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南城外,明峰山下。

阮嬌嬌屏住呼吸,小心將車簾掀開一道縫隙。

馬車前滿地屍首,鮮血橫流。

斷肢殘屍之中,站著一個肩寬背厚的男人,強壯得像座山,手裏的長刀戳在腳下的人背上。

男人背對著她,將手裏長刀一拔。

鮮血四濺。

阮嬌嬌捂住口鼻,還是壓抑不住驚叫。

殺人的男人聽到動靜,倏地轉頭。

阮嬌嬌心重重一跳,趕緊往後縮,簾子落下的電光火石之間,隻看到男人的側臉。

滑落到眼尾的眼珠子好像有光,凶悍。

身後是堆疊的布匹,阮嬌嬌退無可退。

腳步聲傳來,重而徐。

他像是有意叫車裏的人聽到,長刀搭在地上,刀尖刮地的刺耳聲響,像閻王的催命符,往馬車慢慢行來。

阮嬌嬌的心跳快得近乎頂住她的喉,雙手慌亂在身旁胡**索。

但車上載的都是布匹和要送到京城的繡品,最後頭是裝滿珠繡玉石的箱子,哪裏有可防身的武器?

腳步聲停在車外,阮嬌嬌不得已匆忙拉過一卷布抱在懷裏,眼看車簾子被猛地一掀,就立即將那卷布用力砸過去。

布重,阮嬌嬌力氣小又沒個準頭,那人輕鬆就躲了過去。阮嬌嬌又驚又急,轉身又要再拉一卷布。

車廂一個晃動,掛在車頭的馬前鈴“當啷”一響,阮嬌嬌背後寒毛直豎,緊接著後頸子一緊。

高熱的手厚實又粗糙,將她的長發也夾在其中,阮嬌嬌不止後頸子被掐得疼,被拉扯的頭皮也疼。

蠻橫的力道將她往後扯,一個天旋地轉,阮嬌嬌後背就重重撞上車廂壁,疼得她眼冒金星。下意識要掙紮起身,那人又立即掐住了她的頸子,將她死死按在車廂壁上。

“車上就你一個人?”

離得近,男人帶著血腥氣的體溫灼著她,氣息噴落在她臉側,一張臉完整映進阮嬌嬌逐漸清明的眼中。

和彰顯著野蠻的強壯身軀不同,這男人的臉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清雋俊朗。

飛揚刀眉近乎入鬢,瑞鳳眼尾微微上挑,威龍鼻梁方正高挺,偏薄的唇唇溝明顯,唇峰微翹,就算是麵無表情,唇角也自然上彎,很好地中和了他鋒利的下頜線,但也透著一股不怒自威的冷冽和肅殺之氣。

他臉上還有被濺上的鮮血,鮮血未幹涸,順著他的臉龐往下淌,給那肅殺之氣更平添了幾分狠戾。

像黃泉來收命的閻羅。

阮嬌嬌怕得說不出話,大睜的眼裏不住往下滾落淚水。就看得男人眼裏的不滿漸濃,帶著血腥味的手往上挪了一些,粗壯的手指摁住她的兩頰。

“說話!”

低沉的怒喝震痛阮嬌嬌的耳膜,阮嬌嬌怕得雙肩一抖,艱難點了點頭,貓一樣“嗯”了一聲。

男人犀利的眼在車上逡巡幾輪,視線落在阮嬌嬌臉上,雙眼微微一眯,似在考慮要如何處置她。

這不太妙,他看她的眼神,像看著一個出乎意料的麻煩,一個累贅。

“我……我有錢。”阮嬌嬌鼓起勇氣,顫顫出聲,“你放我回去,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

男人的眉間微微一攏,隨即展開,然後笑出聲。

“你覺得我是求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