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衛營有獨自一套聯絡方式, 這個法子,哪怕是湯幼寧,十瀾也不會告知。

雖說她已經被王爺送出去, 更換一位主子,但從暗衛營裏出來的,終生遵守內裏的規矩。

索性湯幼寧並不是一個好奇心很重的人,更沒有追問到底的打算。

她隻想知道, 十璩能否給一個準確的信息, 確保殷蘊河願意配合行事。

萬一殷家軍突然打退堂鼓,朱衛平這邊人少,將會損失慘重。

一旦約定, 絕允許出現變卦。

雙方傳信之時,朱衛平也沒閑著,派出好幾個斥候,分散到不同方向。

他們不僅偵查鹿台營大軍的途徑方向,還要把附近的山形走勢水流凹地給打探清楚。

這些看似不起眼的細枝末節,很可能在某些時候決定一場戰事的勝負。

朱衛平收到斥候反饋回來的訊息, 擬定了初始的部署方案。

他感覺頗為棘手。

齊凱桓這個老狐狸, 狡兔三窟, 把一萬多人兵分幾路,自己隱藏在其中一個方向。

以此來躲避被一網打盡的可能性。

他要讓身後的追兵去猜,到底要把人手著重到哪一條道上去。

就是朱衛平及時派人跟上, 也無從判斷齊凱桓的位置。

那隻被抓走的小老虎倒是好查, 是其中一支小隊路過紫行山發現了它,純屬小兵順手牽羊的舉動。

朱衛平手頭就這麽點人, 一旦分散了完全不夠看, 追上去豈不是送死?

他隻能挑一個認為比較可疑的方向圍堵。

湯幼寧得知了他的選擇, 道:“我帶人去救小白虎。”

她細白的小指頭,點在大堰輿圖上,是紫行山西側的庫耳裏湖。

已知困困被分到了這條去處,她必須跟上。

庫耳裏湖是山裏民族的意思,這一帶水域寬闊,多河流,湖泊也不少。

大山深處地靈人傑,與商貿往來的城鎮不太一樣。

齊凱桓是故意避開大城鎮行走,否則可能被城池駐守的兵力給圍剿了。

庫耳裏湖歸屬於望州管轄,望州司馬定然收到了傳令,不過他的軍營距離這邊有點距離,一時半會兒估計趕不過來。

齊凱桓身為明裕郡王,又有心謀事,早就把各個州府的駐營地給摸清了,所以能夠繞著走。

朱衛平看了湯幼寧帶的人,同意她走這一邊。

攝政王留給她的皆是以一當十的精兵,雖說隻一千人,但並不虛。

隻要雙方人數別懸殊太大,有殷家軍在前頭夾擊,他們在後方穩妥得很。

商量既定,後續還要繼續與殷家軍傳書,約定動手時機。

**

庫耳裏湖的天氣溫暖而又濕潤,常年雨水較為充沛。

這裏生長了成片延綿不絕的竹林,放眼望去,每個山頭都是嬌豔欲滴的翠綠色。

山裏窩著一個不大的村莊,名為上水瑤。

據悉時代生長於此,很少到外麵去。

山民們以竹製品為生,山上栽竹、山下農耕,有良田數傾。

這裏麵的建築別具一格,就地取材,全是粗壯的竹子搭建而成。

一排兩層樓的竹屋鱗次櫛比,竹節堅硬而又輕巧,散發著淡淡清香,正是夏日納涼的好去處。

如此清幽寧和的地方,突然闖進一群外來者,也不知是否會被打擾?

湯幼寧一行人並未靠近村莊,遠遠的隱匿在竹叢掩映之間駐紮,不去驚擾山民。

倒是上水瑤的村民們,主動過來詢問打聽。

女眷沒貿然露臉,是煥星上前應話,解釋一番。

村民們得知這支軍隊是有要事途徑此地,立即就信了。

不僅放下心來,甚至熱情主動地送茶送水。

這個反應,叫煥星他們愣了一愣。

對方是半點沒懷疑他們的來意,說什麽信什麽,曬得黝黑的臉蛋,笑出一口大白牙。

而且對於軍爺的身份極為推崇敬重,兩眼都冒著光。

主動給添瓜果吃食,怎麽推拒都趕不走。

庫耳裏湖的民風之淳樸,屬實讓人感到意外。

在京城裏,太久沒有接觸過這樣的人,稀奇得緊。

換做別處,這群村民指不定就要被說缺心眼了。

……可越是這樣,才顯得難能可貴。

適應最好的大概是湯幼寧,她以前也是非常容易相信旁人的性子,現在雖然有點長進了,但因人而異。

像是這村子裏本地阿婆說的話,肯定不作假。

三兩句話下來,她就被一位精神矍鑠的老阿婆領走了,儼然像個小孫女一樣走在側旁。

老阿婆姓麻,鄰裏都叫她麻婆婆,她一雙久經勞作的手布滿皺紋,握著湯幼寧的小白爪子。

勞動給她帶來風霜,卻也強健了她的身子骨,滿頭花白步伐輕快,半點不輸年輕人。

麻婆婆說她孫兒對外頭很好奇,出去闖**了,好不容易寄了家書回來,村裏認字最多的人會讀,但無法書寫回信。

所以想請湯幼寧幫忙。

她給提的報酬是把地裏收成的蔬菜全給他們。

寫回信對湯幼寧是舉手之勞,她不要村民的蔬菜。

不過還是跟阿婆走了,對方這樣善意,她不想拒絕。

而且若是能從上水瑤裏麵購置食材,就已經幫大忙了。

為了埋伏走這一片道的反賊,他們早早過來蹲守,伺機而動。

帶了足夠的幹糧米麵,但蔬菜水果之類新鮮食物卻是沒有。

且不知道要等多久,按照計劃,會由前頭的殷家軍先動手,他們後方這群人保持距離堵住逃離路線即可。

不會輕易上前招惹。

起初是怕嚇到村民,才不敢貿然靠近。

如今看上水瑤熱情好客,湯幼寧索性帶著一群人進村。

讓煥星拿著錢袋子,去問山戶們買一些多餘的菜瓜,給營地裏給大家夥嚐嚐鮮。

尤其是此處的竹筍,就有非常多花樣,所謂靠山吃山,吃法多著呢。

煥星幾人一問之下,就收獲的好些壇壇罐罐,是醃製的鹽漬筍、酸辣筍等等。

還有山菌幹貨,以及他們自行曬製的魚幹。

庫耳裏湖是這一大片的地名,上水瑤附近有個湖泊,叫新泉湖。

據麻婆婆介紹說,前朝時候他們先祖就搬到這裏落戶了,山美水美,滋養著上水瑤。

那個湖曾經幹涸過,後來引了上山瀑布的泉水過來,才改名新泉湖。

山民網羅的小銀魚,就是從山上順著瀑布衝下來的,味道鮮美,做成魚幹也鹹香耐放。

湯幼寧去麻婆婆的竹屋,替她寫了回信,還聽了一耳朵庫耳裏湖的故事。

發現她家裏不止有很多醃筍,還有竹子編織而成的各種實用器具。

據悉,村裏每年會讓青壯年們進城幾趟,賣掉這些東西換成銀錢,添置衣裳被褥等物。

這樣與世隔絕的小村莊,基本足夠自給自足,不怎麽需要外頭的物件。

湯幼寧沒有多做逗留,離開時,十瀾十驪等人抱了滿懷的東西。

麻婆婆喜笑顏開,說是代寫家書的謝禮。

她們推辭不過,隻能收下,悄悄在桌子上留下一枚銀錠。

**

營地在上水瑤附近做了短暫的停留,隔日便繼續出發,繼續深入庫耳裏湖。

前進的方向會根據十璩送來的消息而做出調整。

莫約在第三天,他們停了下來。

在正前方圍堵的殷家軍,準備動手了。

這種偷襲,需要出其不意,還未打照麵就進攻,否則對方察覺勢頭不對,會望風而逃。

湯幼寧所在的位置,是庫耳裏湖的一個山頭,名為青蛇坡,此處生長的是細竹,竹節碧玉細長,迎風搖晃。

他們在等,等一個信號,立即蜂擁而上,去支援殷家軍,一鼓作氣將反賊拿下,並且救出小白虎。

這等小戰圈,對於見識過大場麵的人來說,不算什麽。

但到底刀劍無眼,為防止意外,煥星不同意王妃親自涉險。

他讓十瀾十驪二人,帶著一支小隊守好王妃,原地等待。

綠林中的煙霧彈升騰上空之時,煥星立即率領那一千人,驅馬而去。

他的職責,是把那些企圖撤退逃離的人活捉或者殺掉。

湯幼寧掛心小白虎的安危,這麽多天過去了,該不會已經被宰了吧?

即便如此,她依然按捺不動,配合著煥星的安排。

若她執意要跟去現場,底下人攔不住,但她的出現很可能會壞事。

所以,不妨再等等……

起初,青蛇坡聽不到任何動靜;

沒過多久,山的另一邊隱隱傳來聲響,靠著回音把震天殺聲送到耳邊。

而且從距離遠近判斷,似乎在朝著這邊靠近。

不排除是他們逃竄過來。

十瀾戒備起來,小圓臉認真沉著,道:“娘子待會兒切莫離開我與十驪身旁。”

“好。”湯幼寧一點頭。

她沒有經曆過這些陣仗,消息傳給薄時衍知道,他倒沒多說什麽,隻回了一句[速來]。

但是她完全可以想到,那人是怎麽板著一張臉的。

湯幼寧決定,在保全自己的情況下,救出困困,還要拿下反賊。

她的手裏,握著一柄小匕首。

薄時衍不曾給她準備武器,也沒送過這些,匕首是跟十瀾借的。

十瀾假作侍女跟隨,不方便帶刀劍,用的就是這把匕首,貼身存放。

而這會兒,明知道進山來要動手,她早就帶上了佩劍。

匕首借給湯幼寧防身。

它的存在很有必要,因為沒多久,竹叢的斜後方,就有一串細碎的腳步聲靠近。

驪娘撇了撇嘴角,輕哼道:“煥星該不會是把人放過來了吧?”

十瀾跟著皺起眉頭,輕敲她的劍鞘,“說不準……”

還真是。

他們很快與竹叢後轉出來的一夥人正麵對上。

對方衣袍染血,殺紅了眼,一見到人,二話不說砍殺上來。

十瀾一行人也早有防備,提劍應敵,兩邊身影交錯,劍聲錚然。

湯幼寧被護在後方,麵上倒是鎮定,打量對麵之際,冷不防與一人對接了視線。

那人隱約有點麵熟,她記性好,略一思索就想起來了。

是跟隨齊世子的小廝。

再定睛看去,那個小廝兩手托著一個人,走得跌跌撞撞,不正是齊曜白麽!

他背部中箭,此刻被架著,頭顱低垂看不清臉,興許已經昏迷了。

沒想到,齊曜白選擇了走這條路……

湯幼寧正在為此感到驚訝,那個小廝同樣認出了她,高聲叫喊道:“那個女子是攝政王妃!抓住她!”

“什麽?”

“快!捉拿她!”

這群人倉皇奔走,一聽到攝政王妃幾個字,立即有了明確的目標,雙眼迸發出迫切。

抓住了就是他們的活命機會!即便抓不住,能殺掉也不虧!

他們發了狠,咬牙往前衝,不斷地揚起手裏的武器,奮力砍殺。

人到絕境,反而就不怕死了。

湯幼寧看得眉頭直皺,扭身就跑。

她一邊往後方躲避,一邊留意著與十瀾十驪兩人之間的距離。

毫不懷疑,自己跑遠了會變成一具屍體。

有這兩個暗衛護著,那群亡命之徒倒是不容易近身,雙方一時間僵持住了,人數相近,戰況焦灼。

十瀾十驪寸步不離,嘴裏已經把煥星給罵上了。

這怎麽能讓他們給逃到後方來了呢!

……話雖如此,卻不能全然怪煥星,深山竹林遮掩視野,很容易就把人跟丟了。

況且這批人是護送齊世子的精銳,又不是小嘍囉,當然有點本事在身上。

其中還有一小隊死士!

兩邊這麽一交手,顛簸吵鬧聲,倒是把齊曜白給弄醒了。

他本就是被弓箭射中,陷入短暫的昏厥,並未徹底昏睡過去。

睜開眼,視野內人影重重,吵雜不休。

他卻一眼穿透了這些個人,準確落在不遠處,被護住的湯幼寧身上。

翠竹秀活,亭亭玉立。

齊曜白起初以為自己眼花了,再定睛一瞧,才發現沒看錯。

是她。

雁山察覺他意識清醒,喜不自勝:“世子,你沒事吧!”

齊曜白怎麽可能沒事,傷口在劇烈疼痛,他捂住胸膛,低聲問道:“你們在做什麽?”

“世子……”雁山是貼身跟隨他的,自然清楚他的心思,一咬牙道:“我們遇到了湯娘子,這是難得的機會!”

什麽機會,不必言說,他們都已經這樣了,就算是死也該拉個墊背的!

“住手,別動她……”齊曜白皺眉,想要提高嗓門,一張嘴,血絲留了下來。

雁山這回不聽他的,“隻要能保住世子的性命,怎麽都行。”

他攙扶住齊曜白,揚聲吩咐死士速戰速決,逮住攝政王妃大家都能活命!

這句話無疑是最激勵人心的,誰都有求生欲望,這是與生俱來的本能。

他們迫切地想要爭取一線生機。

“住手!”齊曜白著急惱怒,蓄了力氣,一手揮開雁山,自己一股腦往戰圈裏走去。

他步伐不穩,頗有一意孤行的執拗。

看得雁山又氣又急,若非怕牽扯主子的箭傷,哪怕是大不敬之罪,他也要把人拉回來!

恰在這時,湯幼寧幾人被逼到了一處水流湍急的山澗側方。

高高聳起的巨石堵住去路,而山澗寬闊,無法跨越。

十瀾覺得自己不好施展,道:“他們既然想要殺王妃,我們就取齊世子的性命!”

看這群人會不會回防,一直防守未免太過被動!

十驪與她的想法不謀而合,點頭道:“見機行事。”

兩人一左一右配合著,驟然發難,朝著自己送上來的齊曜白攻擊。

這麽一攪和,沒法把湯幼寧護得滴水不漏,但好歹拿回一半主動權。

雁山一臉急切,吩咐他們勢必要保護好世子,本就箭傷在身,再來一次可就沒命了!

叫人無奈的是,都這樣了他還非要過去!

齊曜白不怕死,一點都不怕。

從記事起,他得知父親所做的一切,就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並非不看好父親所謀的大事,而是時間太漫長了,這中間有無數意外或者東窗事發的可能,他隨時會死。

而這回,逼宮一場,草率收尾,等待他們的又會是什麽呢?

是沿途的追殺,即便成功逃脫,也要離開大堰,再難返回故土。

要說京城這個生養他的地方有什麽叫人留戀的,倒也沒有,隻是感覺他的人生[沒有自己]。

從出生開始,他是郡王府的世子,是齊凱桓的兒子,無從選擇,自動歸屬到逆臣的陣營,成為謀反大業的參與者。

齊曜白沒有對未來的期許,他隻是按部就班的活著,是固定的一條路。

但現在,他有個小小的願望,希望湯小娘子能平安喜樂,餘生無憂——

一個死士不要命地衝撞過來,拚著被十瀾砍斷手臂的風險,也要把湯幼寧給撞到山澗底下去。

他速度太快,十瀾鋒利的刀刃深入他的胳膊,幾可見白骨,帶出的血珠飛濺一地,有許多粘在湯幼寧臉上。

太近了!

無法躲避,她的身後就是那條冷冽山泉。

‘撲通’一聲,湯幼寧掉入水中。

“王妃!”十瀾咬牙一刀抹了死士的脖子,扭身跟著往下跳。

誰知眼前一花,有人比她更快!

齊曜白想也沒想,跟著跳了下去,帶著他的箭傷,把目瞪口呆的雁山拋之腦後。

現場徹底亂成一團,他們各自要保護的主子全都落水被衝走了!

這條山澗是順著山坡走勢往下流,青蛇坡雖說不是大山,但高度可觀,且這樣竹叢密布的地方,奇石也不少。

尋常時候賞景,山間奇石與翠竹絕配,一旦有人落水,那便意味著危險重重。

這要是被水流卷著,一腦袋磕上石頭,把人拍暈了,不就徹底溺水而亡了麽!

十瀾與十驪都會水,她們跳了下去,就連雁山他們也跟著下去救人。

然而壓根不見人影,眨眼間就被衝遠了去,後麵的人急不可耐,水中阻力太大,也跟不上前頭。

**

不會泅水的人,沒跟著下去搗亂,雙方暫時休戰。

雁山掏出懷裏的地圖看了看,臉都給嚇白了!

這青蛇坡的水流還不少,偏偏眼前這條是主道,一路匯聚了其它小溪,奔騰著流向低處。

在那裏,有一個瀑布!底下正是上水瑤村民們時常網魚的新泉湖!

世子爺身受重傷,這麽一泡水,還得被磕磕碰碰,再衝到瀑布下麵去……

雁山不敢往下想,連忙帶著人沿途尋找。

湯幼寧很難受,墜落的一瞬間,她本能張嘴啊了一聲,然後就被清涼的泉水灌個滿嘴。

猛然嗆水了咳不出來,那水流的力道還非常大,不斷衝刷著她。

人就跟小螞蟻一樣,伸長了手,無處著力。

但是沒多久,就有一道外力,將她攬了過去。

湯幼寧不會水,下意識摟住了那根救命稻草。

她睜圓了一雙大眼睛:“齊、齊世子……”

齊曜白肖想她已久,有些時候,恨自己不是真的紈絝子弟,削尖腦袋去染指她。

之前有過一次絕妙的機會,他卻沒動手。

因為害怕她用厭惡的眼神對著自己,也不喜歡見到如此軟甜的小娘子掉眼淚。

沒想到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能夠擁著她攬入懷裏。

齊曜白的臉色極為蒼白,失血過多與激寒讓他麻木,都感覺不出是否疼痛了。

他不記得自己笑了沒有,也察覺不出摟著她是什麽滋味……

隻知道用盡力氣,把湯幼寧朝著岸邊奮力一推。

求生的本能讓湯幼寧勾住了一根樹枝,她柔嫩的掌心,被粗糲的樹皮紮得鮮血淋漓。

顧不上手疼,連忙反手回去攥齊曜白,撈了個空。

回頭那一眼,隻看到他被水流帶著遠去的身影,“齊世子!”

他被衝走了!

湯幼寧一愣,大聲叫他,“齊曜白!”

遠遠的,他笑了笑。他聽見了,小娘子總是客客氣氣的喊他齊世子,這回倒是直呼其名。

湯幼寧整個人在顫抖,尚未入夏的天氣本就不熱,深山更顯寒涼,這山澗泉水還是從石縫裏流出來的。

徹骨寒冰的滋味。

她擔心齊曜白的安危,手腳並用自行攀爬上岸。

這會兒也管不得女子濕透衣裳的不雅之處,湯幼寧撿了一根枯樹枝,撇開荊棘順水往下遊跑。

齊曜白的父親造反了,他活不了,在不久的剛才,他們手下人還在林中廝殺,可是現在,她想去救他。

沒有原因,即便要定罪,也該對一個活人下判決。

湯幼寧一邊跑一邊找人,可惜沒多久,她的前方失去了道路。

“齊曜白?”

她已然站到了高懸的瀑布上頭,嘩啦啦的溪水從高處垂墜,震耳欲聾。

甚至掩蓋了她的喊聲。

即便脫離了水中,人在大自然麵前,依然像小螞蟻一樣。

瀑布底下便是新泉湖,被衝起巨大的雪白浪花,很是壯麗漂亮。

還記得麻婆婆說,這裏有許多小銀魚,山民們總能收獲滿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