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不是她強行改變原劇情線。
而是原定的男二做出超出女主之外的感情線,需要抹殺。
要在規定的時間內把凶手找到,然後幹掉,否則無法扭轉凶手殺她不成扭轉目標朝她在乎的人下手的結果。
她就像是喜鵲那樣鳩占鵲巢,把陸望活的名額擠掉,自己頂替,這是世界線的惡意。
按照大腦被強行輸入的信息,給她留的時間並不多,隻有一周。
一條條線索,在腦海中逐漸完成梳理。
這個夢並不全算恐嚇,一些往日裏沒有注意到的細節,好似一盤精心策劃的棋,每一步該怎麽走,她比往日更加清晰。
三個問題:
——記憶裏,被綁架時和薛寶蟬死時,在暗處的哥哥是誰?
——以及那人在製造車禍後到過現場,為什麽最後留她一條命?
陸家帶頭拉何家合作,何家本就有資助福利院,其中就有薛飛揚兄妹。她看過周淵以給詳細的資料,薛飛揚兄妹是遺棄孤兒,也並未和陸、何商業對家有關聯。
何秓自己也在福利院長大,她可以推己及人。
她坐在床邊,獨自消化無法說出口的危機。
快點冷靜……
去分析……
1、他是孤兒,身體有缺陷,自小吃苦早熟,對人心冷暖有一定見解,他對病弱的妹妹看得比自己命更重。
2、他所有時間前期努力學習,長大一定的年齡可以兼職打工攢錢,再加之照顧妹妹。他學習優異,跳級過;自小懂事受大人喜歡,受到關注。
3、時間終究是有限的,加之自小經曆,他很少有朋友也不愛主動交朋友,朋友圈子狹窄。
那麽這個人一定是長期來往、得到認可,且對兄妹遭遇產生共鳴。
她閉了閉眼,繼續回溯。
何家遇難,她是受陸家照拂長大,一個自小被打破溫室成長軌道的小女孩,在綁架擊潰內心前,她總是看向角落。
——夢裏小小何秓的記憶碎片,沒有緣由在恐懼中的小孩子還有時間去看一個無足輕重的角落,那麽她是在看向誰?
——鋼琴前,想讓父母陪伴自己練習,這種時刻是誰的魅力大到能夠讓她的注意力轉移?
那麽這個人一定是小小何秓極其信任的人,且相比外人來說的薛飛揚兄妹,他還能自由出入何家,甚至是陸家。
因為薛飛揚兄妹是福利院長大的關係,她下意識把封口費理所當然的當成是強者對於弱者的同情,何況是做慈善。
之前她的注意力,乃至大家的注意力,都聚焦在薛飛揚身邊,所以這個人難找。
何秓有個荒謬的猜測浮於表麵。
這個人,或許,就在身邊。
範圍縮小,他是誰?
一抹溫熱貼在她的腰部,她低頭,陸望長臂一攬,她瞬間到了男人懷裏。
陸望的聲音傳來:“怎麽不多睡會兒?”
“我今天的早課。”
她的聲音有點抖,在將亮未亮的清晨,看不清神情。
陸望徹底醒了,他欲打開床頭燈查看小姑娘的情況,然而下一秒僵住。
何秓的鹹豬手在他胸肌位置抓了抓,吊兒郎當笑:“我何大官人就喜歡你這樣投懷送抱的。”
陸望:“……”
運動會結束,但晨練的習慣何秓已經養成。
大早上兩人跑完步回來,陸舟在沙發上睡得四仰八叉,她準備將就在陸望那兒洗個澡等顧雲熙醒了再拿換洗衣物。
無意一瞥,發現她的房門沒有關緊。
她伸手一推,房間已經被收拾幹淨,人不知何時走的。
……
這一段時間比以往還忙。
她上輩子能吃飯的畫技加重打磨,畫室裏她比從前更加沉默。
王小綿仔細看過她近期畫的畫,有些詭異,基本全是廢墟,無端有股陰惻惻的寒氣從畫裏蔓延出來。
一張張,最開始大體模糊,到後來具象化到水晶吊燈的珠子、牆角翹起的釘子。
進步神速,如果不是知道她是轉院係過來的,恐怕會以為她自小就在鑽研繪畫領域。
幾乎像個機器人,一張接一張不停筆,好像有人在後頭點了把火逼著她不得不用更快的速度去畫。
王小綿向她借美工刀,她都好像聽不見。
端坐在畫板前,眼睛一瞬不瞬盯著畫出神,手指甲裏都是炭色。
她畫了兩個地方,一個是她最初醒來的廢棄大樓,另一個是陸望被推下樓的地方,多虧這段時間的噩夢連連,讓她鍛煉出閉上眼就能回憶起夢境細節的能力。
她不確定,這兩個地方是不是有關聯。
隻能親自去檢查一遍,且不能被陸望知道,他一定會跟著自己去無異於羊入虎口。
得想個讓他無法察覺的理由。
王小綿在一旁觀望,怕她走火入魔,沒話找話:“my friend,你在尋找異世界入口嗎?”
何秓轉動右手手腕,朝她歪嘴笑得像個反派:“既然被你發現了,那就不能留活口。”
很好,還能跟她中二對話,確定沒有走火入魔。
“你最近在忙什麽?總覺得像夜神月和L在參加一場生死對決那樣,我心裏發毛得緊。”
何秓將畫稿對比過後撈起選出的一張,裝進包裏。
她探頭查看老師的位置,然後彎腰悄悄從畫室後門溜:“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等會兒孫大爺點名幫我打個掩護哈。”
王小綿抱怨:“你就知道瞞著我。”
“兩杯奶茶。”
“成交!”
劇組下午三點開始,她狂奔到大巴處,剛好趕上最後幾位同學上車。
何秓掃了一圈,坐在最末尾的位置。
全車坐滿,都是去劇組當群眾龍套的學生。
經過蘇梨花介紹,她大致知道這拍的是一部恐怖片,根據真實故事改編,原本是一場酒駕意外撞死了一隻鹿,結果最後全家陸續出現精神錯亂,發瘋砍死對方。
警察趕到現場,血流成河,滿地的肉塊殘肢,當時造成全省轟動,眾說紛紜。
其中最熱門的一個說法是男人撞到的鹿是山神,因為被撞死,怨念極大,纏著這家人償命。
這部恐怖片就此展開,他們這些群演,有一批當吃瓜群眾在車禍現場指指點點傳播山神的傳說,一批人跟其他劇組群演演繹整棟小區居民,隻是詭異氛圍,每個人死氣沉沉的做事。
何秓分發到的是碎花裙子,戴一頭花白的假發,演獨居老婆婆,因為長得太好看被單拎出來導演讓臨時加演有一場單獨的戲,晚上在鏡子前看到自己穿著碎花裙子紮麻花辮年輕時候的樣子。
還來不及欣賞,鏡子裏年輕版的‘自己’詭異微笑,雙眼流血淚。
老婆婆尖叫倒地,就這麽嚇死了。
她先是拍老婆婆起夜,雙手哆嗦,驚恐看向鏡子然後尖叫摔倒。
後麵化妝師牛掰的技術在她臉上搗鼓,老年斑皺紋全不見,換成村花模樣在鏡子前麵無表情,不太需要演技,就這麽盯著然後突然笑。
導演:“卡——”
拿出對講機:“快點快點,就是這個狀態,給她補妝多來兩條!”
化妝師提著小箱子立馬過去給她在眼角加血,修改細節,燈光一打,麵色煞白,盡管攝像師導演一堆人在,她還是被鏡子裏的模樣嚇了一跳。
即便是這樣一個很簡短的片段,都拍了七八遍導演才給過。
飯點的時候還能看到一堆嘴角掛血、腦袋頂著菜刀的人混在各處,分外和諧。
有工作人員告知她還不能走,可能有補拍片段,收走的手機陸續發下來,中午能玩會兒。
加演的戲碼額外賺三千二,涉及暴斃的戲,劇組還會發兩百的紅包。
原本隻是跑龍套能一小時賺五百,翻了幾倍。
她想也不想接受這份差事,想盡辦法攢錢已經成了她十幾年的習慣。
還剩最後一場戲前,迎來休息時間。
劇組的盒飯也準備好了,便招呼群演們過去。
何秓在盒飯前猶豫好久,管飯大嬸冷眼看著忍不住催促:“瘦得根一把柴似的,在我這兒扯挑食那套沒用啊愛吃不吃。”
“不是,我在算哪份肉能多,一般來說是最底下的幾份。”
大嬸:“……”
大嬸像趕蒼蠅那樣揮了揮手:“喏,這一盒,拿走!”
“謝謝姨!”
她一抬頭,兩道血痕從眼角直達下巴,衣領口點點血跡,笑得分外滲人。
大嬸眼皮一跳:“……”
領了盒飯,她找了個僻靜的角落。
她從更衣室儲物櫃拿出自己的背包,把先前在畫室未細化完的畫懶散地翻看,隨便找出補充幾筆。
盒飯擺在膝蓋上,一口薑仔雞,就著可樂。
有人在拍下她坐在片場破舊小區,埋頭畫畫的樣子。
轉頭發到網上,覺得好玩起了個標題感慨:這年頭,女鬼都不忘記要努力打工學習爭口氣。
周淵以來電話:“你要的資料已經拿到了。”
“發我微信就行。”
他坐在主駕駛,拿著電話沒動:“你突然要這些,是不是記起了什麽?我總要知道才放心。”
“這些並不算是多隱秘的資料,就算你不給我,我可以陸望那邊搜集。”何秓不欲多說,她掃了眼已經準備動身的工作人員,“我也不太確定我記起的事是心理自我催眠還是真的,就像你們每次問我,都會有心理專家評估那樣,等我能確定了再說。”
電話還沒有掛斷。
周淵以一身警服在太陽底下暴曬,他打開空調,身上仿佛還有一股從法醫的解剖室那裏帶來的消毒水味兒。
以夢作為真實信息有風險,所以何秓發生綁架案再到審訊室,都有專門的心理專家在一旁協助警方。
這個案子,不算棘手但過分難纏。
他望著前方一排綠植:“他的目標是你,十三年前願意留你,十三年後卻想親手解決你,你到底在車禍後看見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