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直接回家,是李立開的車,麗莎坐在副駕駛。
該有的照顧一點沒少,唯獨每次話題沒接兩句就會斷掉,根本聊不下去。
她一個人靠在後頭,感受這波暴風雨前的寧靜。
送到樓下,麗莎還想扶她上樓,何秓拒絕,讓他們回家就好。
從進到醫院擦拭傷口起就沒有停下說的審訊和討論,到這一刻回家,反倒生出一股不敢上去的膽怯。
麗莎不放心,還是送她到樓下,見她按電梯的手停在空中,擔憂問:“是哪裏不舒服嗎?”
“我有個朋友有點小問題想討教,請問你知道怎麽哄男朋友嗎?”
何秓鬱悶轉過身,想從麗莎口中得到解答。
麗莎顯然不知這話題是如何觸發的:“這個還真是難倒我了,當初我和前任就是因為矛盾誰也不肯低頭,次數疊加到最後感情降到冰點選擇分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電梯在一樓開了又關上。
李立坐在一樓休息區的沙發,想起身,又被麗莎一個眼神瞪回去,隻好無助的聽完兩位女士問話。
他一時犯難:“何小姐,這個我也愛莫能助,我是獨身主義者或者說我對感情的期望太高,等待宿命般的伴侶來到我身邊,否則我寧願寡著。”
麗莎好笑:“就不會主動出擊嗎?等待未必有用。”
“那就當我在感情上過於天真吧。”李立聳肩,轉頭對她繼續說,“不過我能肯定,隻要何小姐隻要主動對陸總出擊,就一定會收獲好結果。”
“好,不說這些了,你們快回去休息吧。”
兩人目送她坐上電梯,才走。
然而電梯又緩緩回到一樓,何秓從電梯出來,一屁股坐在大廳的沙發上,絨麵墊向下淺淺凹陷,她整個人向後靠,盯著大理石的牆麵。
陸望生氣,她屬實沒想到。
向來不管她做了什麽,哪怕過分,那人也隻會微笑把爛攤子解決,容忍度極其高。
半晌,她眨著幹涉的眼睛,給蘇梨花電話。
蘇梨花彼時敷著麵膜聽好友解釋前因後果,嗤笑:“擱我是陸望,我知道我伴侶不僅什麽都瞞著我,還寧願跟野男人一起以身犯險,我能跟你當場表演翻臉他那還算好的起碼紳士風度保住了。”
“我不是來聽你數落我錯了哪裏,是想請教數理化大人換作是您的話會怎麽出對策呢?”
數理化大人說:“這事兒無解,都說床頭吵架床尾和,你色誘吧。”
何秓:“……”
見她更加鬱悶,蘇梨花不逗她了:“光在樓下扭捏也沒用,當事人是你,你才是最熟悉陸大佬的那位,反正事態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不如隨機應變。先進門,他要是繼續在生氣呢你就厚著臉皮反省在床頭‘打’一架,要是沒有生氣呢你就主動承認錯誤再往床尾‘打’一架,先把人穩住再說。”
何秓:“你說得有理但是又好像是歪理。”
“甭管,好使就行。”
何秓關掉手機,彎腰雙手捂臉哀嚎。
其實犧牲色相也不吃虧,她和陸望怎麽說也是名正言順。
而且特殊時刻用特殊手段,蘇梨花說得對,好用就行。
想明白這一點,何秓不再猶豫,一腳踏進電梯。她做好心理建設將要開門,手機鈴聲驟然響起。
何秓手忙腳亂地從口袋拿出來,聯係人顯示特助李立。
一般李立都不會在沒事的時候找她,找她必定有事,何秓接通,果然李立說話的語氣透露著不對。
“何小姐,陸總今天在回公司的路上遇到一起車禍。”
“什麽?!”何秓抓緊手機,“他有沒有受傷?傷到哪裏?還有……為什麽現在才說。”
樓道的感應燈感受不到聲音,已經暗下去。
她被黑暗覆蓋,從腳底升起一股悚然寒意。
難怪在回來的路上,車內氣氛總透著古怪。
李立硬著頭皮說下去:“陸總當時有察覺所以避開了,沒有受傷,隻是車撞到護欄損壞嚴重。當時是對麵的車突然加速撞上來,是位女士。她嘴裏不停說著要殺死陸總的惡毒咒罵,不過很快被交警製住,當時還在她包裏翻出水果刀。陸總不讓我說,怕您擔心,不過我還是想告訴您一聲。”
“我知道了,謝謝。”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麽掛掉的電話,怎麽開的門。
室內一片冷清,客廳給她留了燈,沈姨坐在餐桌前眼睛微闔。
聽到動靜,沈姨抬頭看見她在脫外套,立馬笑出來:“今天回來得好晚,是不是學校的課業太重?”
看來陸望沒有跟沈姨說起今天發生的事,她也不想老人家太多擔憂,扯出笑坐過去。
“陸望還沒回來嗎?”
“回來了,這段時間忙得太狠回來就說不吃飯,回房間一直睡到現在。”
何秓低低應了聲,心思不在飯桌,胡亂扒拉兩口草草結束。
正巧,說曹操曹操到,正主出房門倒水喝。
換了一身休閑服,袖口挽到手臂,眼下一片陰影,滿臉倦意。大概是剛睡醒,朝她們的方向看了眼。
陸望點頭淺笑,聲音沙啞:“早點休息。”
他就這麽倒了杯水,長腿按照原路線返回臥室,關門。
何秓放下碗筷:“我吃飽了。”
“就吃這麽一點?”
後麵沈姨還在說什麽,她也顧不上,忍著腿傷飛快跑去陸望的臥室門口。
拍了拍門板,她趴在門口聽不到反應,有點等不及,便握住門把手闖進去。
何秓說不上自己為什麽會在這一刻尤為生氣,氣他連這事都瞞著。
入眼,是陸望脫去上衣,像是準備洗澡。
她站在原地,飛快關門。
小腹紮實分塊的肌肉線條,流暢,是蜜色,人魚線隱入褲腰。床頭燈的朦朧氛圍打過去,讓人期待全部脫掉,會是怎樣的光景。
陸望動作微動,重新將衣擺下拉。
何秓好心提示:“不用顧忌我的,你繼續,我不害羞。”
“我害羞。”陸望沒好氣地坐到床邊,“是李立那小子跟你說了什麽對嗎?不過我真的沒有事。”
他對李立會告訴何秓車禍的事並不驚訝,相比下來剛才何秓闖進來這事,他眼裏的錯愕更多。
這小姑娘闖才確立不久的關係的伴侶房門太過坦然,他反而對自己升起的齷齪想法感到不恥。
陸望按住額角,眼尾拖出一股倦色:“周淵以查的方向也有進展,那三位研究人員都是陸洵找來的手筆,目的是把薛飛揚帶進去。”
陸洵究竟是什麽來頭,人脈和能力這麽廣?
還未等何秓問,陸望已經遞來一堆新得到的資料。
上麵寫的都是陸洵生平經曆,以及背景。
連她都是在不久前恢複的記憶裏找出殺人犯究竟是誰,陸望是什麽時候知道的?他能收集到這些資料,一定不是這幾天才有的成果。
陸望總是忙到腳不沾地,她總以為隻是工作,怎麽就忘了呢他連深夜的時間都利用起來為她破案。
何秓從複雜的思緒抬起頭,望向眼前的男人,他說可以當作她的依靠,原來從來都不是一句空話。
她拿手裏翻開隨意看,隻匆匆看到療養兩字,就裝包裏丟到角落沒再管。
何秓仰臉,認真嚴肅甚至不苟言笑。
“陸望同誌。”
“嗯?”
他垂眸錯開視線,碎發聳搭無精打采,顯然是她和周淵以冒險的做法給他帶來打擊。
“對不起。”
她說完,一把撲過去,齊齊倒向柔軟的床麵。
一想到陸望遭遇驚心動魄的車禍,結合那個夢境,她除了緊緊抱住男人再做不出其他的舉動。
他是在查到陸洵的情況下接到她危機之中的電話,再打過去再也沒有回應,如果那真的是最後的求救。
以陸望的性格,他會自責一輩子。
那個時候他很焦急吧?
一定想了很多不好的結果,偏還要鎮定下來去找她。
好在一切都沒有往更差的地步發展。
她在一切都沒有解決的前選擇接受他的愛,她真是個自私的大人,偏偏這根救命稻草喚起她想活下去的欲望,就在這個世界活著。
不再執著僥幸的想法,認為哪怕死掉也可以回到原來的現實世界。
她無比確定從這一刻開始,這些都不再是書中紙上的名字,她也不再是上帝視角下的觀眾。
何秓就是她,她就是何秓。
懷裏的小姑娘軟聲抽噎:“我不敢告訴任何人,多一個人知道多一份危險,陸洵做的事情太大,他不止在針對我,我更怕他對你下手。”
陸望縱容她的舉動,被壓在身下也溫和道:“我知道,我的小姑娘也在保護我。”
何秓心一抖,眼淚掉下來。
“你別生氣了好不好?至少,先別分手。”
陸望抹去她臉頰的淚,故作懊惱:“我也很想生氣,可剛才看到你冒失闖進來,隻要看到你,我的氣就想不起來要怎麽生才好。”
她被逗笑,淚腺發達得不像自己。
她的上一個人生,十幾年的時間忙著卑微的活著,再到脫離學生稚氣,社會遠比她想得可怕。
依靠當服務生賺的一丁點兒,理想活在夢裏,現實裏連起步都困難,也明白誰都不能信,隻能靠自己。
挨餓,受凍,被嘲諷誤解,在事情尚未成功前不能相信任何人。
不能信任任何一個她自己之外人。
陸望包容她,她卻依舊不能放過自己,那些長達十幾年的習慣無法輕易戒掉。
感情的事她也一竅不通,何秓試圖啟動貧瘠的社交儲量,顯然失敗得一塌糊塗。
她不想放開陸望,也不想失去自我,這種矛盾簡直比搞事業還要麻煩,她苦惱地想這難道就是戀愛嗎?
如果陸望要跟她分手,她應該會很傷心吧,估計會傷心三五天的那種。
她埋進陸望懷裏,沒等兩秒,刨開下擺往裏摸的鹹豬手被抓包。
“秓秓,你隻要做你自己。”陸望拉開的爪子再次蠢蠢欲動,他隻好攥在手心,“我沒有那麽易碎,也不需要絞盡腦汁討好,隻有一點——你可以有秘密,但涉及危險一定要和我說,我們一起擺脫。”
“好。”
何秓吸了下鼻子,換另一隻手拽住他的下擺:“那我幫你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