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間,洛千意覺得自己就像是躺在一艘小船上,上上下下,浮浮沉沉,讓她有一種類似於暈船的感覺。

這樣的感覺真的挺不舒服的,好像是整個胃都在翻攪一般,她皺了皺眉,終於睜開了眼睛。

觸目所及,是一個極為狹窄的空間,雖小,卻裝飾得非常精致華美,從那顛簸的程度,不難猜測這是一輛馬車。

視線微微一轉,就瞥到了端坐在自己身邊的一道身影,劍眉星目,冷峻帥氣,一隻手抵在車窗上托著下巴,一隻手百無聊賴般的擺弄著一把鋒利的匕首,那刀刃反射出的一道寒光,極為快速的閃過她的眼眸。

看到他的臉,她倒抽了一口涼氣,她真的沒有想過,這一輩子,她還會有再見到他的可能:宮夜爵!

隻是,他為何會在這裏?哦,不對,應該是她為何會在馬車上?她不應該是在刑部的大牢裏嗎?為何會和他在一起?他一個北漠國的王爺,又是用的什麽辦法把身在南陽國刑部的她帶走?而他帶走她的目的,又是什麽?

見她醒來,宮夜爵終於移過視線看向了她,嘴角微微的勾起,收起那隻托下巴的手輕輕的彈了一下刀刃,隻聽到當的一聲清脆聲響,他低沉醇厚的嗓音也同時傳了過來,“別來無恙啊,玉兒!”

她不禁苦笑了一聲,腦子裏無比清晰地浮現出很久之前他說過的那句話,“如果你膽敢背叛本王,本王定將你挫骨揚灰!”

所以,她這好運終於走到頭了,要走黴運了麽?

“怎麽?”他伸出了手,用手中的匕首挑起了她的下巴,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神情倨傲,“啞了?還是不認得本王了?”

她抿了抿唇,喚了一聲,“秦王。”

宮夜爵輕哼了一聲,“原來你還記得本王啊,那本王應該喚你什麽呢?玉兒?洛千意?還是昭和郡主?”

洛千意抿唇沒有說話,因為她還搞不清楚他的目的,以免說多錯多,惹他不快,還是盡量不要說話的好。

“嗬嗬,”他輕笑著,如沐春風一般,漂亮而無害,隻是那眼神,冷冽,無情,充滿了殺氣,“你的伶牙俐齒去哪兒了?莫不是跟著厲連城時日久了,也被他傳染了?”

她輕輕的呼了一口氣,“王爺,我能問一下我們這是去哪兒嗎?”

沉默了片刻,宮夜爵才開了口,“你還記不記得你曾經答應過本王,等戰事結束,你就跟本王回北漠?雖然你背信棄義,可還好本王信守承諾,前來接你了。”

洛千意一頭的黑線,別過頭不說話了,沒辦法,心虛啊,當初她可沒想著再見他,那謊話,假話,說的可是一溜一溜的,隻是,他的意思,是要帶她回北漠?

見她沉默,宮夜爵也不以為意,繼續擺弄著手中的金烏寶刀,車廂內,安謐,寂靜,帶著一絲緊繃的壓抑……

“王爺,”有人在車廂外輕輕的喚道,“已經亥時了,是不是找個客棧休息一宿再走?”

都亥時了?洛千意驚了一下,她記得早上羅大

人過來跟她們說父親的死訊,她們母女幾人傷心的抱在一起哭了很久,後來不知道為何就失去了意識,再醒過來就是在馬車上了,可那時候最多也就辰時,也就是說,都已經六個時辰了!

從馬車顛簸的程度,可以看出速度很快,以這樣的速度奔走六個時辰,這會兒,他們應該遠離京都的範圍了吧?

“想什麽?”宮夜爵不知道什麽時候湊了上來,那距離近的,都碰到她的鼻尖了,隻是,他臉上的表情卻不是曖昧,而是一種探究般的犀利。

她下意識的後退了一些,搖頭,“沒想什麽。”

他也很快坐直了身子,輕輕地笑了一聲,略帶譏誚,“想也沒用,我們早就離開了京都了,你別妄想他還能追上來。”

說著,他又沉聲向外麵的人吩咐了一聲,“不用休息,繼續趕路。”

洛千意也懶得理他了,重新躺回了被窩裏,轉過身背對了他,雖然不清楚他的目的,可她很清楚,他不會殺她,至少,暫時不會,不然大可以把她弄死在南陽國的大牢裏,又何必這樣興師動眾的把她帶走?

昏睡了六個時辰,她原本以為自己不會睡著的,可沒想到還是睡著了,而且,這一覺睡得竟還挺沉,迷迷糊糊的感覺到身後有熱量源源不斷的傳過來,她還舒服的喟歎了一聲,下意識的偎了過去,嬌喚道,“厲連城。”

砰的一聲,她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到自己的身子被人用力的推了開來,毫無防備之下,腦袋直接撞上了車廂壁,疼的她眼冒金星,他娘的,她這腦門還真是多災多難,都傷過多少次了?

不過,被這麽一撞,她也反應過來了,她這可不是在洛府,身邊的人也不是厲連城,而是某個殺人不見血,視人命為草芥的秦王殿下。

她揉了揉疼痛不堪的腦袋,輕輕地抱怨了一聲,丫的,起床氣還真重!真不知道他以前的老婆是怎麽受得了他的。

可是,這麽一想,她也想起了厲連城跟她說過,他說他老婆死了,他還沒能見到她最後一麵,然後,耿耿於懷了很多年。

這麽想想,這個男人其實還挺可憐的,不知不覺,這看向他的眼神,不由得就帶上了一絲同情。

宮夜爵已經坐了起來,依然坐在了車廂的一角,神奇的是,睡了一晚,他這頭發和衣服竟然還是一絲不苟的,連眼神都與昨日一樣的冰冷,“你這是什麽眼光?”

她訕笑著摸了摸鼻子,趕緊移開了視線,“呃,沒啥,沒啥。”

他輕哼了一聲,“再敢這樣看著本王,本王就挖了你的眼睛!”

洛千意撇了撇嘴,“王爺,我餓了一天了,有東西吃麽?”

“本王還以為你隻要睡覺就行了呢,原來也會餓麽?”他貌似調侃了這麽一句,然後從車廂的角落裏拿出一個包袱,掏了一個糕點扔給她。

糕點倒是上乘的翡翠綠豆糕,可是,冷冰冰硬邦邦的,看上去就讓人沒了胃口,她不滿的抬頭看向了他,“王爺,我想吃麵條,餛飩,包子,熱的!”

宮夜爵直接一個冰冷的視線掃了過來,“你以為這是在遊山玩水呢?要吃就吃,不吃拉倒!”

她賭氣一般的把糕點扔回了他身上,“不吃。”

她這可不是矯情,她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在什麽地方,所以,她想找個機會下去看看,然後,說不定還能留個什麽線索,萬一厲連城找來,也好有點頭緒不是?

宮夜爵也不理她,瞪了她一眼之後拿起糕點自己吃了起來。

畢竟從昨日開始就沒吃東西,洛千意這肚子還真是餓得慌了,又堅持了一會兒,實在堅持不住了。

看了一眼宮夜爵,他正撐著腦袋貌似專注的看著一本書,她便悄悄地爬了過去,從那包裹裏拿出了一塊糕點,想了想,又拿了一塊。

“那塊是你的午餐。”清冷的,一道聲音從她頭頂上傳來。

洛千意驚愕的抬頭看了他一眼,午餐?他的意思是,就這玩意兒,她還一頓隻能吃一塊?原來他不是不殺她,而是不痛痛快快的殺她,他是想慢慢地餓死她!

她撇了撇嘴,反而又再拿了一塊,然後揣著三塊糕點縮回了自己的地盤,死都不做餓死鬼!

雖然餓得饑腸轆轆,可這三塊糕點還是讓她吃的異常艱難,要知道,她不僅僅是一天沒吃東西,也同樣一天沒喝一滴水了,一下子吃三塊糕點,還沒水喝,怎麽咽得下?

她吃的幾乎要翻白眼了,才終於把這三塊糕點給吃下肚,抬頭,宮夜爵不知道什麽時候也抬起了頭來,正非常專注的看著她,見她吃的那麽辛苦,他竟然還笑得挺樂嗬!

洛千意真就翻了個白眼給他,沒風度的男人,他認第二,估計沒人敢認第一!

一上午,就是在沉默中度過的,宮夜爵從頭到尾埋頭看書,她閑著沒事做,就靠著車廂做瑜伽。

中午也沒停下來吃飯,看著宮夜爵吃糕點,洛千意的肚子沒出息的咕嚕了一聲,可是,他依然是一副淡定的神色,姿態優雅的吃著東西,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整整一天,宮夜爵都沒再跟她說過一句話,她餓得都快眼冒金星了,也沒力氣說話,就靠在車廂上假寐。

想到早上她吃了三塊糕點,以為晚餐還是要餓肚子,正準備躺進被窩裏保存體力,就看到宮夜爵破天荒的掀起了車簾,衝外麵沉聲吩咐了一聲,“找個地方吃飯。”

洛千意的眼睛頓時亮了,有飯吃了?

像是察覺了她的心思,宮夜爵倏地就扭頭看向了她,嘴角帶著一絲嘲諷的笑意,“別忘了你的晚餐早在早上就吃掉了。”

她抬起頭看著他,“王爺這樣費盡心思把我從南陽國的刑部大牢裏帶出來,難道就是為了餓死我?”

他冷笑了一聲,“你說對了!”

他不會忘記,當他拚死從戰場上趕回宋城,卻獲知她早就跟著一個男人走了的消息時,那充斥了整個胸腔的憤怒和殺意,哪怕已經過了一年多,每每想起,都讓他有一種想殺人般的欲望,餓死她?太便宜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