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著玻璃杯出去,隨手套了件睡裙,裙角到大腿位置,開著叉邊緣用蕾絲裝飾,不貼肉但該有的曲線都能體現。

何秓的身材不屬於白幼瘦那款,稍微認真吃飯加上鍛煉,不算豐滿但恰到好處,像是一朵盛放自賞的玫瑰。

她從不遮掩自己的美,帶著尖銳的刺,尋常搭訕的人根本不敢靠近。

客廳還有亮光,一室溫馨。自從她住過來以後,客廳就有開夜燈的習慣,她失明那段時間哪怕看不見光亮也要燈火通明才安心。

桌邊廊角這些地方的防磕碰軟墊倒是全撤掉了,沈姨說眼睛恢複再看到這些晦氣,把它們都丟掉當作把病痛也全部丟掉,討個吉利。

陸望難得不在書房,還沒睡,靠在沙發處閉目養神。

投影儀還是放著先前,她暫停的那部古裝輕喜劇,掌櫃帶著一眾店員啼笑皆非的日常,音量調得很小。

她抱著水杯,輕手輕腳靠近沙發,這是一個尋常的夜晚,窗外的路燈照常亮起,蟬鳴消去,室內微弱的暖光打在他身上,輕輕勾勒麵部的輪廓,鍍上一層金色。

有那麽一瞬間,她幾乎聽不到其他聲音,專注看著他的睡顏。

她彎腰,甚至伸出手停在空中,借著影子的起伏,描繪男人的模樣。

眼睛、鼻子、唇角,怎麽會有人剛好全部長在她的審美點上呢?

何秓之前對他毫無感覺,和蘇梨花談了一次,反倒越看他越喜歡。

男人突然皺眉,衣料摩擦,他抬手捏了捏眉心。

有風帶過發絲,他睜開眼怔愣兩秒,直至視線恢複清明。

正好何秓端著半杯水,路過好似才看見他:“困了的話,去房間睡吧。”

“我還有話想對你說。”

晚餐被工作打擾,他沒能過去,有些話本來還可以更早說出來。

按照她最初設想的計劃,在陸家苟著,等案件解決。

結果法學生這個身份綁在她身上,極其滑稽,她被記憶攪亂心境,就越想迫切地找回原來的自己,而後一發不可收拾地轉了專業。

要說為了理想搞事業,還不算太超出計劃範疇,可偏偏,感情進到心裏自無人處紮根,等到她發現,已經開出嬌豔的花苞,一抹暗紅在綠色帶小刺的綠葉中醒目。

連根拔斷不免可惜了,還沒有宣之於口的感情,像蘇梨花說的,總要問清楚,讓一份感情有頭有尾地結束。

何秓就很難過,當初要是戀愛過該多好,起碼不至於這麽的被動。

一直都是一個人拚命的世界,也從來沒有人會告訴她,一切不需要她自己扛,在這裏陸望快要慣壞她了。

事實上,現在她下意識解決問題時會想到陸望。

這是不好的,但是又覺得有人撐腰的感覺令人有點踏實。

她的指尖捏著裙角的麵料,喉嚨發幹:“陸望,我跟你說,我其實……”

手機猛地響起嗡嗡聲,打破一室旖旎。

陸望眼疾手快一秒找準手機位置掐斷鎖屏,他抬眸道:“你繼續說。”

她張了張嘴,手機又開始嗡嗡嗡個不停,像是他不接聽就不罷休。

門外也響起強烈的敲門聲,何秓深深吸了一口氣,悶聲開口:“我去開門。”

她先是踮腳習慣性看貓眼,才開的門。

一股冷風伴隨濕意撲麵而來,入眼是大大咧咧慣了的陸舟。

看到何秓,他打電話的鬱悶一掃而光:“我還以為大哥不在呢,原來是壓根不想接我電話。”

陸舟抬手摸了摸她柔軟的發頂,朝玄關內走來的人哼哼著。

“大哥,爸這次沒能及時趕回來,好像是國外的項目突然又有新發現,二哥都訂機票過去了。”

陸望隻瞥了他一眼,笑意未達眼底,看向他的視線滲人得慌。

男人從何秓背後按住門板,一言不發就打算關上門。

“哎哎!大哥,我不是一個人來的!”

他沒話找話隻能唬得住別人,老爸為什麽回不來陸家兄弟彼此門兒清。

陸舟頂著這道想揍他的視線抱住何秓的胳膊,讓大哥關不上門。

雖然不知道大哥為什麽這麽生氣,但肯定不會是因為他這個基本難得一見的弟弟。

這時他背後走出來一個人,顧雲熙一身濕漉漉的,臉色蒼白,抱著自己在發抖。

陸舟雙手一攤解釋:“我在樓下看到她坐在花壇邊,也不知道是遇到什麽事情了,這麽個大雨天氣外頭黑漆漆的,女孩子在外這樣容易出事就帶過來了。”

顧雲熙顯然也很驚訝,在這裏看到何秓也在。

她扯下嘴角,垂眸試圖掩飾自己的難堪。

而陸望還堵在門口,並不打算讓開。

還是何秓最後開口:“都進來吧。”

之前顧雲熙找過來,但不知道陸望具體住在哪裏,這次陸舟恰巧碰見,必然的情節無論如何阻擋都不會消除。

這點她早就知道了。

家裏沒有其他女人的衣服,何秓拿了一套自己還沒有穿過的,讓她換上。

算算劇情,現在應該走到了賀嶼安和顧雲熙因為公司有惡毒女二的加入而鬧分手。

陸舟自己開車過來的一覺睡醒發現家裏沒人,小妹和大哥都在公寓,他跑過來湊熱鬧遇見顧雲熙,這點附和主線。畢竟在原劇情線裏,陸舟也是顧雲熙攻略男二的助攻之一。

然後白月光默默陪伴她療愈情傷,彼此感情由暗轉明,顧雲熙開始搖擺,到底是愛著賀嶼安,還是選擇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的陸望。

獨自上門找陸望訴苦這段,是這本言情文裏白月光陸望和女主顧雲熙感情的升溫點。畢竟隔著一張窗戶紙,朦朧洶湧的感情隨時會冒出來,這也是言情小說裏讀者看到會帶姨母笑的情節。

陸舟進門老實掛好外套,盤腿坐在地毯軟墊上瞧著周圍的變化。

“大哥,你這裏怎麽這麽多五彩斑斕的物件?哦哦,小妹喜歡的是吧?”他碎碎念的功夫一向不需要其他人搭話就能嘮起來,果然陸望坐在一邊一句話沒說,而他已經順手抱住一隻鯊魚玩偶研究,“這嘴巴怎麽還能張這麽大,嗬!原來是可以往頭上戴的。”

陸舟光顧著捯飭鯊魚頭套,壓根沒發現大哥的視線越來越死亡,看他有多礙眼。

他往腦袋上一戴,問何秓:“小妹,家裏有吃的麽?我快餓死了,我可是飯都沒吃馬不停蹄就往這裏趕。”

“有的,沈姨都會提前填滿冰箱,你想吃什麽?”

她往廚房走去,看樣子,是打算自己給陸舟做吃食。

陸望瞧著分外礙眼,似笑非笑地叫住要跟過去的弟弟:“我這裏沒多餘的客房,吃完你帶著人去酒店。”

“哥,你不能這樣啊!”陸舟苦著臉,“說好的兄長如父呢?您這是把自家人往外趕。”

陸望打開文件似在工作,眼風卻掃過去,陸舟噤聲,再說下去他恐怕會被安排在醫院幹活幹到死。

他們家,陸望說話基本沒有人會當開玩笑。

真是奇怪,大哥心情怎麽這麽差?

拿熱水澡洗去狼狽恢複元氣的顧雲熙,從客房的浴室出來後就站在原地。

這是她第一次進陸望的私人公寓,和想象中的有點不一樣,有好多另一個人居住的生活痕跡。

她的心情,好比煮沸的水在鍋裏不斷翻騰。

如果這次機會再失去,恐怕她真的很難再找到機會,起碼在何秓之前,開口告訴她心中的月亮。

何秓在係圍裙,陸舟跟在小妹屁股後頭,可勁兒的說話,吵得何秓想躲開。

“三哥,我說你能不能過去坐著!”

“不行不行,我受不了那閻王爺老半天一句話不說。”

“三哥你真的好吵啊,我耳朵疼,沙拉吃不吃?”

“嗬,一盆草就想打發我?梨花可說了,你今天帶她去吃了海鮮大餐!”

“她怎麽什麽都跟你說啊!”

顧雲熙擦著半幹的頭發,嘴角翹起,她的月亮就坐在沙發上,手裏的項目書許久不曾翻頁,走近才發現鏡片後的視線一直看向的是廚房。

她不肯相信那個可能,聲音抖著向陸望祈求:“我……不想去酒店。”

陸舟捧來一大碗牛肉湯坐在卡通軟墊上吃著,盛滿的米飯眨眼間消失大半。

他以前怎麽沒發現,小妹還有這樣的手藝?

聽到顧雲熙的話,他也點頭附和:“沈姨不在她的房間不用動,我和大哥一起睡,秓秓和雲熙一起,這樣也挺好。”

他向來是三兄弟裏最不怕死的那位,明明感覺到大哥不快,也敢為一口米飯一張床賴著不走。

向來,陸望和陸清也都會慣著他。

何秓:“我不要。”

陸望:“滾。”

兩人異口同聲,說完彼此都一愣。

然而陸舟這人有事他真耍,寧願睡沙發也要待在這裏。

抱著毯子不鬆手,他說:“過節,一家人怎麽能分開呢。”

陸舟任性不走,單是讓顧雲熙走,也實在不太近人情,顯然她是發生了一些事才會無助到來找陸望。

就這麽走了,真要發生意外,賀棠棠那樣護著她,能把他們全部追著打。

最終決定顧雲熙睡她的房間,陸舟睡客廳沙發。

何秓給顧雲熙拿出新被褥,她的動作利落到近乎粗魯,甩手丟在**。

房間的玩偶很多,稍不留意,可能就會踩到,室內裝飾並沒有大動,有一麵牆貼滿大師的漫畫手稿,還有動漫海報。

有張椅子上堆了一些外套,書桌上攤開一本看到一半的書,筆刷彩鉛亂放,其中一個書角還有護膚精華。

隻有長期久住才會這樣,顧雲熙打量著,稍不留意,撞到粉色小推車。

麵膜掉出來,她連忙去撿,哪知小推車側翻,麵膜化妝品瓶瓶罐罐的撒了一地。

她和何秓從進來開始,誰都沒有說話。

這一動靜,氣氛更加古怪。

“我不是故意在這個時候來打攪你的。”

何秓冷冷笑出聲:“如果你真心喜歡賀嶼安,就不要,再來招惹其他人。感情出問題就自己解決,但是你要把他拉進來,我也不保證我會做出什麽事,總之對你來說一定不會是好事。”

她向來對自己的態度是無所謂、不在意,就好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打鬧。

這還是這麽久以來,第一次用正經冰冷的態度,對她下達警告。

自腳下透出一股寒意的恐懼,她不是在恐嚇,是會真做出極端舉動的人。

顧雲熙站在房間內,抿唇像是終於受不了,情緒有些激動。

“所以這是你向我報複的手段對嗎?”她紅了眼眶,“和陸大哥在一起,還要和我學同一個專業,你以為這樣就能報複成功?”

又來了又來了,真是沒完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