了。
“阿玉呀,這小太都有二十好幾了吧。”
一名年齡稍微大的農人笑著問道。
“是呀。”
阿玉點了點頭,語氣和表情中都帶著幾分親切。
“二十好幾了,我家那小孩兒,都已經結婚了,今年馬上就要生娃了,小太也該到年齡了呀。”
農人出於好心,說道。
四周其他耕種的農人,聽到這番話題,也來了興趣,紛紛跟著附和道。
“是呀,小太該結婚了,咱們人這一生本來也就活不了多少歲數,這結婚可是人生大事,玉如,你為小太選好人沒有呀。”
“哈哈哈,玉如每天這麽忙,哪兒有時間給小太選呀,不過,我鄰居那家的閨女倒是不錯,錠子可大了,能生兒子,小太肯定喜歡。”
一時之間,四周的農人開始紛紛為小太選擇要結婚的對象。
婦人一邊聽,一邊陪笑,她又怎麽敢反駁呢。
葉蘇晨則是默默在一旁耕種。
哪怕他已經有二十多歲了,但他心中的意識主導,依舊是以自己的母親作為主導。
母親讓他做什麽,他也就去做什麽。
因為他覺得,自己母親所說的、所做的,都是正確的。
這一下午。
玉如都是聽著四周農人在給小太介紹的媳婦,而沒有時間去耕種。
其實葉蘇晨早已習慣了這種情況。
因為每日的下午,他的母親總會找一些借口,從幹活到短暫幹活,最後再到休息。
幾乎四分之三的農務,都是由他一個人來完成的。
“走吧,小太。”
玉如看著葉蘇晨已經將農作物的種子全部耕種了下去,開口說道。
這一次,
她不再是最後一個人離開這裏。
她比其他農人都要早走幾分,在這五年內,是很少見的事情。
路上,婦人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衝著葉蘇晨詢問道:
“小太,你有沒有想要結婚呀?”
婦人說這話時,神色之中沒有半點情緒波動,但那雙眼神,卻顯得有一種狐狸的尖銳。
“沒有。”
“母上沒有讓我去結婚,我就不結婚。”
葉蘇晨搖了搖頭。
現在他的精神意識,依舊是十分遵循婦人的要求。
“真乖。”
婦人聽到葉蘇晨這般回答,也就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晚上的這一頓飯,或是讓婦人開心到了,為小太專門殺了一隻雞來吃。
但,也有可能不是專門為小太殺的。
因為在吃飯的過程中,婦人總是能吃到雞腿與雞翅。
相比較糟糕的雞雜以及雞屁股等地方,則是留給了葉蘇晨。
並非是婦人專門隻吃那些地方,而是在飯桌上,婦人總是有意無意的提著吃雞腿、吃雞翅會很好。
故而,葉蘇晨也就在婦人的話語中,將這些部位讓給了她。
之後,也是葉蘇晨洗碗、打掃衛生。
待到婦人睡了後,葉蘇晨也算是終於有了休息的時間。
不過他並沒有選擇回去睡覺。
或是平日裏大多數時間都是在聽婦人的囑咐,使得他自己心中所壓製的好奇心,已是擠壓了許久。
在這一日,終於得到了爆發。
他確認婦人睡著後,躡手躡腳的朝著倉庫走去。
拿出鑰匙、打開倉庫大門。
此刻,
月光灑照在地麵上,顯得格外的祥和、寧靜。
但,那銀冷之色,更多的卻像是給大地鋪上了一層淒清的色彩。
葉蘇晨走了進去。
本以為下午打開過倉庫,那糜爛的臭味應該不會再發生,但誰能想到,臭味依舊徘徊在空氣之中。
葉蘇晨快步來到了最角落那微微露出白骨的地方。
黑色將他完全籠罩。
即便是那銀色的月光,此刻也沒有攝入進倉庫之中。
葉蘇晨微微蹲下身子,用手去碰了碰那露出來的白色東西。
有些堅硬。
但由於僅僅露出了一個麵,使得葉蘇晨無法判斷這東西究竟是什麽。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回過頭朝著倉庫外看去,發現並沒有任何動靜後,鼓起勇氣,開始朝著那白色東西進行挖掘。
泥土一點一點的被弄開,那白色東西的樣貌也是即將展現在葉蘇晨的麵前。
砰。
就在這時,聲響從葉蘇晨身後傳了出來。
他回頭看去,那微微敞開的倉庫大門外,並未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呼。”
葉蘇晨緩緩吐出一口氣,又長長吸了一口氣,緊接著起身朝著倉庫大門走去。
他伸出頭朝著外麵看了一眼,空**的院子裏,除開一直從其他地方爬過來的貓咪閃爍著它那碧綠色的眼睛外,並無其他異樣。
吱。
大門緊拉而閉,一點亮光也被驅散開來。
葉蘇晨走了回去,開始繼續對那白色東西挖掘。
平整的地麵,被葉蘇晨一點一點的挖開,最終變成了一個小坑。
“這是……”
葉蘇晨瞳孔微微收縮,那張開的嘴巴,在不斷的顫抖。
一種前所未有的寒惡感,讓他整個人有一種想要吐的感覺。
緊接著,身體的失重感、恍惚感,一下又一下的撲來。
他被婦人保護的太好,從來沒有見到過這種東西。
“不……為什麽,為什麽這裏會有……”
葉蘇晨不斷向後退去,因為害怕,他甚至已經忘記了起身。
雙腿雙手,同時杵著地麵,向後退去。
他要逃離這裏。
但,
退了幾步後,葉蘇晨的身體也就根本無法再向後退了。
有什麽東西擋住了他。
並且,這個東西有溫度。
生命……
是,是人?!
葉蘇晨扭動著他那幾乎機械一般的腦袋,眼睛瞪大的像是銅鈴,裏麵血絲更像是蜘蛛網一樣,纏粘在一起。
擋住他的,是一雙略微纖細的腿。
那熟悉的褲腳圖案……
沿著腿不斷向上看去。
在黑暗之中,那雙帶著陰翳氣息的眼睛,正像是在看死人一樣,看著葉蘇晨。
“你是不是忘記了你父親是怎麽死的?”
婦人的聲音傳進葉蘇晨的耳中。
擋住他的人,正是婦人!
之前那發出砰的一聲,正是婦人進入倉庫時,不小心碰到所發出的。
由於當時葉蘇晨太過緊張,注意力也全部都放在了那白色東西上麵,所以根本就沒有發現婦人進來了。
我父親?
聽到婦人的話,葉蘇晨愣了一下。
那在五年前就已經記不清楚的記憶,在這一刻,像是觸碰到了那封鎖的記憶點,一下子所有籠罩在葉蘇晨心中的謎團,得以解開。
他的父親,不是失蹤,而是死了!
至於死因,他並不清楚。
隻是記得那一天,他親眼看到婦人從廚房裏走了出來。
手中拿著一把沾滿血液的菜刀,刀刃上還有一塊殘缺的地方。
而她的全身包括臉頰和頭發,都沾滿了血液。
像極了是一個從地獄裏走出來的厲鬼。
當時,小太被嚇壞了,整個人直接昏倒在了地上。
等著他醒過來時,發現自己的母親正在為他擦拭身上的汗水。
至於他之前所看到母親身上出現的血液等東西,全部都消失不見了。
他也已經記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隻是弱弱的問了一句:“母親,父親他人呢。”
母親告訴他,父親死了。
她之前在廚房裏殺豬,準備用豬來祭奠丈夫。
記憶結束。
葉蘇晨回過神來,雙眼凝聚成一點,看向了那角落處微微**出來,呈成條狀的白色東西。
那是一根人的手指。
倉庫裏為什麽會有人的手指?
若說以前這裏是死人堆,可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骨頭早就應該成為土壤的一部分。
這**的手指,雖不是很新,但其年份也並不久遠。
七年……
父親死了七年。
殺豬……廚房……渾身是血。
再……再加上母親的表情。
葉蘇晨吞了一口口水,相比較他懼怕那些給虎頭,此刻的他,開始更加害怕自己這位母親大人。
多年來對他的控製,那些旁敲側擊的話術……
他一切都想起來了。
父親為什麽會死,因為,父親已經完全不聽她的控製了。
她所說的一切,父親從最開始的努力去做,到後麵的敷衍一下,直至最後直接開始不理睬。
所以,她接受不了,也就把父親給殺了。
今天,在回來的路上……
要是他說他想結婚了,是不是也要死在母親的手上……
“小太,你這麽怕我幹嘛?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
婦人伸出一隻手,輕聲說道。
“不……不……”
葉蘇晨的精神意識裏,並沒有在現實世界中那般果決與無畏的性格,現在的他,完完全全就是小太。
“不?”
婦人臉上那略微平和的麵孔,在這一刻,變得猙獰無比。
“你敢忤逆我?!”
“小太,這麽多年了,這麽多年了!你從來都是聽我的,按照我說的做!”
“你就因為看到了你父親的屍體,現在居然開始忤逆我?!”
“果然,果然!!!你們男人都是一個德行,你們男人都是一個德行!”
“都該死,都該死!!”
說話間,婦人那遲遲沒有伸出來的另外一隻手,從後背伸了出來。
那裏,正握著一把有缺口的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