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情何以堪

一冷眼

江遠諾就這樣漫步在寒冷的街頭,他伸手入懷,隻剩二兩散碎銀子。舒骺豞匫他握著這點銀子淡淡一笑,自言自語道“無妨,錦衣玉食容易讓人倦怠,我隻有這樣才能記起滿胸的仇恨。那一錠金子卻可以讓那一家好心的人過上好日子了。”

在除夕是沒有店家開張的,江遠諾自早起吃了那麽一個小小窩頭之後,就再也沒有吃過什麽。他隻覺得腹中咕嚕咕嚕叫個不停,看看日已過午,實在是沒有賣吃食的小店開張。街頭巷尾都彌漫著爆竹的火藥味道,每家每戶都是在門前掛起了紅燈籠,貼起了福字和門神。一派祥和喜氣,江遠諾勒了勒褲帶,還記得幼時就是用這個動作對抗饑餓的。這時重又用起舊招,不禁啞然失笑。

鉛塊狀的雲壓頂而來,北風乍起,天空中突又飄起了小雪,紛紛揚揚。在這樣的除夕,這樣的天氣讓孤獨的人倍顯淒清孤寂。

終於一座酒樓出現在了麵前。江遠諾看了欣喜難言,這樣寒冷的天氣坐在酒樓裏喝上一壺燒酒,吃上半斤牛肉那該是多麽愜意的事情彗。

他抬頭看了看寒風中的匾額‘醉仙樓’三個俗氣的燙金大字,被寒風刮得似乎都在瑟瑟發抖,那俗氣的字被江遠諾看在眼裏卻是那麽親切,無家的遊子,一家酒樓或許就是一種家的味道了。隻是今日的酒樓顯得異常冷清,想來這裏平日該是門庭若市的吧!台階上已經被薄薄的積雪蓋滿卻沒有一個足印。

江遠諾邁步走了進去,果然這是一家頗具規模的酒樓,分上下兩層,朱紅的扶梯蜿蜒到了二樓。這酒樓將近天子腳下,吃穿用度都優於別處。裝飾的大氣繁華,多用朱漆塗繪,顯得喜慶,也勾起了人的食欲。隻是酒樓內並沒有進食的食客。想來在這樣的除夕之夜,都在家吃著團圓飯了。

中國人對於除夕向來就很看重,不管一年怎麽樣的在外奔波,到了除夕也要從山南海北回到家中團聚。可是對於江遠諾來說,天下之大哪裏才是家?也可以說走到了哪裏哪裏就是家。除夕,這也是孤苦遊子最懼怕的日子。別家的團圓才更顯得自己的孤單寂寞療。

江遠諾進去了隻見掌櫃的用手托著下巴打著瞌睡,兩個小二也是偷懶靠在一邊嗑著瓜子,低低說著什麽。他們猛然抬頭見來了人,立時堆上了笑臉,可是笑還沒漾開就僵在了臉上。兩人同時起來罵道“他奶奶的,大過年的你個死叫花子卻來這裏找什麽晦氣?快些滾了出去。”一人隨手在門邊抄起了掃把,衝著江遠諾打來。

那掌櫃的也被吵醒,立時橫眉立目“我說今天的生意怎的這般清淡,原來都是你這倒黴蛋的老叫花子鬧得,小三,給我狠狠打,轟了出去。真他奶奶的喪氣!”

二難堪

江遠諾愣愣站著,那小三以為他被嚇住了,更是氣焰囂張,一掃把就打在了江遠諾的背上。這一下竟是不輕,可是江遠諾卻並不覺得疼,猛然記起,原來自己在久久穀中曾扮了羅鍋去避世山莊的,後背上墊的布包一直都不曾取下,不知之人定以為他是個羅鍋子了。又是久不曾洗漱剃須,長了滿臉的落腮胡子,頭發散亂蓬鬆。低頭看看自己滿是泥土的棉衣,還在臥龍山中刮破了幾處,露著黑灰的棉絮。江遠諾也立時明白因何別人會以為自己是個老乞丐,而叫自己老公公了。

那小二見江遠諾吃痛卻麵無表情,巍然不懼,心中先自怯了“老板,這老叫花子定是個傻子,我這一掃把準是把他骨頭都打碎了,打傻了吧。”

那老板哈哈大笑“好好,小三打得好。打他個晦氣鬼,快些轟出去,把地掃幹淨,省的晦氣。你們別在偷懶了,好好把門看好,別讓什麽阿貓阿狗的隨便進來!過了晌午,咱們也官氣店門回家吃年夜飯了!”

另一個小二見老板誇這個叫小三的小二,心中不悅,立時也想表現自己的能力和忠誠。快步走了過來,伸手就推江遠諾。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江遠諾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故意假裝踉蹌被推在了門檻上。那人猶自不解氣,伸腿就向著江遠諾踹來,江遠諾心中暗笑,卻是故意沒去躲避,這一腳就結結實實踢在了江遠諾的屁股上。

江遠諾借勢踉蹌著撲向門外,最後站立不住,重重摔在了雪地之上,頭發胡子衣服沾滿了雪花。那叫做小三的店小二見狀,急於表現自己,拿著掃把也奔了出來,掄起掃把兜頭就向著江遠諾打去。

江遠諾故意沒躲假裝害怕抱著頭慘叫,其實是要等他掃把打下之時,暗運內力把那小三震飛。可是掃把卻沒有落下來,卻聽得那小三慘叫連連。江遠諾放下手臂,抬頭看去隻見一個修長的華服身影,正伸著手臂抓住了小三的手腕。那小三就是因為吃痛這才慘叫連連的,掃把就沒有落下來。

這時一聲甜糯的吳儂軟語說道“這種狗仗人勢的東西,就是該死。老人家你沒事吧!可摔壞了嗎?”一隻如青蔥般的柔荑輕輕扶在了江遠諾的手臂之上。

江遠諾聽到了這聲音,心中有如鹿撞雷擊一般。隔著飛雪看去,蹲在自己麵前的這個女子,身披一襲淡粉錦裘,隻露出了一張臉,錦裘的邊緣鑲著雪白的貂毛,貂毛在寒風中浮動著,便似淩空而來的仙子一般。她微微笑著注視著江遠諾,嘴角兩個淺淺的梨渦,正是穆青果。

江遠諾忙站了起來,故意彎著身子不敢抬頭。心中卻是砰砰跳個不停,他日思夜想的人突然出現在了麵前,可是情境卻是這樣的尷尬,他慶幸自己是這樣的落魄到了讓人難識的地步,要不然他該以怎樣的身份和語氣去對穆青果呢?難道告訴她,自己沒有死,在心中一直都記掛著她嗎?或許那時的尷尬更勝眼前,也許自己根本就已經在穆青果的心裏死了。一時江遠諾的心裏如翻江倒海,可是穆青果是見不到的,他隻把江遠諾當成了一個處處被辱的老叫花子罷了。

穆青果對著那個華服少年道“灼哥哥,這老人家肯定是餓壞了,咱們就在這裏請他吃一頓飯吧!好不好呢?”語聲溫婉,讓人難以拒絕

那少年身穿一身月白色錦服,在領口袖口都露出淡銀色的貂毛,顯得華貴又不張揚,再配上那張玉麵竟是個美少年。他含笑的看了一眼穆青果“果兒,還是這樣的善良,那就聽果兒的請老人家去吃飯,你說什麽灼哥哥都答應你就是!”語氣裏滿是寵愛。

江遠諾幾乎聽到了自己心碎裂的聲音。一寸一寸的碎裂的鏗鏘有聲,忘記了疼痛。

第一百六十六章痛斷肝腸

一癡兒

穆青果上前就要攙扶江遠諾,江遠諾身子一側避開,故意裝出沙啞的口音“老叫花子衣衫破舊肮髒,別弄髒了姑娘的手。”

穆青果微微一笑,收回了伸出的雙手,微顯尷尬。江遠諾心中一痛,說道“老叫花子命賤福薄,還不曾餓。多謝了!就此告辭!”可是這句話說完,他的肚子卻把他出賣了。竟已經咕嚕咕嚕的叫了起來。

上官灼哈哈一笑“老人家,你瞧你的肚子都在跟你抗議呢!今日除夕,你我同是天涯淪落人,一起相聚也是緣分,就不要客氣了,裏麵請吧!隻不過多添副碗筷罷了!”

這時那掌櫃的和兩個小二見了穆青果和上官灼的氣勢和衣著,知道不是富甲便是官家子弟小姐。因此早已換成了笑臉“三位客官裏麵請,今日迎來了三位貴客真是榮幸啊!使得敝處蓬蓽生輝!咱們酒樓可有這密雲最好的燒雞呐!您老裏麵請!”方才對江遠諾還是那樣的拳打腳踢,此刻卻是曲意逢迎。江遠諾咳了一聲“我滿身晦氣,莫要給你們的酒樓帶來了晦氣才是。”

那掌櫃的陪著笑道“大爺怎麽的這樣說話呢!可是折煞小店了。還不都是討口飯吃罷了!都是那兩個兔崽子有眼不識泰山。大爺若是不解氣,便一人打他們一頓解解恨好了!”說著滿臉堆笑,伸手道“三位客官裏麵請。”

江遠諾的心極想離開這裏,可是他的腿腳卻不聽使喚,雖然是蹣跚著,卻終於跟著進了聚仙樓。其實在他內心深處是不願離開的,好不容易見到了日思夜想的心上人,雖然她不再屬於自己,但哪怕隻遠遠地看看她,聽聽她的聲音那也是很好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