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災連禍結
積雪順著陡峭的山壁直衝穀底,向目瞪口呆的吳戈頭頂砸去。
當然,吳戈一向知道自己這人運氣很差,有可能出的婁子就一定會出,而且絕對不偏不倚出在他身上。他對這種安排已經麻木了,總是默默承受、從不怨天尤人。但這次的情況仍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這可不是讓他受點小傷破點小財丟點小臉,這回可是要他的命!
他狂亂地打量四周,試圖找一個避難所……沒用,這麽大規模的雪崩,就算能找個躲避的地方也得被活埋了。他又把目光投向上方,發現十幾米高處有一個窄窄的台地。
隻有拚一下了!他助跑幾步,在一塊石頭上猛力一蹬,然後……
想象中的騰空而起沒有出現,他滑了一下,跟雪地來了個親密接觸。
“沒摔在水泥地上就算運氣。”他爬起來安慰自己說。雪崩已經很近了,他沒工夫跟老天爺計較什麽。他再次助跑,猛力一蹬……
他看準了岩壁上一塊突出的石頭,準備抓住它,但是錯過了。他驚諤了半秒鍾才想起自己現在擁有奧運選手的實力。
事實上遠超奧運會水平,哪個奧運冠軍能助跑兩米躍上五米高度?
他迅速尋找了一個落腳點,一通難看的腳蹬手刨,又升起三米多。最後的五米他完全靠兩隻手攀爬,終於翻上了這個隻有一米五寬的小台地。已經有雪塊砸在他身上了,他猛撲到石壁上,牢牢抱住一塊突出的石頭,把腦袋縮在胳膊下麵。他現在隻祈禱雪塊裏不要夾雜著石頭,有也不要砸著他,砸著他也不要太大。不過就他二十年的人生經曆而言,這種好運氣出現的概率實在比獨中體彩福彩雙料大獎而且恰好把彩池掏個一幹二淨還低。
轟隆隆……
積雪從天而降,從他身上滑過,激起經久不息的巨大回響。不過奇怪的是,除了聲音他什麽都沒有感覺到。
許久,他才放開手,戰戰兢兢地回頭觀望。山穀裏的雪已經漲到離他處身的台地僅二十公分的地方,明白無誤地顯示雪崩已經過去了。
他渾身上下一陣摸索。沒有受傷,這讓他有點發呆。“小概率事件居然發生了?”他有點不敢相信。當然,他身上經常發生些小概率事件,但好事從來沒有發生過。他又審視了自己的衣服一番,完好無損,甚至連雪都沒有沾上。“這不可能,”他想,“我又發生幻覺了?至少,我的衣領子裏應該灌點雪啊……”
他感到一絲暖意,就在他脖子那兒。
怎麽會有熱氣?難道雪崩會造成火災,摩擦生熱什麽的。他琢磨著,轉身準備一探究竟。轉到一半的時候,答案在他心裏就已經隱隱成形。
濃烈的臭氣撲鼻而來,他正對著一張血盆大口,一頭壯碩的灰熊威脅地衝他嗥叫著。
他二話不說,轉身就往岩壁上竄,沒看清動作就竄上去七、八米。這一手讓灰熊都愣了一刹。現在世界又變得正常了,這才是那個一貫真正屬於他一個人的運氣!他象個猴子一樣攀在岩壁上,又驚又氣:這熊到底是那兒來的?外麵一片春光,它為什麽偏偏要跑到雪峰山來,想冬眠也太早了點……
驚魂稍定,他又開始覺得冷。現在他懸在半空中,無遮無攔的,境況比剛才還糟。他指望熊會離開,這樣他就可以下去再想想辦法,總比吊在半空又冷又累強。不過熊好象拿定了主意,覺得自個兒反正也沒什麽別的事,就跟他在這耗著也沒什麽損失。再說了,它還穿著身高檔裘皮大衣呢,誰耗得過誰明擺著。
“我爬高點也許它就死心了。”吳戈想。雖然到處都滑溜溜的不好抓,但他還是想辦法向上爬了幾米。灰熊怒吼著站了起來,兩隻前爪扒得石頭“嘩嘩”往下掉。
“還想吃我?我再爬高點給你看。”他又一鼓作氣爬了五、六米。
運動讓他感覺身上稍許暖和了一點,但同時,高處的氣場運行複雜多變,對他也產生了一些不利影響。他覺得身上一陣陣割裂般的疼痛。
“這頭死熊還不走,”他咒道,“我摳塊石頭砸死你。”
又一股強勁的氣場掠過,他胸口如刀割一般。
他的眼睛睜大了。這股氣場的後麵,一個明顯微弱、暗淡的氣場飄飄忽忽地跟了過來,雖然不斷地變幻,但仍然大體保持著人的形象。
他瘋狂地掃視石壁,試圖找到一個比較穩固的落腳處。以他現在的修行,要使用“束氣咒”必須雙手發氣,這就意味著全身的平衡隻能靠雙腳維持,在陡峭的岩壁上當然很不容易實現。不過他現在沒有選擇,隻有全力一搏。
氣場象水中的氣球一樣打著旋、浮浮沉沉地接近了。他左腳踏進一個凹坑,但右腳還沒有著落。他發現腹部有一塊突起的石頭,但不夠大。所幸由於嚴寒和剛才的雪崩,山壁上的石頭有不少碎裂鬆動,他用一隻手在石頭上方拚命摳,想把空間擴寬點。
碎石雨點般落下,灰熊憤怒地咆哮起來。
刨好了!他抬起右腿,用膝蓋壓在石頭上,緊緊鉤住。這樣,他的兩條腿形成了一個斜三角支撐,隻要時間不長,他應該堅持得下去。
老天啊,就讓我抓住它吧,我已經快受不了了!
接近了,他沉著地抬起雙手……
倒黴的小概率事件再次發生:他的左腳滑了,緊接著右腿鉤著的石塊鬆動了。
“我早就知道事情不會這麽簡單。”這個念頭還沒來得及把自個兒表達完整,就帶著遺憾的表情看著吳戈向下、向灰熊墜去。
伴隨著勝利的吼叫,灰熊揚起了爪子。哼,也該讓我暖暖身子了,不等他落地我就要把他撕成兩半。
吳戈沒有落地。灰熊的爪子揚到最高點,準備發動致命一擊的危急時刻,吳戈及時運氣,“爬”上了一股氣場,飄到一邊去了。灰熊一擊不中,險些閃了腰,但吳戈的結局也不是他自己想要的:由於這裏的氣場運行軌跡錯綜複雜,他沒能掌握好方向和平衡,象失事的飛機一樣一頭紮進雪窩裏——紮得還挺深,外麵隻能看見一個黑黢黢的洞。
灰熊迷惑了。這小子,運氣也忒好了點,這麽十拿十穩的攻擊也能被他逃脫?它不是不知道仙界有很多神仙,不過神仙都很老,這小子還沒長胡子呢!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個道理在灰熊身上同樣適用,它現在已經有點沒興趣了。不過它實在是有點不甘心,它發出一聲比剛才低了八度的吼叫,鼓起餘勇向那個洞撲騰過去。
灰熊在洞口嗅著。它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但不等它想明白,麵前的積雪突然沸騰起來,隨著衝上天空數米高的雪柱,吳戈挺身站立在雪麵上。
吳戈急於從雪窩裏脫身,而且他已經被寒冷、勞累以及一連串的意外和挫折激怒了。於是他一通亂扒,同時不辨方向地胡亂發氣。這一招缺乏效率但取得了良好的效果,他終於掙脫出來,重見天日。
灰熊嚇了一跳,但讓它吃驚的事情還在後麵。由於積雪密度不均,吳戈走動起來有點困難,他試圖爬氣,但兩次爬上又掉了下來。不過盡管動作歪歪扭扭跌跌撞撞,他仍然成功地衝到灰熊麵前,幾乎頂上了灰熊的鼻子。
“滾——遠——點!”
他衝著灰熊的鼻孔大吼,弄得灰熊連打了幾個噴嚏。
某些人的勇氣向來充沛,而且就放在桌麵上,隨用隨拿;另一些人的勇氣存在硬盤裏,調用比較麻煩,而且往往需要一些外在因素——比如“憤怒”——的觸發。吳戈屬於後者,而且他還有一個特點,就是憤怒維持得時間比較短。比如說現在,盡管剛才他已經憤怒得要爆炸了,但隨著幾聲吼叫,怒火迅速一瀉而空。因此,此時他的“理性”得以悄然回歸,並怯生生地捅捅他的腰眼,囁嚅著提醒他對方可是一頭熊。
所幸灰熊此時還在發蒙——它以前從未遇見過脾氣這麽大的獵物——吳戈嘟囔了幾個連自己都莫名所以的字眼,迅速爬上一個氣場——這回還算勉強成功,他飄飛到山壁上,並迅速爬到一個安全的高度。
這種局麵總算讓灰熊安下心來——獵物還是獵物,世界並沒有顛倒。不過它現在已經沒了幹勁,它象征性地吼叫了幾聲,意圖挽回一點麵子,但連它自己都覺得這幾聲吼叫有點無精打采。之後它就沿著山邊垂頭喪氣地走開了,並暗暗決定以後不再招惹人類——跟他們攪在一起從來就沒什麽好結果,最終就是惹一肚子氣!
灰熊走不走已經跟吳戈沒有什麽關係了,他的目標在上方。他拚命爬到剛才墜落的地方,但程穎霞的氣場已經飄飛到了更高處,而且還在不斷上升。
沒什麽大不了,他想。我現在有這麽強的能力,爬上這座山問題不大。再說我還會飛,盡管不大熟練,但萬一失足也還不至於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鼓足幹勁向上爬,期間雖然出現幾次險情,但總算都應付了過去。“我怎麽惹上這種麻煩事,受這麽多罪!”他邊爬邊暗暗詛咒。“等我抓到你,我非要好好……”
好好什麽呢?他也不知道,總不能用解氣咒把她給解了吧?不過最後他還是拿定了主意:把她塞回她的肉體,然後就把她踢出仙界。他才不想要這麽個師妹呢,有那麽一個師姐就夠頭疼的了!
最終,他跟著氣場一路爬上了積玉嶺的頂端。嶺頭是一小片平地,這裏風力強勁,吹得人立足不穩,更要命的是氣場強度甚高,而且運動激烈。
程穎霞的氣場就在他前方不遠處飄**,在運行激烈的氣場間旋轉起伏。但他現在幾乎已經被凍僵了。他暗暗運氣,讓氣循經絡運行。這樣的做法實際上是錯誤的,那會加快氣場的散失,同時由於身體沒有修煉好,氣場間的相互感應也會對他造成很大的傷害。不過他的身體畢竟因此稍稍暖和了一些,動作可以舒展開了。
他施展了“束氣咒,”抓住了程穎霞的氣場。“總算完成了!”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不過接下來還有事要做。他哆嗦著努力回想,“對了,還得用‘引氣咒,’這樣才能讓氣場跟著自己走。可是‘引氣咒’該怎麽施展呢……”
他努力回想著咒語,但大腦一片混沌。接著,他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