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你知道為什麽不能跑動了麽?”薄時衍沉聲道:“用你的腦子想。”

他不希望她一直這樣蒙昧無知。

不告訴她,永遠不明白。

湯幼寧這會兒的反應倒是挺快,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我知道,男女有別,他們會看我。”

她說著,用後腦勺蹭了蹭身後這人平坦的胸膛,“你就沒有這種煩惱。”

薄時衍聞言輕嗤一聲,順手在她臉上輕掐一把。

這波釣魚執法,看來是有點效果,知道男女有別就好。

……

薄時衍告誡完她,就讓回去了,連這麵等身大鏡子也一並送了過去。

湯幼寧拿著紅玉珠回屋,把細金鏈子掛在床頭的鏤空木雕球上,這樣她每天醒來就能看見。

湘宜在一旁看著她掛的,笑著問道:“王爺又送東西啦,可有做些別的?”

湯幼寧點點頭,抬手在自己身前揉了揉,“他捏我。”

他手掌大,還挺疼的。

湘宜睜大了眼睛,紅著臉輕咳一聲,“王爺可看見娘子的小衣了?”

定然是看了然後把控不住吧!

可是這時間似乎太短了點……?

湯幼寧搖頭:“沒有哦。”

她掛好細金鏈子,去到鏡子跟前,“到時候把它帶回涿禾院,奶娘一定會喜歡的。”

出來這麽多天,她有點想念秦婆子了,從未分開這麽久過。

湘宜想不明白,王爺都把人叫進寢殿關上門了,居然無事發生?

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

她準備好要熬紅豆粥了,結果也用不上。

湘宜看著湯幼寧無憂無慮的模樣,隻能按捺住心情。

有些事不必著急,福緣自來。

*

湯幼寧在經曆過榮康宮一趟之後,被拘在桐鷺殿好幾日,哪都沒去。

她倒是習慣了,以前小小的涿禾院都能自得其樂,何況是這麽大一座殿宇,打發時間的法子多得是。

燕吉卻覺得湯姨娘連著多日不出門,別給悶壞了,提議說不如去湖上遊船。

行宮內特意開鑿的一個湖泊,占地百傾,以供皇帝妃嬪避暑時遊玩,夏日正是吃船宴的好時節。

眼下小皇帝沒有妃嬪,且每日功課很多,哪有那麽多閑情逸致去遊湖。

而太後剛被下了臉麵,暫時閉門不出。

碧洛湖正空****的呢。

湘宜聽了覺得不錯,一問湯幼寧想不想玩,她當然點頭。

燕吉見狀,連忙去安排人張羅一番,保管從船隻船夫到廚子,一應俱全。

湘宜卻不敢應,攔住了她:“燕吉姑姑周到妥帖,實在是有心,隻是我們還得問問王爺?”

燕吉點頭道:“理應如此,你們去問吧,料想王爺不會阻攔,我這邊先安排上。”

湘宜一聽笑了:“那就先謝過姑姑了。”

燕吉這是把娘子當做正經主子對待,才會這樣盡心盡力呢。

否則,她做好本職工作即可,大可不必提什麽碧洛湖,還得去張羅那些。

湯幼寧有許多沒做過的事情,諸如騎馬,諸如乘船。

若不是被拘著,她什麽都想玩。

她被調起了興趣,等著薄時衍從外麵回來,征尋他的同意。

午時未到,茶水房那邊有了動靜,苒鬆跑前跑後,人回來了。

湯幼寧換過一身衣裳,立即去找他,進門時,薄時衍正在裏間更衣。

她在外頭安靜等著,沒一會兒,便見他身穿一件墨雁錦袍,緩步而出。

“有事?”薄時衍還挺清楚,小姑娘無事不登三寶殿。

湯幼寧一點頭。

尚未開口,一個小太監前來通稟,說是虞素音在殿外求見。

薄時衍瞥了她一眼,起身去往書房:“稍後再說,讓她進來。”

前半句是跟湯幼寧說的,後半句則是吩咐苒鬆。

“啊……”

人就這麽走了,湯幼寧還沒來得及說話呢。

十瀾道:“娘子等等就是。”

“虞娘子怎麽來了?”湘宜低聲猜測:“她莫不是想道歉?”

滿嘴謊言差點冤枉了別人,這不是幫凶麽?

湯幼寧一搖頭:“不知道。”

她對虞素音這個人不怎麽感興趣。

手裏玩著衣帶,到椅子上坐著等。

巴巴的坐了有一會兒,書房那邊還沒人出來。

湘宜不太放心,道:“娘子,要不過去瞧瞧?”

“瞧什麽?”湯幼寧不解。

“她若是來道歉的,怎麽也該請娘子過去,為何沒人來呢?”湘宜疑惑道:“會不會是故意纏著王爺……”

她很難不這樣想,經過榮康宮一事,虞素音的風評在她心裏遠沒有外人誇讚的那樣好。

“纏著他?”湯幼寧慢吞吞道:“他那麽凶,不會有事的。”

雖說如此,她還是站起來,去書房那邊看看情況。

書房外頭候著的苒鬆正在喝茶,見到湯幼寧來了,直接往裏放行。

主子沒吩咐不讓進,而且裏麵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

雕花木門敞開著,湯幼寧出於禮貌,伸手敲了敲,打斷屋裏的兩個人。

她探出小腦袋往裏看,薄時衍坐在書案後方,虞素音站在他跟前,雙目通紅,梨花帶雨。

她哭了?

湯幼寧跨進門的步伐稍稍一頓,“打擾了?”

她這般進來是不是不太好?

湯幼寧最怕看到旁人的淚水了,正猶豫是不是退回去,下午時間那麽長,她還能再等等。

薄時衍淡淡瞥了一眼,開口喊苒鬆:“將虞娘子送出去。”

這就送客了?

虞素音聞言一急,捏著帕子問道:“你不肯幫我麽?”

她向他訴說自己的難處,被太後帶來京城非她所願,便是榮康宮金簪一事,也是她膽小怕事……

她哪有選擇的餘地呢?

薄時衍麵無表情:“本王知道了,請回吧。”

“我……”虞素音不甘心就此回去,隻怕往後再沒機會與他麵對麵談話了。

她咬住唇瓣,眼睫盈淚:“你我幼時相識,如今便是這般……”

“親朋也無法替你做出選擇,”薄時衍對她的淚水不為所動,“你本可以拒絕,但是虞家想入仕。”

一語中的。

虞素音若是堅決不願意入京,卓太後也不能把她綁過來。

強扭的瓜不甜,強扭的棋子也不好用。

太後的人甚至沒有威逼利誘,不過是態度強硬罷了。

虞家是書香世家沒錯,在書生學子之中譽有盛名,卻一直遊離於權力之外。

虞素音的父親是山長,早年本想入仕,可惜先皇無心朝政,沉眠於修仙煉丹。

學子們口中推崇的先生,遠不如某位仙師道長的吸引力大。

他隻能歎著生不逢時,繼續等待時機。

虞素音的婚事被守孝耽擱,退親後外人聽來總覺得唏噓。

但卻給虞家帶來許多看不見的好處,孝道與家風受到多方讚揚,此時萬事俱備,隻差一封舉薦信。

虞素音卻不止為家裏而來,她犧牲得已經夠多了。

她曾揣摩過太後的意圖,若是要用她來對付薄時衍,屆時,他是不是礙於輿論,必須把她納入府中?

太後設下的局沒能得逞。

虞素音知道,她若是不開口,這輩子真要老死在苦箬庵裏了——

“湯姨娘,勞煩你先出去可以麽?”她拿起帕子輕拭眼角:“我有話與王爺說。”

“好。”湯幼寧聽不明白他們的話,轉身要走。

薄時衍先一步開口道:“不必說了,本王不會收下你。”

虞素音聞言,整個人怔在原地,她在微微發抖,放下驕傲想要求求他,他卻在拒絕她?

她難以置信,難以接受,“你如今成了攝政王,就這般瞧不上我麽!”

明明後院已經有那麽多女子,多她一個又如何?她便能脫離那清苦寂寥的尼姑庵……

薄時衍的冷漠依舊:“因為你姓虞。”

陳敬極有分寸,後院那群妾身皆是身家不顯,絕不會給王府牽扯裙帶關係的困擾。

其中最有名的應該是婁氏,但她家裏也無人在朝為官,興不起任何風浪。

虞家顯然不同,桃李遍布,還富有野心。

薄時衍既沒有被美色所惑,也不是什麽大善人,他為什麽要幫助她。

以攝政王的權力給虞家造勢?

虞素音一臉絕望,泣不成聲。

薄時衍讓苒鬆把人送出去,回過頭,看向湯幼寧。

“你有何事?”

眼瞅著小姑娘杵在那邊不敢過來,他不由輕嗤一聲,“怎麽,害怕本王?”

湯幼寧搖搖頭,道:“雖然你凶巴巴的,但是我不怕。”

薄時衍緩緩一抬眼皮,“凶?”

他何時凶她了?

湯幼寧鼓了鼓臉頰,記仇得很:“你捏我肉肉。”

“……”這點,屬實是他理虧,薄時衍道:“記住本王說的話,誰稀罕捏你。”

這般說著,那雙狹長的眼眸卻是一片晦暗之色。

指尖微動,似乎還惦記著那軟糯的手感。

不稀罕就好。

湯幼寧放心了,走到他跟前,記著自己的來意,“王爺,燕吉姑姑說可以去湖上遊船,我能去麽?”

薄時衍垂下眼睫,淡聲道:“這種小事無需過問本王,想去便去。”

湯幼寧頓時高興了,唇畔盈著可人的笑窩,“王爺,你真好。”

好?

說他好的人,墳頭草已經三米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