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應對
姬姒整個人暈暈沉沉,也隻是隨口一問,根本沒有在意陳四郎說了什麽話。
過了一會,她低聲說道:“我想見謝琅的母親一麵,可以嗎?”
陳四郎溫柔地看著她,輕聲回道:“我馬上讓人去問一問。”說到這裏,他又安撫了姬姒幾句,便慢步關上房門踱了出來。
看到他出現,散在院落裏的幾個部曲走了過來,一部曲低聲說道:“四郎,家族派人來了,他們要你帶著範家小姑去一趟。”
陳四郎卻是負著手,他恩了一聲後,微笑地望著遠方尋思起來。
過了一會,陳四郎說道:“這裏有一些事要你們去做。”等到幾個部曲散去後,一個管事來到陳四郎身後,他朝陳四郎看了一眼,低頭說道:“郎君這是真心想娶姬氏了?”轉眼那管事又道:“便是姬氏有了謝琅的孩子郎君也……”
不等他說完,負著手的陳四郎悠悠然地說道:“老五,你知道麽?那一年姬越剛顯示神通不久,我曾經與他遇上過。”
他望著遠方,以一種感慨的口氣輕聲說道:“那時的姬姒,冷漠而倨傲,偏那眼神像鉤子一樣,讓人見了總有一種風流的感覺。當時我就想啊,這是一個可以與我們比肩的強大美貌郎君。”說到這裏,陳四郎低低笑了起來,他溫柔又道:“可是你瞧,那麽一個強大倨傲又神秘的男人,居然有了致命的弱點:他成了女人了。你想想。這一生要是能把姬越那麽強大的人壓在身下,讓她為你生兒育女,那種滋味豈不難言難畫?你去看外麵那些四處堵人的郎君,他們啊,個個都是與我一樣的想法。”
轉眼他又說道:“我這一生遇到這麽一個人,又有機會據為己有,要是隨便撒了手,豈不是暴殄天物了?”
當天下午,姬姒便聽到陳四郎回報,說是謝琅的母親不願意見她!
無可奈何之下。姬姒又想見到謝王氏。可得到的消息依然是拒絕。
見不到謝氏的人,姬姒便想見孫浮等人,可陳四郎帶她在外麵轉了一圈,還沒有靠近那些宅子。她便瞅到了外麵那些人山人海的盯梢者。她遠遠看到秦小木。還沒有開口叫喚。便又看到了跟在秦小木後麵的那一大串跟梢者。這一下,姬姒徹底打消主意了。
折騰了一天,回到宅院時。姬姒先是吐了個天翻地覆,好不容易打起精神來,她渾渾沉沉的大腦,已根本想不出法子來了。
幸好,也不知陳四郎用了什麽法子,竟是緩了她這個“範家表妹”回潁川陳氏審問一事,說是過個三天再去。當然,這事對於姬姒來說,根本就沒有必要在意。
轉眼,第二天到了。
陳四郎很早就過來了,一踏入院落,他便溫聲問道:“範妹妹可有醒來?”
一婢女馬上回道:“表小姑早就醒來了。她正在書房裏看書呢。”
姬氏在書房裏看書?陳四郎有點不敢相信她居然有這個心情,腳步一提便朝書房走去。
他剛推開書房的門,便看到胡裝俊美的姬越,正蒼白著一張臉,身子挺得筆直的像株白楊樹一樣,握著一卷書簡在翻看。
這是陳四郎第一次清楚地看到姬姒變成了姬越!
他先是一怔,轉眼雙眼中閃過一抹欣喜,再然後,他瞬也不瞬地打量著前麵長身玉立的美貌郎君,心下真是好生滿意。
就在這時,姬姒也看到陳四郎了,她慢慢放下書卷,說道:“四郎來了?怎麽不進來?”
陳四郎清醒過來,他唇角掛起一抹溫和的笑,大步走了進去。
來到姬姒身側,他擔憂地看了一眼她的臉色,陳四郎說道:“身子可大好了?”
姬姒搖頭,她低聲說道:“一時還倒不了。”說到這裏,她慢慢坐回榻上,以一種端正的,雍容的姿勢坐好後,姬姒對著對麵傻站的陳四郎說道:“四郎請坐。”
等陳四郎坐下後,她提起一側的茶壺,給自己和他都倒了一盅茶。姬姒拿出手帕捂了捂嘴,垂眸說道:“我想了一晚,有一些主張想與四郎商量一下。”
陳四郎真感覺到自己見到了姬越,他掩去唇角的笑容,輕聲說道:“請說。”
姬姒說道:“第一件,我想知道十八郎沉船之事,最有可能與何人相關?”剛說到這裏,她便對上陳四郎望來的眼神,當下,她啞聲說道:“與皇帝和袁嫻有關?”
“是。”陳四郎輕聲說道:“和對付你一樣,都是袁氏想的計策,皇帝在後麵撐腰。”
姬姒問道:“她是同時對付我與十八郎的?”
陳四郎回道:“從目前調查到的,是的。”
姬姒臉色越發青白了,她唇角扯了扯,低聲說道:“原來都是我招的災禍,怪不得陳郡謝氏的人不願意見我了。”袁嫻那人,對謝琅一直是愛慕的,後麵之所以由愛轉恨,必是由於她姬姒的緣故。
姬姒低頭沉思了一會後,又道:“謝十八郎當時帶去的人中,可有生還者?”
陳四郎搖頭,說道:“目前還沒有見到。”
姬姒輕輕點頭。
過了一會,她又說道:“謝琅的母親和三嫂拒絕與我相見時,可有說些什麽?”
陳四郎突然有點頭痛了,轉眼,他便微笑著回道:“她們隻是拒絕。”
姬姒點頭,她又問道:“那十八郎留在我身邊的那些部曲呢?我這兩天裏,似乎沒有看到他們?”
陳四郎咳嗽一聲,徐徐說道:“十八郎出事的消息傳來後,這些人在不久後就離開了。他們走時,說了什麽人手吃緊,要去幫忙的話。”
這話合情合理,姬姒再次點頭。
這時,她顯得有點疲憊,閉著雙眼休息了一會後,姬姒剛要開口,一塊手帕已遞到她麵前,陳四郎在那裏關切地說道:“你額頭上都是冷汗,拭一拭吧。”說罷。他又倒了一點熱水給她。“再喝點熱水。”
姬姒接受了他的好意,她拭去汗水喝了熱水後,輕聲又道:“皇帝在知道我的事後,可有震怒?”
陳四郎回道:“自是震怒非常。”轉眼他輕聲歎道:“畢竟有失國體。”
姬姒點頭。她徐徐說道:“如果我現在要離開建康。郎君真有法子?”
這一次。陳四郎沉默得有點久,好一會後他才說道:“法子隻有一個,就是我昨日所說。你我定下婚約後,我再要帶你前往南陽……世家之間的消息都很靈通,雖然我昨日說了,讓那些人不要隨意外泄,可這事必是封不住的。幸運的是,現在碼頭處雖被眾人死死盯住,謝十八船隻沉沒的消息傳到建康後,碼頭處更是裏三層外三層都是等著你姬氏出現的人,若是別的身份肯定走不了,可“範家表妹”要離開建康卻還是可以的。”
姬姒明白他的意思,“範家表妹”被陳四弄大了肚子的事很多人都知道,這兩人要離開建康避避醜,那是順理成章的事。
這一次姬姒沉默得有點久,過了一會,她低聲說道:“……其實我知道,我如今最好的選擇是按兵不動。畢竟長江兩岸那麽多地方,我一人之力又能找多遠?還不如呆在建康靜待陳郡謝氏的消息。”
說到這裏,姬姒的臉白得不像樣了,她徐徐說道:“隻是,我如果什麽也不做的話,隻怕熬不下去了……”
陳四郎突然沉默起來。
姬姒沒有察覺到他的沉默,過了一會,她又說道:“袁氏如此害我夫婦,我絕不能讓她逍遙了去。下麵卻有一些安排還得拜托四郎了。”一談到報複,姬姒本來蒼白得雪的臉上倒有了幾分血色。看著她神光熠熠的雙眸,陳四郎迅速地回道:“夫人請說。”
姬姒垂下眸來,她徐徐說道:“第一,請四郎把謝十八郎船隻出事一事,是袁氏所為泄露出去,最好令得是人皆知!對了,順便說一下袁嫻以前對謝十八郎的傾慕癡守。”
那袁嫻連深愛過的男人也毫不猶豫的出手,這消息一傳出,必是人人都知道她的狠辣可怕。雖然,許多士族早就知道袁嫻的本性,可這樣傳得是人皆知,也能讓袁嫻舉步維艱!
同時,袁嫻本是士族出身,出身士族的人借用皇家的勢力對付別的士族,這是犯了士族大忌,一經捅破,士族對袁嫻的容忍度必然降到最低。
陳四郎聽到這裏,點頭道:“好,我馬上去安排。”
這時,姬姒輕聲又道:“袁氏當年初初跟了臨江王時,曾被臨江王賞賜給幾個臣下玩弄過,還因此損了身子。不知四郎有沒有辦法,讓這個消息從臨江王府傳出,並迅速傳遍建康城?”
這一招卻頗是陰狠,一旦成功,那袁嫻在皇宮裏就呆不下去了,皇帝再不舍得,也得把她由明轉暗,不敢讓她出現在眾人麵前了。同時,那些跟隨她的人,必然對她生出不屑輕視之心。
朝著姬姒看了一會後,陳四郎低聲道:“我去安排。”他並沒有說這事能不能辦成。不過,便是這個回答,對於姬姒來說,也是承了大情了。
當下,姬姒站起來謝過。
她重新坐下,又道:“另外,還請四郎幫我放出風聲,便說,真的姬越已從北魏歸來,出現在長江流域,不久後便會回到建康。最好,要讓許多人親眼看到那個姬越,不知四郎有沒有辦法?”
姬姒這話一出,陳四郎怔住了,他看向姬姒,尋思再三後說道:“夫人這一策隻怕沒什麽用,那袁氏既然對夫人如此熟稔,必不會被輕易騙了去。”
聽到他這話,姬姒一笑,她低聲說道:“這一策不是用來騙袁氏,而是用來騙過皇帝和眾人。”
陳四郎馬上反應過來,不錯,對袁氏的心機,皇帝必是在意的,不過介於袁氏還有用,他也就先利用著。可若是“姬越”出現的消息傳來,袁氏就算說那是假的,可知道袁氏本性虛偽手段頗多,對她的話並不那麽相信的皇帝,卻會猶豫懷疑。而皇帝一起疑,袁氏辦起事來便會捉襟見肘。同時眾人一旦起疑,姬姒這邊的壓力便會大減。
再說了,就算這一策起不了什麽作用,可到底是給姬越留了一條退路。
當下,陳四郎說道:“夫人風姿卓異,世間罕有匹敵者,要找個能扮演夫人的人著實不易,不過我會盡力為之。”
見到陳四郎這般盡心盡力地幫助自己,姬姒感激的朝著他又行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