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第一百八十五章
宋氏如遭電掣,呆呆的退後兩步跌坐在圈椅之中。
宋季堂見她麵色有異,凝眉問:“你心中是否已有了懷疑?”
“是……爹,我以前怎麽沒想到!那些人為何會殺光了所有隨行的仆婢,卻額外對我手下留情?現在想來,他們的目的不是我和縈縈,而是隻有縈縈,否則不會單純砍暈了我丟在那裏,他們去追縈縈時,一定以為我已經死了。而那人之所以沒有對我下殺手,是因為他或許受良心的炙烤,想瞞過他的手下或者是上峰饒我一命!”
“或許真是如此。”宋季堂心中已經有所猜測,但他不想說出來,隻等著宋氏自己想通。
宋氏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都串聯起來,苦澀的搖了搖頭:“想不到真的是他,墨軒那孩子我一直當做親生的一樣疼看,想不到他竟然會恩將仇報!他雖饒了我的性命,可是……”宋氏的精神有些錯亂的搖頭,仿佛在一團亂麻中抽不出個線索:“他就算饒了我,可如此背叛,我心裏依舊還是斧劈刀砍一樣的疼,他到底是為了什麽啊!”
“你先冷靜冷靜。”宋季堂見女兒如此,心裏也不好受:“鈺兒,事已至此,你多想無益,墨軒那孩子從小就是個冷靜自持且又目的心的,比咱們家的孩子都要努力優秀。許是在官場上涉及到了他的利益,也是有苦衷的吧。”
見宋氏目露沉思,宋季堂又道:“我說這些不是讓你原諒,做下那等事的人你不必想著去原諒。隻要要你看開、看淡此事。”
宋氏明白宋季堂的意思,隻是到底那孩子也是她一心一意對待從小看著到大的。傷心是難免的。
宋季堂也不強迫她。他隻有這麽一個女兒。自小如寶如珠的養大,誰料想成婚之後好日子根本就沒過上多久。到如今受了這麽多的苦。
“好了,你也不要再難過了。日子還要往前看不是?幸而你還有縈縈這個爭氣的,薏姐兒也是懂事溫婉,不似旁人家的庶女張牙舞爪的,兩個孩子對你又都孝順,你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想起傅縈,宋氏麵上終於有了點笑容,點了點頭:“也虧得縈縈是有福氣的。這段日子也虧得有她和無憂。”
“難得的是湘親王不但位高權重,對縈縈還是真心。”
“是啊。”宋氏揉了揉眉心。一想到自家女兒,對一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也就淡了。
此時的內宅中,廖氏正摟著傅縈心肝肉的叫著,疼惜的眼淚都流了下來。廖氏漢子一樣的個性,保不齊刀紮都未必能落淚,這會兒卻“鐵漢柔情”了一次,二舅母看的哭笑不得,卻也跟著落了不少的淚。
傅縈幫廖氏抹淚,“外祖母不必擔憂。孫女這不是沒事麽。您看我現在好好的呢。生龍活虎的比沒生病時還要精神。”
“你這丫頭,怎麽就會如此多災多難的,不成,改日外祖母一定帶著你去廣緣寺拜一拜。求菩薩保佑你一定往後都平平順順的。外祖母不求你有多大的出息,隻要你和你娘都好好的,外祖母就已經知足了。”
傅縈禁不住眼眶發熱。重重的點了頭。
“王爺呢?”
“他才剛回去更衣,應當很快就回來了。”
廖氏了解的點頭。又囑咐傅縈:“往後與王爺過日子,且不可再似從前那樣隨意任性了。人家都肯將就你,你好歹也要體諒心疼人家不是?”
將就……
感情她在家裏人心目中就是那個形象,蕭錯卻是個高大上的。
從前那貨可是最接地氣的一個,如今真相大白知道他是湘親王了,反而覺得這人還厲害起來。
傅縈鬱悶的道:“還不一定誰將就誰呢。”
“老夫人,是縈縈將就我呢。”外頭蕭錯進了門,笑著先給廖氏個二舅母行了禮。
廖氏見他這般客套,加之這也使未來的孫女婿,她習武之人素來不會扭扭捏捏的,就笑著道:“往後都是自家人了,還需要如此客套麽。”
倒是二舅母屈膝還了半禮。
“您說的是。往後不在亂客套了。”蕭錯在靠近門邊的末位坐下。
廖氏就笑著打量起蕭錯來。
這人合該就是長在富貴窩裏,通身氣派是擋也擋不住的,就算現在隻穿了一件尋常半新不舊的直裰,依舊是俊的讓人挪不開眼,氣質矜貴卻又無高高在上的架勢。
很好,很登對。
廖氏眉開眼笑。
蕭錯被人參觀了片刻反而還有些臉紅了。
他一害羞,兩頰生暈的模樣顯得人更加俊俏。廖氏和二舅母對視一眼,都禁不住笑。屋內原本安靜的氣氛立即緩和了。
廖氏便問:“你與縈縈的親事也算是定下了,打算多早晚辦訂婚?”
“貴國皇上的意思是要在除夕宮內大宴之時昭告群臣,定下婚期。”蕭錯笑著道:“這麽來,時間也很快。”
“是啊,不足倆月了。那麽訂婚之後,你是留下還是回國了?”
一句話問到點子上,著其實也是傅縈心裏一直盤旋的問題。他們二人素來都沒分開,一想到蕭錯終究要回國,傅縈便覺得悵然。
這件事蕭錯原本想等傅縈病好了之後慢慢與她說的,想不到廖氏竟直接問了出來,“的確是要回國,因我皇兄的事情,沒有遵旨去就藩,在東盛國時間已經夠久了。若是再不回國也說不過去。”
廖氏了解,她畢竟走南闖北過,見識自然要比尋常規格女子遠的多,聽蕭錯的話就已經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你位高權重,到底也是難辦的,又不能真正丟開手不回去。你若不回去。就算你皇兄沒有想法,恐怕下頭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言官也要借題發揮的。”
“您說的極是。”蕭錯讚賞的笑著。又衝著傅縈擠了一下眼。
他那讚許的模樣將傅縈逗的噗嗤一笑,倒是將他們快要分別的惆悵放開了一些。
廖氏見他們感情如此融洽。心下又放心了不少。
不多時宋氏就回來了。廖氏知道傅縈正在養病,便帶上二舅母隨宋氏去客房安頓。
屋內隻剩下蕭錯,傅縈才問:“除夕之後你就要回去了?”
“嗯。”蕭錯坐在傅縈出床沿,將被子給她提了提,順手摸了一把她的臉。
他十指修長,皮膚白皙,隻瞧手背那便是個貴公子的手,隻有掌心才觸到被兵刃磨出的薄繭。
傅縈白了他一眼,報複的在他臉上也摸了一把。
蕭錯哈哈大笑:“怎麽樣。還滿意不?”
“湊合吧,還能怎麽辦?”傅縈搖頭歎息,“為了國家安定,我也就隻好犧牲一下。”
蕭錯揉亂她的長發:“你放心,大周朝的好吃的比你們這裏還多,到時候你守製期也過了,可不是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我尋頂好的廚子放在王府裏,全體都聽你指揮,保證讓你吃的滿意舒心。你這還叫犧牲嗎?分明是去享福的嘛。”
傅縈……
“能不用吃來說事兒嗎?”
“那用什麽?”蕭錯問的很認真。
傅縈忍不住踹他一腳。被蕭錯眼疾手快的握住了。
“別生氣呀,動手動腳的可不好。”
“你才動手動腳。”
“是你動腳,我動手。”蕭錯說著就抓了她的腳撓她的腳心。
傅縈癢的禁不住大笑,又是推他又是躲的。最後將襪子都撤掉了好容易才將腳藏進被子裏,側躺在軟枕上斜眼瞪他喘粗氣。
蕭錯早已被她這般情況撩的心猿意馬,指尖滑過她的臉頰:“還要等兩年呢。這可怎麽熬過去啊。”
傅縈一愣,明白過他的意思來。轉而將臉埋進枕頭,聲音悶悶的道:“你不是還有四房姬妾呢麽。”
蕭錯莞爾:“我都寫信給皇兄。讓他將人打發了。還有,往後成婚咱們大約不會留在京城,要去湘州。湘州好吃的也很多啊。”
傅縈又瞪了他一眼。
蕭錯將她從被窩裏挖出來摟在懷裏,緊緊地抱著她。
傅縈在他懷中蹭了個舒服的角度,心有靈犀的感覺到他這一瞬心情似乎並不如外表看來的那樣快樂。
“阿錯,發生何事?”
蕭錯眨眨眼,暗道她竟這麽敏感,他是不預備將利用兵權交換了婚事的事說給她的,他希望她的小腦瓜裏隻裝著吃就夠了。是以笑著道:“我是在想,你們的皇帝會如何處置顧墨軒。”
傅縈想了想道:“皇上必定要在意你的想法,雖然他算得上是個精英人士,可統治者手中可用之人又不是隻有他顧墨軒一個。他若是做事不懂把握尺度,今次能開罪你,下次開罪的八成就是你皇兄了。那可是皇上最不願意看到的。所以皇上應當不會手軟的。”
“我倒是覺得他會對顧墨軒小懲大誡。”
“為何?”傅縈仰頭看他,眼神恰落在他的喉結凸出的脖頸。
蕭錯笑道:“培養一個得心應手的人不容易,反正我是輕易不會允許我的手下去死的。”
“你是你,他是他,你們又不一樣。”傅縈想了想道:“這兩年你有什麽打算?”
“打算?等著娶你啊。”
傅縈無語,“不是和你鬧著玩,說正經的呢,你總不能每天都數著數等娶我吧?回去之後要回封地嗎?”
“我想是的。畢竟皇兄已經下了讓我去就藩的旨,而且……”而且他交出湘州的兵馬大權,就沒有正經事要做了。說不定到時候隻遊山玩水就行了,“沒事,反正時間過的也快,不成我就再來找你,一年來一次,一次住十個月,也就差不多了。”
傅縈白了他一眼:“那你幹脆都別回去算了,住十個月,倆月還要往返路程,你難道想回國紮一頭就回來?”
“就是這個意思。”蕭錯笑的輕鬆自在。
傅縈搖頭歎息,“你皇兄沒有阻止你選了我嗎?”
蕭錯被問的心頭一跳,“做什麽阻止我?我素來最聽皇兄的話了,聞音知雅也是我的強項,我選的人自然會和皇兄的心意,沒懸念的。”
會有這麽輕鬆?
傅縈不信。
他的話中提到“聽話”“聞音知雅”,就知道蕭錯在他皇兄麵前不可能什麽都不必考慮肆無忌憚的過日子。說不定他練就了一身如何討皇帝歡心的本領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當日就分析過自己這個“和親公主”的身份和利弊,蕭錯一個在大周名聲很高的王爺,若是擁有了東盛這樣的外家又會是何等場麵?難道蕭錯的皇兄就不忌憚?
然而既然蕭錯不願意說,她縱然自己悶在心裏猜測也不會開口去問他免得他為難。
正當這時,外頭有婢女回:“公主,外頭來了以為傅姑娘,說是您的朋友,要來探望您。”
傅姑娘?傅縈冷笑:“必定是傅芸,傅蕊他們。”
“你不喜歡就不要見罷了,免得他們惹你不開心。”蕭錯說罷了又道:“雖然府裏的人換了一大批。可也應該還有老人兒留下,要真的是傅家的姑娘,好歹也應該有那麽一個兩個的能認得出,又何至於這會子來回?我看,他們不認得,又姓傅的應該是與你同姓不同宗的那個。”
“你是說你侄女啊。”
“小點聲。”蕭錯比了個噓的手勢:“別叫人聽了去。待會兒你見她,我隻當認識她了。你順帶替我關心他一下,要成婚了他好歹還要叫你小嬸嬸呢。”
傅縈笑著點頭,就吩咐人去請客人進來,資格起身略作打扮就往正廳去迎客。
見了麵,傅縈就笑了。
傅翎也笑,吩咐人將補品和珍貴的藥材拿出來,“你身子好些個嗎?”
“已經好些了。多謝你還記掛著。”畢竟與傅翎不熟,傅縈又知道這人是蕭錯的寶貝侄女,也是個公主,言辭中自然不敢怠慢。
傅翎卻自在的多了,笑著道:“我小叔叔呢?他與你的婚事已經定下了吧?定在什麽日子?”
傅縈笑著將事情說明白,“所以我並無大礙,也勞你掛心了,還親自走一趟。”
“並不費心。隻是我覺得,你往後還需要聽我一言。”傅翎背光而坐,笑容就顯得有一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