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毅垂下頭:“君是君,臣是臣,微臣不可壞了規矩,再說了,燕燕犯下大錯,理應得到教訓,殿下沒讓她一命還一命已是恩典。”

太子沒再說什麽,略擺擺手,命他離開。

趙毅剛走出書房不遠,蕊黃急忙跑上前:“將軍,您可向太子爺求情了?”

“沒有。”

“啊?”蕊黃滿臉失落,“為什麽,姑娘還指著您救她呢。”

“正因為要救她才求不得。”

蕊黃一臉不解。

趙毅睨她一眼:“怪道燕燕屢次犯錯,身邊都是些蠢人。”

燕燕毒殺葉瑤娘也就罷了,一個妾室而已。

她偏偏動了不該動的心思,接二連三害死葉瑤娘的孩子,那也是太子的孩子。

若不是有他這個哥哥在,太子恐怕早已動了殺念。

他怎麽敢在這種時侯去求他。

有些事,你越是求對方越不給,反而認為你在威脅。

蕊黃被罵得麵紅耳赤,垂著腦袋不敢說話。

趙毅氣道:“你回去叫她這一陣子安分些,好好養胎,莫要再動什麽歪心思,等孩子生下來一切迎刃而解。”

“可是姑娘的性子將軍比誰都清楚,她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且不說太子妃各種陰謀陽謀的算計,連葉璿璣都敢爬到姑娘頭頂,跟姑娘搶螺子黛了。”

趙毅聽了這話,觸及心中往事,便問道:“葉璿璣小時我曾見過她兩次,就是個黃毛丫頭,如今竟這般得寵了?”

“可不是嘛!她如今長大了,出落的跟個妖精似的,咦?那就不是她!”

蕊黃伸手一指。

趙毅轉頭看去,隻見那邊花徑處盈盈走過來一個人,身姿嫋娜,穠纖得衷,有翩然絕世之姿。

她越走越近,視線中的麵容漸漸清晰,仿佛從畫中走出來的仙女,染上紅塵胭脂色,築成明豔不可方物的麗影。

她的眉眼和記憶的那個人有某種重疊,媚惑和風情卻又勝過那人,說不出的勾魂。

趙毅心重重一震,刹時間竟不知身在何處。

蕊黃敏銳的察覺到他的眼神,眼裏都冒出了酸氣,輕輕咳了一聲:“將軍……”

趙毅如夢中驚醒,已換了一副冰冷的神情,冷哼道:“果然是個妖精。”

這樣的女人留不得。

葉璿璣感覺有人在盯著他,抬頭看去,看見高高的宮牆下站著一個男人。

身材高大矯健,身姿挺拔如鬆,一雙眼睛如蟄伏的獵豹,帶著一般莫名的侵略氣息。

她隻覺得有些熟悉,見他身邊的丫頭是蕊黃,猜出此人正是趙毅。

這個人殺戮極重,她心裏沒由來的不舒服,下意識的避開,向右另擇一條小道繞遠路前往怡景閣探望夏晏如。

太子府後院除太子妃一名正妻,原有良娣二人,趙燕燕和葉瑤娘,良媛四人,承徽四人,昭訓一人,奉儀兩人。

夏晏如原是承徽,葉瑤娘在世時,對她頗為照顧。

她死後,夏晏如備受打壓,從承徽降為昭訓,又從昭訓降為奉儀,好在張良媛肯護著她,不至於被趙燕燕人等弄死。

葉璿璣重回太子府,在園子裏被趙燕燕命人掌摑,她為葉璿璣出頭,被房嬤嬤好一頓休辱。

回怡景閣途中有人從背後狠狠推了她一把,撞到後腰,落下殘疾,從此要靠輪椅行走。

李清月幹脆免去了她每日請安。

薑兒送銀子給桃枝時,聽桃枝說夏晏如病了,便趕過來探望,不想遇到趙毅。

想到李清月的話,她心裏更是不舒服。

夏晏如見她過來,掙紮著要坐起,葉璿璣趕緊跑上前按住她。

“快別起來,起猛了頭暈。”見她病的形銷立骨,滿麵憔悴,葉璿璣一陣心酸,“可找太醫過來瞧過了?”

夏晏如蒼白的臉上浮起微笑:“張姐姐已找了太醫來瞧,不妨事,就是受了風寒。”

“這就好,才兩日未見,姐姐就瘦的這麽著了。”

夏晏如眼裏散發出異樣的光彩:“我雖病了,心裏卻很高興,她終於得了報應了,隻是……”

她神情一冷,眼中掠過雪亮恨意,咬牙道,“她偏偏在這種時候懷了孩子,老天爺真是不公。”

葉璿璣握住她的手,歎息道:“就算沒有這個孩子,最後結果也不過如此。”

“是啊。”她呆呆望著帳頂頹然一歎,“她有娘家做依靠,連太子妃尚且不能拿她怎樣,更何況你我。”

葉璿璣輕輕拍拍她孱弱的肩膀:“來日方長,咱們且等著瞧吧。”

夏晏如默默點頭:“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鹿死誰死猶未可知呢,對了!”

她神情一凜,反緊緊握住葉璿璣的手。

“璿璣,你可知道,當年宣平侯府一夜之間滿門遭屠,全族一百三十八口人死於屠刀之下,連繈褓中的嬰兒都沒放過,是誰在背後下的黑手?”

葉璿璣驚道:“難道姐姐查出來了?”

夏晏如咬牙道:“和趙毅有關,隻是沒有確切證據。”

葉璿璣並沒有太意外。

趙毅不倒,趙燕燕就不會倒。

她早就請阿輕在外麵調查趙毅,趙毅奉旨前往關西征討反賊呂黑子,誤殺無辜百姓。

他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屠了整座村莊。

事後,他將責任全都推到被砍了腦袋的呂黑子身上,自己反立下赫赫戰功,受到朝廷嘉獎。

這件事太子知不知道她無從得知,她不可能傻的直接去問他,更不可能貿然將趙毅的罪證送到太子跟前。

她恨然道:“果然是他,你有沒有……”她轉頭朝著文心堂看了一眼,“告訴張良媛?”

夏晏如搖搖頭:“我沒有十足的證據,告訴她豈不是徒惹她煩惱,小郡主時常生病,她已經夠艱難了,別說沒有證據,就算有證據也不能告訴她。”

葉璿璣瞬間明白她的用意。

從古到今,君王最害怕臣子功高震主,誰能知道趙毅背後有沒有更大的主謀。

皇上?

太子?

都有可能。

張良媛一個弱女子如何對抗。

正想著,夏晏如突然道:“趙毅是太子的心腹,你說這件事是不是太子?”

她沒有往下說。

葉璿璣搖搖頭:“我不知道,姐姐你最好也要忘了這件事。”

夏晏如不甘道:“難道就這樣放過他們了,我就不信這世上沒有公道。”

“困果循環,報應不爽,不是不報,時侯未到。”

“但願吧,此人如此狠毒,你如今這般得寵,趙燕燕必定恨毒了你,你一定要當心。”

葉璿璣默默點頭:“我省得。”

二人又說了許多衷腸話,葉璿璣才離開。

剛走到前院,聽到一陣奶娃娃扯著嗓子的啼哭聲,起先還很尖銳,哭著哭著,聲音萎靡下去。

葉璿璣想到葉兒病時也是哭的這般揪心,心猛地抽緊,恨不能立刻將孩子抱進懷裏哄一哄。

隻是她與張良媛並無多少交集,冒冒失失過去恐惹人不喜。

猶豫之時,忽然聽到張良媛淒厲哭喊聲:“孩子,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