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什麽？”
蕭闕在一眾侍衛的擁簇中，仰起頭與蕭懿談判。
蕭懿衝他大喊：“放下武器，你一個人上來！”
蕭闕周圍的人臉色一變，紛紛勸說和阻止蕭闕，“不可啊！殿下不可啊！”
蕭闕冷眼看著蕭懿，“換一個要求。”
“就這個要求，不換！”蕭懿大聲說著，還反過來質問蕭闕，“你難道要親眼看著陛下死在你麵前嗎？”
“蕭懿，你要想清楚——”蕭闕語氣嚴厲，其中不乏威脅和警告，“弑父，要受千古罵名的。”
“你以為我還在乎這些？”蕭懿哈哈大笑著，“我不在乎，隻要能贏，我什麽都不在乎！”
蕭闕閉了閉眼。
蕭懿越是這個樣子，越說明他現在已經窮途末路了。
他，怎麽可能會贏。
“你到底上不上來？”蕭懿等的不耐煩了，將匕首又逼近皇帝的脖子一寸。
皇帝看著那匕首快要割斷自己的喉嚨，連口水都不敢吞煙了。
他嚇得腿直抖，忍不住顫顫巍巍地勸說蕭闕，“望津，你就聽他的吧！你快上來吧！就當是為了父皇……”
陛下發了話，有忠君愛國的名頭壓在頭頂，蕭闕這邊的人也不好再開口勸蕭闕不要再上去了。
有那麽幾個隻忠心於蕭闕的侍衛則紅著眼，掏心掏肺地對蕭闕道：“不要中了他的奸計啊！太子殿下！”
蕭闕抬手，“不必多言，孤心中有數。”
蕭闕果真放下武器，慢慢從人群裏走了出來。
即便蕭懿如此說，但是忠心的侍衛們，還是護送著蕭闕到了高台的台階下。
“都站住！隻能蕭闕一個人上來！”蕭懿厲聲嗬斥。
侍衛們隻得停下腳步，眼看蕭闕就要走上台階。
蕭懿也露出了勢在必得的笑容。
忽然，
恰在此時，一支箭羽破空而來，射中了蕭懿的手臂。
蕭懿吃痛，鬆開了手中的匕首。
匕首“啪嗒——”一聲掉在地板上。
皇帝趁亂從蕭懿手下逃脫。
蕭闕周圍的護衛們蜂擁而上，從台階下飛撲過去，徹底圍住了蕭懿。底下的開闊空地上，蕭闕帶來的人也在很短的時間裏製服了蕭懿的人。
蕭懿敗了。
徹底敗了。
蕭闕的人擋在皇帝麵前，護住了老皇帝。
即便蕭懿此時再激動，也無法再做什麽了。
蕭懿雙目血紅地盯著皇帝，那眼神不是在看父親，而像是在看仇人。
皇帝見自己安全了，也終於有了底氣，“大、大膽！孽子！你竟敢如此對朕！朕要賜死你！”
蕭懿仰頭哈哈大笑著。
“蕭闕，你可真是一條忠君愛國的好狗啊！”蕭懿指著蕭闕罵道。
護衛嗬斥他：“大膽逆賊！竟對太子殿下如此不敬！”
蕭闕抬手，臉上沒有絲毫憤怒的表情。
他對於蕭懿的侮辱和怒罵似乎一點也不感到憤怒。
“這種皇帝，這種父親！”蕭懿指著死裏逃生的皇帝說，眼中不無嘲諷，“你竟然也要救他麽？”
“你難道不清楚，你身上的毒到底是怎麽來的嗎？”
蕭懿的聲音猛地提高，大到站在高台下的人都可以清晰聽到，“你當真以為，九年前，那個西域小國送來和親的公主，有那麽大的本事，騙過皇宮重重守衛和防禦，把那奇毒下在你身上？”
“這背後是誰，你猜不到嗎？”蕭懿的聲音振聾發聵。
蕭闕沒有回答，但是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
在場的許多人，心頭都蒙上陰雲，浮現出濃重的猜忌和猶疑。
“住嘴！”皇帝臉色大變，猛地嗬斥蕭懿。
皇帝揪住旁邊人的衣袖，激動地指使周圍的護衛，“殺了他！快殺了這個大逆不道的反賊！”
皇帝的反應一出來，在場的人，在此刻都清晰地認識到，他們大概觸及了一樁數年前的皇室秘辛。
皇帝氣得站不穩，口中直罵道：“虧朕這些日子這麽相信你，對你這麽好！你個白眼狼！竟然敢如此大逆不道……”
蕭懿愣了一下。
忽然，他哈哈大笑起來。
“好？”
“你對我好？”他不可思議地指著自己，一臉難以置信。
他並沒有被皇帝的話嚇到，反而滿臉都是漠然的嘲諷。
他歇斯底裏地朝皇帝嘶吼道：“殘害長子！養廢二子！踐踏三子！你根本就不配做一個父親！”
他猛地撲上前去，卻被侍衛隔開了，嚇得皇帝直往侍衛身後躲。
蕭懿指著自己額頭上的一小塊疤，“看見我額頭上這塊疤了嗎？這是小的時候你親手砸的！”
“我現在都記得很清楚，五歲那年，華陽和義陽搶我的東西，我不過就是不給她們而已，她們一哭，你當即就拿起桌上的鎮紙砸了過了，就砸在這裏。”蕭懿指著額頭上的疤痕，瞪著眼睛說。
華陽和義陽是已經出嫁的兩位公主，先前很受陛下的寵愛。
“就因為華陽和義陽的母妃都是你寵愛的妃子，就因為我的母妃出身低微，不得你的喜歡，就因為我沒有老大聰明，沒有老二嘴甜，你就對我如此狠心！”
“你知道我這麽多年在宮裏受了多少冷言冷語嗎？都是你的兒子，老大老二憑什麽就那麽威風，而我就要夾著尾巴做人！憑什麽？”
他或許是想起來蕭闕被下毒，而蕭承被貶去寧州就藩，忽然又大笑起來。
笑聲回**在天地間。
他大逆不道地指著皇帝，質問說：“其實你哪個兒子都不愛，你隻愛你自己對吧？”
皇帝現在已經不敢指責蕭懿大逆不道了，他隻覺得蕭懿是瘋了。
他口中喃喃道：“瘋了，我看你是瘋了。”
突然，
就在眾目睽睽下，
蕭懿從高台上一躍而下。
他不斷墜落，墜落。
最終，他掉在青灰色的石板上。
很快，他周身暈染出一大攤鮮紅的血色，他被這樣的血色包圍，悄寂無聲地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剛剛他鬧出了那麽大的動靜，結果就一炷香的時間，人這麽快就沒了。
方才幾乎將這兒攪得天翻地覆，現在卻雙目圓睜地躺在冷冰冰地地上。
多少讓人唏噓不已。
不多時，遠處一個渺小的人影從宮道上跌跌撞撞地跑過來。
是蕭懿的生母，惠嬪。
惠嬪撲過來哭得肝腸寸斷，“兒啊，我的兒啊！”
周圍一片寂然，隻有女人撕心裂肺的哭聲。
皇帝看見蕭懿死了，似乎完全沒有被惠嬪的痛徹心扉感染到，不由得露出解氣的笑容來。
他像是一個獲勝者一樣，剛剛消失的膽氣又回來了，他雄赳赳氣昂昂地站在高處，絲毫沒有因為這個不受寵的兒子死在他麵前感到難過。
蕭闕無聲地瞥了皇帝一眼。
然後，他嘴角勾出一個不太明顯的自嘲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