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司晨
皇後身為女眷,卻因這三件大事要回京來主持祭天祈福之事,這於情上說的通,於道理上卻是不應該的。
而且皇後主持祭天大典,焉知她就沒有牝雞司晨之心?朝政上難道就亂到了這個程度了?
蕭錯與司馬信對視一眼,彼此都心知肚明其中利害關係。
且蕭錯也隱約猜得到司馬信打算求傅縈做什麽。
再想皇帝忽然倒下,就仿佛海中少了定海神針,朝政上一時間動**至此,蕭錯不免悲從中來。
“一月散”的毒也不知是否能解,若真正解不開,難道就眼睜睜的看著皇兄去死?
若皇兄真不幸龍禦歸天,這天下大亂之下,他又該如何抉擇?即便他不爭奪那個位置,是否也有人將他視作絆腳石急於鏟除?
一想二皇子之前在遊湖時的陷害才導致傅縈落水,後來又在蕭翎的別院中小產,這一切始作俑者卻是二皇子對他的妒忌,蕭錯就覺得悲涼。
隻是麵上依舊是沉思之色,瞧不出絲毫表情變化。
司馬信也是朝中的老人,官海沉浮多年自練就了察言觀色的功夫,可在蕭錯這裏卻沒看出任何端倪來,就隻得恭敬的問:“王爺。此事您覺得如何?”
蕭錯反問:“司馬丞相覺得如何?”
司馬信怔然,似想不到蕭錯會將問題拋給他,隨即像是想通了什麽,朗聲道:“自古以來就沒有女人主持幾天的道理。依老臣拙見,皇後娘娘許是見皇上這般的情況,已是耐不住寂寞想要有所作為,希望效仿呂後、武瞾之流了。”
說到此處,司馬信正了正身子,竟是連傷口的疼痛都忘了,凜然道:“皇後娘娘若想幹政,那老臣是第一個不讚同的,皇上如今情況雖然危險。可到底也不是一定就會有事,何況即便皇上真個有個什麽萬一,繼承皇位的人有皇子在,也輪不到個女人動這種心思。”
慷慨陳詞一番。司馬信覺得湘親王這樣的熱血漢子已是能夠被激起護國熱忱的,可是蕭錯卻依舊穩重端坐不動聲色。
司馬信再接再厲:“王爺,您是征戰沙場的鐵血男兒,應當也讚同老臣的話吧。”
蕭錯含笑頷首:“自然是讚同的。隻是皇嫂若決心這樣做,做臣子的又有何理由說一個‘不’字?”
蕭錯這樣說。倒是讓司馬信放下心,笑道:“皇後娘娘以祈福之名祭天,著實是無法反對的,老臣想若是阻止不成,便隻能想辦法將祭天的影響力降到最低。”
蕭錯此時已經完全明白司馬信的想法,唇角不免挑起個冷笑來,斜睨他道:“你這老狐狸,怎麽,這種事竟然算計到本王的愛妃頭上去?你家裏也有女眷,怎麽不叫你家女眷去挑頭?我若沒記錯。貴府上也有超品的老封君吧。”
“果真王爺是個通透人,一點就透。”司馬信笑道:“您說的固然有道理,隻是老臣人家中的老封君畢竟人微言輕,不足以挑起大梁來。必須得又王妃這般出身高貴夫婿位置又尊崇的女眷,才足以與皇後娘娘抗衡不是?這當朝裏除了您的王妃,老臣著實想不出第二人了。”
“你這是篤定了本王無法拒絕啊。”蕭錯沉吟。
司馬信忙陪笑道:“王爺,能替皇上守住這江山不也是您的期望嗎,這也算不得為難您不是?況且王爺英雄蓋世,兒女情長使得英雄氣短,在緊要關頭必須取舍之間您會如何抉擇。這天下人不想都知道,必然是以國事為重,不是嗎?”
“滾蛋,少用國家大義的帽子來壓本王。”
雖是一句嗬罵。卻將司馬信罵的笑容更大了。
因為他知道,湘親王別無選擇,且這樣就是答應了。
蕭錯吩咐阿圓帶著小內侍們將司馬信送出宮,就回了後院的臥房。
傅縈已經換了身煙青色繡了如意紋的絲質寢衣,披散著長發坐在臨時端來的妝奩前,由綠竹伺候她梳頭。
蕭錯進門來。到了內室,就隻看到個柔順長發垂至繡墩下的纖細背影。那樣子真真是柔美的令人身子都發酥,恨不能將人就變成個扇墜子香袋子整日帶在身邊才好。
傅縈的目光與蕭錯在鏡子中相會,二人相視一笑,蕭錯便到近前擺手打發了綠竹退下,自行拿了象牙梳子繼續為她梳頭。著實很是享受是涼滑柔順的長發一梳到底的垂順手感。
“司馬丞相找你什麽事兒?”
蕭錯薄唇輕抿,緩緩停下動作,放下了梳子。
“縈縈。我可能又要帶累你了。”
每次蕭錯正兒八經的叫她的名字,傅縈就知道是有正經要緊的事,詢問的看著鏡子裏他表情糾結的臉,笑道:“你我夫妻之間本為一體,說什麽帶累不帶累的?你有什麽事情要我做,就盡管說。”
蕭錯沉思片刻才下定決心,將方才與司馬信的對話都直言相告。
傅縈沉思了片刻,素手執起象牙梳,撚起順著香肩滑在身前的一縷長發輕輕梳著,愣了片刻的神才道:“我明白你們的意思,是要我想法子將皇後祭天一事的傷害降到最低?我明白怎麽做的。”
“不,你不明白,你……”
“我明白的。”傅縈笑著轉回身,仰頭望著立在他麵前的蕭錯:“我知道你擔心什麽,我若是對皇後不敬,不論是皇上是否醒的過來,也不論皇後是否能夠祭的成天,再或者將來一國之君的寶座落在誰家,我怕是都沒什麽好果子吃,不敬皇後是很容易讓人上綱上線拿來作伐子的。可是阿錯,你要清楚一點,現在我們沒有別的路好走。若是拒絕,萬一讓皇後親政,你以為她第一個鏟除的人是誰?
“不論是為了二皇子,還是為了她自己,第一個被鏟除的都是你。
“我以婦人身份去阻止她,這種軟刀子不會傷到體麵,勝算也大,我去做最合適。”
蕭錯低頭看著長發鴉青麵色瑩白的傅縈,看進她一汪秋水眸中,竟覺得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想不到她能夠想的這樣透徹。
“看來總是叫你小笨蛋,也根本沒有影響到你的智慧嘛。”蕭錯刮了下她的鼻梁。
傅縈莞爾一笑,就知這件事是說定了,必須為之。
一夜好眠,次日中午,就傳回了皇後鑾駕回宮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