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酒都透著涼,酒窖儲存的酒品類多氣溫低,位置偏僻,不易被發現,如果人在裏邊待久了會出大問題。

陸望凝視她片刻,拉住她,囑咐司機守在這裏,自己親自去查看。

很快有服務生送來消息,如她所料,顧雲熙被人反鎖在酒窖,已經暈過去。

目前被送去酒店房間休息,醫生很快就能來查看情況。

她這才放下一點心,外麵傳來腳步聲。

不是陸望,高跟鞋鞋跟踩在石板路麵聲音急促,對方來勢洶洶。

賀棠棠拉開車門,提禮服裙擺的手一甩,將她拖出來,何秓沒有防備腳下趔趄摔倒在地。

幸好大多數人還在宴會上,並未注意到這裏的情況。

陸家兄弟還在宴會上,卻注意到大哥車停下來,彼此對視都出來詢問情況,正好瞧見這一幕。

陸清擋在何秓身前,冷了臉:“棠棠,你比她還長一歲。”

陸舟麵上好看不到哪裏去,正要去扶起何秓。

這些天小妹受傷性情變好太多,看到賀棠棠這樣,他心裏不舒服極了。

“我們家也沒有欺負自己人的習慣。”

賀棠棠出口咄咄逼人:“那你們怎麽不問問,她幹了什麽?”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那副毒心腸我賀棠棠太佩服了,我不過是去跟朋友說幾句話的功夫,她倒好玩陰的叫人打暈顧雲熙把她關進酒窖!”

酒窖長期低溫,顧雲熙隻穿了單薄的禮服裙子,人在那種環境下凍死都有可能。

難怪賀棠棠會那麽憤怒,人是她帶來的,在宴會如果鬧大確實可以懲罰到顧雲熙,但也會讓陸家蒙上恥辱!

她說完,周圍靜默一片。

就連到身邊要詢問她傷勢的陸舟,都安靜了。

感受難以言喻的視線都聚集在她身上,詭異的氣氛,似乎都知道在場的人隻有誰才會做得出這種手段。

何秓摔在地上,石板紋理的清幽小道,有碎石當裝飾,這一摔皮膚貼著細碎石塊摩擦。

腿部很痛,大概是磕到石子破了皮。

她聽完這些指控,幾乎能猜到他們心灰意冷的表情,之前原身一貫是陰狠的作風,好不容易以為有所改變,現在卻又要懷疑起她可能全是裝出來的。

場地外夜燈太暗,她眼睛本來就不好,這下完全派不上用場,隻能靠觸覺感受周圍,手摸索著撐地慢慢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灰。

偏何秓並不想忍氣:“那你以後出門小心點兒,別的狗可不挑食。”

“你罵我是屎?!”

她嗤笑:“有進步,還聽得懂人話了。”

賀棠棠揚手要給她教訓,被及時趕來的陸望擋住。

她用力掙紮也沒有用,對方紋絲不動。

賀棠棠怒氣上漲,音調拔高:“大哥你還要慣著何秓嗎?事實擺在麵前,農夫與蛇的故事還沒聽夠嗎?這條蛇已經在反噬你了啊!”

被她當場抓包何秓,她的怒氣帶著膨脹的快意,也許可以趁這個機會,她能夠把何秓的醜惡嘴臉全部揭穿!

陸望控製住她,眼裏的寒意增加:“我的事不需要誰來定奪是非,她今天是以我的未婚妻身份而來。”

賀棠棠咬牙不敢置信:“你也跟著瘋了嗎?”

“酒窖這件事跟她沒有關係,是郭嵐楓個人所為。”

“……”

從他帶人到酒窖把顧雲熙救起,顧雲熙昏昏沉沉靠在石牆邊,她將整件事情都交代了一遍。

她原本是在花園裏透氣走走,被人打暈帶到郭嵐楓麵前,好一頓威脅,內容都是不準插足何秓的感情生活。期間兩人起爭執,郭嵐楓說不過就動手,扇她好幾個巴掌不說,為了給足教訓喊人關到酒窖。

關人的服務員被抓過來,證明顧雲熙說的話無假。

至於後來的事,就是何秓拿到那瓶酒留了個心眼,記起原書情節,這回沒了她可她的反派朋友們還在啊!

郭嵐楓見到顧雲熙一個人在散步,這種好機會當然不願意放過。

她知道何秓討厭誰,想給何秓一個驚喜,直接把人綁走到丟進酒窖給那個死女人教訓。

完事還拍照發給何秓炫耀戰績,隻是她不知道那位近期暫時性失明連手機都沒有碰過。

賀棠棠無法相信大哥直白的警告,她作為小輩,不可以對這位該死的未婚妻出手。

聽完所有經過,她也拉不下臉,嘴硬道:“可她之前暗戳戳唆使別人的事情也沒少幹啊。”

言下之意是郭嵐楓是被何秓指使做過很多壞事,這次很難不懷疑有她在背後推波助瀾,郭嵐楓隻是使用的刀。

有時候,人的懷疑能坐實很多事,也能認識一個人的曾經。

何秓甚至無法替自己辯解,她手裏沒有盲杖,朝虛空試探,生怕會撞到誰。

陸舟想要扶住她,卻被她飛快抽開手,恢複疏離口吻:“謝謝,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原本在宴會時彼此靠近的一顆心,在剛才那片刻的不信任中,如玻璃被敲得稀碎。

賀棠棠看她朝自己的位置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走過來,也終於察覺到不對勁。

她抱胸,聲音收了不少:“你這又是做的哪一出?”

何秓站定到她跟前,歎了口氣:“如你所見,我現在看不見了。”

“當年那場車禍,對我造成太大刺激導致這麽多年心理有很多……”她隻覺酸澀湧進喉嚨口,咬著後槽牙,臉上寫滿歉疚,“就和失心瘋一樣,也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直到前不久,我被人推下樓摔成重傷住院,警方聯係後發現一些線索我爸媽的死是人為造成,很有可能就是這次推我的凶手,罪犯至今還沒有找到,而我缺失了一些記憶眼睛也出了問題,這個情況下我實在沒有精力再去抓著一個,對我現況沒有半點用處的人欺負。”

把這些說出來,她才覺得好受一點。

一個人不會無緣無故的壞,總有一個原因,何秓之所以那麽極端她在住院的時候無所事事,回想記憶裏增加的血腥場麵,她懷疑是心理上受了太大刺激,哪怕失憶也無法徹底磨滅痕跡。

當然,這不是開脫做錯事的理由。

她的解釋讓賀棠棠聽得不是滋味:“你以為說幾句話就能撇幹淨你從前犯下的錯?”

“我沒有那個意思。”何秓朝她的方向認真彎下脊背,“我再次向從前的所作所為,真心說一句,對不起,我會想辦法補償。”

賀棠棠微微茫然,她怎麽也沒有料到會是現在這樣的局麵,嘴張了張,半天說不出話。

“你放心吧,之後我也會當麵跟顧雲熙道歉,並且求得她的原諒。”

何秓轉頭又朝陸家哥哥們彎腰道歉:“當初我做錯了很多事,害得大家給我收拾爛攤子,讓你們失望了,對不起。”

周遭靜默得呼吸可聞。

陸舟手要伸去扶起瘦削虛弱的小妹,雖然這場景很壓抑,悶得人喘不過氣。

——但是小妹認真鞠躬的方向,其實是一根路燈。

陸望阻止了他,看著何秓做完一切,這是她必然要獨自麵對的一次成長。

真正得到陸家的認可,再次接受何秓。

酒店那邊來人說是顧雲熙醒了,賀棠棠還有些別扭,趁著這機會跑開。

陸清拽著陸舟先走,剩下陸望和何秓還在原處。

吵架結束。

一切看似又回到了原點,隻不過這回從前在同一屋簷下鬧騰不止的年輕一輩們,心裏都在翻騰。

陸望牽起她的手,為了遷就她走得很慢。

回到車裏,何秓撲到他懷裏,感覺對方一頓,才溫柔地抱住她。

“陸望,我隻能做這麽多了。”何秓閉眼悶聲說話,“我想回家。”

她是何秓沒錯,可她也不是原身,可到頭來所有的惡果都由她承受。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原身情緒的影響,她依賴陸望,能在陸望身上汲取到安心。

陸望的手掌有規律地拍在何秓背部,安撫性質的節奏,叫她困得直打哈欠。

他忽然笑了聲:“你做得很好,我們的秓秓長大了。”

你們的秓秓早就嗝屁了,她暗自嘀咕。

可還是被陸望的話,燙到心口。

臉貼在冷硬西裝上,何秓心情特好,嘴角壓不住上翹:“我化了妝來著,粉底估計都蹭你衣服上咯哥哥不會介意吧?”

說罷,她用力蹭了蹭,故意使壞。

陸望:“……”

陸望安撫的手停下來,安慰的話卡在喉嚨裏,這家夥真是煞風景的可以,他現在連懷裏的人都想丟出去。

有從陸家老宅請來的沈姨照顧,遠比之前的家政服務還要體貼細致,從吃住到用度更加貼合她的喜好。

何秓認為自己隻是半瞎,不喜歡事事靠沈姨幫忙。

沈姨怕她磕碰到哪裏受傷,地麵墊上後地毯,桌子吧台這類的邊角也裝著防磕碰裝置,處處首先以何秓考量,

陸望的高檔私人公寓,晃眼大變樣,就變成何秓占據的地盤。

夜裏睡不著,何秓坐在**翹著二郎腿,望著天花板出神仔細想著接下來的規劃。

現在最關鍵的事在於找出罪犯,這是她脫離陸家重要的起點。

隻有罪犯被繩之以法,她才能有機會,在沒有陸家保護的情況下,在外也可以生活得下去。

嘛,也就失去每個月六位數的生活費而已。

何秓捂著心口,極力忽視掉這個巨大的**。

比起這樣動不動就被懷疑,之後要是再來幾次的誤會,她可沒受虐的癖好,並不想一直平白受委屈。

多費口舌解釋吧,人家還不愛聽,越說越像有鬼,像賀棠棠這樣質問保不齊哪一天她根本無法說清畢竟原身是真的人品不行。

多說是錯,少說還是錯,還是從源頭解決麻煩比較好。

那就直接跟陸家杜絕不必要來往。

……也就是失去每個月六位數的生活費而已啦。

她開始盤算,如何抓住殺千刀的罪犯,一定要離開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