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宿舍,還有個叫卜權利的女生,從開學到現在一直請假,到今天在群裏一開口就是王炸。

她被大四學長騙財騙色,打著戀愛以結婚為目的,向她借錢,每回開口就是一萬多。

卜權利沒怎麽戀愛過,被家裏人保護成小公主,渣男學長溫聲細語哄騙,一頭紮進去,還出去兼職賺工資和生活費集中起來都是緊著對方用。

光是暑假那會兒捉奸了兩回,一次鬧得比一次凶。

現在醒悟過來,發現自己的小金庫被掏空,還為了所謂的證明自己和他是真愛,搞了網貸。

到頭來,被劈腿分手還有網貸在身上,壓力山大。

現在在家裏縮著不敢出門,今天是憋不住實在找不到哪裏當發泄口,一股腦告訴遠在學校的她們。

何秓一直沒吭聲,來宿舍沒多久,還是未曾謀麵的室友,做不來裝模作樣的關心。

群裏聊得太快,她幾乎不能移開目光,不然就要上翻才能看明白。

吃瓜吃得起勁兒,又是一拐,她進了小吃街裏頭分岔的一條巷子。

沒什麽人走,很窄,安靜,路燈都是破舊的。

也有一兩家鋪子賣吃的,她停在比較寬敞的那家鋪子,上邊用木頭刻的幾個大字:王婆煲仔飯。

何秓仿佛看不到這髒亂的環境,斜對角甚至還有兩個沾滿不知名汁水的垃圾桶。

店裏沒看到有人,她直接扯著嗓子熟練地喊:“老板——一份大碗鮮蝦餛飩,不要蔥多加點香菜。”

周圍靜悄悄一片,樓上有小孩哭嚎,還有媽媽大吼:“2+5-2到底等於幾?你拿指頭給我數!”

她豎起耳朵站在原地聽,聽不清熊孩子的回答,接著樓上女人崩潰咆哮。

“為什麽會等於8?你告訴我一隻手哪裏數出來的8?!”

何秓沒忍住笑,磨磨蹭蹭又拿出手機刷了會兒。

陸望就在不遠處等著,見狀低頭看了眼手機對話框,很好,沒有收到小姑娘任何匯報出門情況的消息。

估計這些天裏頭,何秓沒少這麽幹。

店裏空無一人,廚房沒有門,隻有半長布簾遮擋,燈光下看得出有人影晃動。

何秓猶豫地站在外麵,手機也不看了,又喊一遍:“老板,老顧客來咯。”

裏頭還是沒應聲,老式抽油煙機轟隆轟隆,還有什麽東西掉到地上,劈砰作響。

廚房內,中年啤酒肚的老板,穿著老頭背心,被打暈在地。

而穿著白帽,一身洗到發黃廚師服的男人,瘦削身材,神情陰狠。

他手裏拿著一把菜刀,挑開布簾一點點縫隙,暗中窺探,門口準備往裏踏的人。

“何秓。”

往危險邊緣踏出第一步的何秓,回過頭,神情複雜,看見陸望仿佛老鼠見了貓。

臉直接轉到另外一邊,抬腿作勢要跑,陸望沉著聲緩緩道:“現在跑的話,我會全部告訴你陸叔叔。”

蛇打七寸,何秓目前最怕陸牧川知道全部,以陸叔叔疼愛她的方式到時候不僅要回陸宅,恐怕全天24小時都出不了門。

她不能回去,無論如何都要遠離原書狗血的主戰場!

何秓僵硬的轉頭,十分不情願的揚起笑打招呼:“好巧啊。”

“確實巧。”陸望示意她跟上,巧到隻是一路跟來看她可勁兒作死而已。

原本悶熱的夜市,天邊冷不丁一道紫光閃電,她的臉都在暗處照得慘白。

轟隆——

雷聲震天。

何秓分外艱難地跟著男人走,走了幾步,停在破舊鋪子門口的監控器前,詭異地仰頭朝監視探頭笑了下。

在廚房窗口處的簡陋收銀台,電視屏連接的就是監控器裏的場景。

何秓仿佛知道那裏有雙眼睛看著自己,笑得滲人,聽不見聲音,也能分辨出她在一字一句說:“你在看嗎?”

轟隆——

又是一道雷。

廚房內又有什麽摔在地上,然而走遠的人沒能聽到。

……

何秓是知道自己被抓包之後,一定會被代理大家長說一頓的。

但是死豬不怕開水燙,被當場抓包的慫勁兒過去,反骨又出來了。

她走得慢,還不忘點了份冷串串吃,跟著陸望鑽進車裏。

擋板升起,司機明明聽不見後麵在談什麽,可就是緊張,點燃的煙燒到手了才發現根本沒抽一口。

坐在後頭的何秓,雙腿交叉,頂著陸望似笑非笑的目光,拿起一串西藍花往嘴裏送。

空氣中先前的雪鬆味被冷串串的麻辣辛香代替,陸望手指並攏,想極力在忍耐抽她的衝動。

“不想解釋?”

“不想。”

她說完還咧嘴傻笑,嘴邊還有辣椒皮子。

青春期嘛,根本不怕死,她賭他不會對她做些什麽。

能怎麽辦?有陸牧川慣著,他敢下手那邊就敢抽皮帶。

他側過頭,手搭在膝上,還是那副禁欲模樣。

耐心等小姑娘吃完,看她大大咧咧拿手背抹嘴巴子,才適時握住何秓就要往身上擦的手,拿著抽紙仔細擦幹淨她的手背。

何秓是碰到強硬的她能更強硬的主兒,陸望不氣不惱還給她擦手,這太詭異了。

今天被抓住,溜走是不可能,她原本打著不可能輕易就範的主意讓陸望煩,人都是這樣隻要煩得多了就不會多管了。

她戒備地看向男人,陸望金絲邊眼鏡搭著一縷跳脫順從的碎發,平白無故生出絲斯文敗類的感覺。

溫熱的指腹貼在她腕部,擦拭的動作細致得好像怕她是個易碎品似的。

何秓終於是受不了這氛圍,氣焰消去,悻悻收回手,特地用力揉搓被他碰過的地方,試圖將那股怪異感趕走。

原身很討嫌,不應當這樣作還趕不走他啊?

一定是她作的力道不夠,換條路子試試。

“大哥,你根本不想管我!何必要自我拉扯彼此折磨呢?”何秓儼然忘記剛才還擺出不服氣的姿態,擠出一泡眼淚故作深情凝視,“訂婚作廢就是我的誠意,我真是想洗心革麵做個好人,放過你也放過我,您高抬貴手就讓我在外嚐一嚐生活的苦成不成?”

何秓假惺惺的抹眼角,剛吃冷串串,手指沾了辣,一抹眼眶淚眼被刺激得不行。

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她覺得自己不去演戲真是虧大了,衝這兒演技,她能拿個視後。

她就不信,陸望不會心懷愧疚麻溜地走。

為了更逼真的效果,她還伸出鹹豬手拽住陸望的袖子,小心翼翼地試探。

“大哥,我不想再讓你們討厭下去,給我個機會……”

陸望靠在座椅上,沒有避開她的觸碰。

他這個角度看向何秓,態度是服軟的,語氣是收不住的野,倒是沒有之前的病態,瞳仁裏盡裝著狡黠。

他抬起另一側的手抵住眉心,控製自己不要輕易著了她的道。

先前在醫院乖巧的保證,根本就是扯淡,一句都不能信。

小騙子。

何秓纖細的手指在他西裝袖口扯動提醒:“大哥?”

哭了一會兒,她眼皮周圍的辣意消失,醞釀的淚宣告破產。

陸望仍舊笑著回複:“二選一,要麽回陸宅,要麽住我那邊。”

“那我選三,住學校。”她脫口而出,抓袖口的姿勢變成強拽,“這裏很安全,我才沒有想到連學校外邊吃個東西都要匯報,你不覺得這樣太過小題大做了嗎?”

要她去陸望的私人住處,那跟主動坐牢有什麽區別!

男人挑眉,聲音低沉悅耳:“不是說給你個機會?”

“換一個換一個,大哥你再換一個!”何秓怕他聽不懂,更加明確暗示,“畢竟是重點大學,安保還是很到位的,而且你看這麽多天我吃好喝好的,夥食多好啊,體重都比從前還重了點來著。”

“啊!!!”

車外尖叫聲起。

剛說完安全,就出了事,老天啪啪打臉。

車外麵突然響起的尖叫打斷了何秓倔強式撒嬌討好,那聲尖叫像開啟閥門的按鈕,突如其來將她刺激到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蒼白。

身體下意識顫抖,陸望的袖口被攥在手心裏。

她眼前閃過好多抓不住的畫麵,隻覺得渾身都冷,刹那間眼前閃現火光,耳邊還有小女孩的哭聲。

飛速翻轉的畫麵定格在她雙手沾滿濕黏的鮮血,火光照到的衣裙上也是猩紅一片。脖子火辣辣的,關鍵是巨大撞擊後,頭無敵炸裂地疼,還伴隨著耳鳴症狀。

滴答——滴答——

究竟是血滴落的聲音,還是死神在倒計時?

尖叫和呼救就跟現在一樣。

司機大叔已經出去詢問情況,何秓很想轉過頭,然而身體就好像被定在了原地。

陸望微不可聞的歎息了一瞬,將她拉到懷裏,手掌撫過她的後腦勺,充滿安全感的姿勢。

她這時才感覺到一點點溫度,還是來自對方的身體,何秓伸出手緊緊抱住,指關節都在泛白。

“大哥,我害怕。”

隻有現在這一刻,何秓浮誇拙劣的演技消退,展現小貓似的虛弱無力。

寬大T恤蓋住熱褲,圈在懷裏的人嬌小一隻,人字拖被她踢到一邊,整個人都縮在他懷裏,極力往他身上汲取溫度。

等到司機再次回來,她已經閉上眼睡過去,額前碎發被冷汗浸濕,彰顯她的無助。

外頭太吵怕睡不安穩,車窗隻開了兩指距離。

而陸望那件被何秓弄皺巴的西裝,再次蓋在她身上。

司機大叔在窗邊努力壓輕聲音報告:“先生,就在剛才你們去過的巷子裏,一家餐館發生火災,餐館的老板一路爬到巷子口暈倒被人及時發現。”

救護車來得很快,消防人員已經在撲火。

他望向黑濃煙霧的方向,略微沉思片刻,才道:“走吧。”

司機大叔看他抱住的小姑娘,並沒有叫醒的意思,心裏有些驚訝,老板從前可並不喜歡何秓靠他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