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傾城不記得自己站了多久。
直到醫生出來，過了很久，病房裏歸於平靜。
這時，她才邁步，輕敲了敲病房的門。
“傾城？”文嫣看到她，顯然也很意外：“你怎麽來了？”
因為剛剛化療完，她的狀態很差，臉色慘白，幾乎沒有一絲血色。
就連出口的聲音，也是顫抖和嘶啞的。
見她要起身，顧傾城連忙過去：“別起來，你躺著好好休息。”
“我這兩天也生了病，所以在這裏住了幾天。今天好點兒了，就想來看看你。”
她簡單的解釋了一遍。
文嫣蒼白的臉上努力浮起一縷笑：“傾城，真的很謝謝了，還能掛念著我，來看我。”
“你知道嗎？自從生病後，來探望我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尤其那些親戚，她們見了我，都像老鼠見了貓一樣，根本不敢靠近。”
“怎麽會這樣？”
文嫣喘了口氣，吃力的繼續：“其實，也不能怪他們吧。”
“遠哥為了我，借了不少錢，也欠了不少外債。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他們的經濟也不太寬裕，所以我也找不到責怪的理由了。”
一口氣說了這麽多，文嫣顯得吃力極了。
顧傾城扶著讓她躺了下去：“你好好休息，我就這樣陪陪你也挺好，不是非要說話。”
“嗯。”
沒一會兒，或許是太累了，文嫣就閉上了眼睛。
顧傾城以為她睡著了，就起身拉上了簾子。
結果剛拉上，文嫣就睜開眼，虛弱的開口：“傾城，窗外的陽光挺好看的，美景也好看。”
“別拉了，讓我再多看幾眼吧！以後可能，就再也看不見了。”
後麵的話題，太過悲傷，顧傾城不知道如何接。
所以，隻好轉移了話題：“我以為你睡了，想著讓你睡得好一點。”
文嫣搖了搖頭：“你知道嗎？癌症病人晚期幾乎是睡不著的，因為太疼了。”
“尤其是最後的時間，他們大多數是被活活疼死的。”
說完，她沉默了。
顧傾城也沉默了。
疼？
這幾乎是所有人都怕的字眼。
她甚至不知道再過幾個月，她是怎麽離開的？
也會疼得死去活來，不堪折磨嗎？
“止疼藥都用上了嗎？”顧傾城問。
“幾個月前就都用上了。我現在的身體大概是有了抗藥性，所以效果……”
文嫣後麵的話，顧傾城哪能不懂？
意思就是：哪怕用了止疼藥，也幾乎沒什麽作用。
隨著時間的推移，止疼藥的效果隻會越來越差。
到最後，或許會被活活疼死。
可沒辦法，文嫣太疼了。
所以最後，她向醫生要了一顆安眠藥。
這顆安眠藥拿來時，喬遠剛剛匆匆忙忙的趕來。
他被事情纏住了，又遇上堵車，這會兒是騎電動車趕過來的。
來得時候，大汗淋漓，人急得都快瘋了。
“嫣兒！”
一進來，他就將文嫣抱進了自己懷裏。
好像隻有這樣，才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遠哥，抱歉，讓你擔心了！”
“傻瓜！我不擔心你擔心誰。知道我有多怕嗎？以後不可以再做這種傻事了。”
文嫣點頭，努力擠出一絲笑：“好。”
見她要吃安眠藥，喬遠有些擔心：“又睡不著了嗎？這些吃多了對身體不好。”
“嗯，那聽你的，不吃了。”
說這些話時，文嫣一直是笑著的。
顧傾城看著，心口隻覺得眼前的女孩兒讓人充滿心疼，格外憐惜。
她想，文嫣應該沒有把化療後的巨大痛苦，哪怕一次親口告訴過喬遠。
她不想讓喬遠為她擔心。
喬遠雖然知道化療痛苦，但畢竟沒有真實的感受到，加上文嫣掩藏的好，所以理解並不深。
“讓她吃吧！隻要不過量就還好。”顧傾城沒忍住，開了口。
喬遠這才把目光放在顧傾城身上：“顧小姐，嫣兒的身體……”
“我認為，對她現在而言，一個好的休息非常重要，隻有休息好了，恢複的才快。”
文嫣感激的看過去。
她謝謝顧傾城，沒有把自己要吃安眠藥的真實原因告訴喬遠。
喬遠思索片刻：“顧小姐說的有一定道理。”
吃了安眠藥後，文嫣果然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喬遠這才開口：“顧小姐，謝謝你今天過來了一趟，不然我真的會嚇死。”
顧傾城有些疑惑：“喬遠，文嫣化療，你怎麽沒陪著她。”
喬遠低下頭，情緒甚是低落。
好一會兒，他才抬起頭，滿是愧疚的解釋：“原本定的化療時間是三天後，因為我老家有事要回去一趟。”
“但嫣兒怕我擔心，她也不希望我看到她受罪痛苦的一麵。所以，她把時間提前了。”
原來是這樣。
看來，文嫣是真的方方麵麵，都在細致入微的為喬遠考慮。
即便在她生命的最後關頭，她也沒有忘記愛這個男人。
而喬遠，同樣也是。
“顧小姐，麻煩您再陪一會兒嫣兒，我需要去找下醫生。”
“好，你先忙。”
喬遠走後，房間裏頓時恢複安靜。
文嫣睡得還不錯，顧傾城給她掖了掖被子。
但因為沒看見被子上的手機，導致把手機摔了一下。
她連忙撿起，可就在看到屏幕上的畫麵時，心口然像是被什麽觸動了，湧起涓涓細流。
鎖屏上，是兩人的合照。
看樣子，還是很久之前大學時照的。
兩人一臉青澀，但卻笑得青春洋溢，格外開心。
但是那時，他們看樣子隻是朋友，還沒有上升為情侶的關係。
對所有的女孩兒來說，擁有一張和男朋友的合照，應該都是夢寐以求的。
尤其是，一套美美的婚紗照。
想到這裏，顧傾城幾乎是一刻都不想等。
她覺得，她應該把這件事告訴喬遠。
喬遠看起來是一個性格耿直，不太講究浪漫的人，加上這些天忙前忙後，一心想著讓文嫣活下來。所以，真不一定會想到。
順著提示，顧傾城找到了醫生辦公室。
然而，她怎麽也沒有想到，剛到門外，就聽到了那句殘忍的話。
“喬先生，你要做好思想準備，你女朋友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