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的時候, Layla塞給梁時一張員工門卡,歡迎她經常來東辰找他們玩。

梁時很認真地收下門卡。她雙手插兜,從園區正門離開, 腳踩著地上的樹影, 默默地想,如果自己當年讀了大學,如今是不是也能像Layla一樣, 在這樣的地方工作?

不用黑白顛倒地出攤,不用流水一樣地給人打短工, 就做一個愛抱怨通勤、愛吐槽老板的普通上班族, 在這樣的好天氣裏, 和同事一起吃飯,樓下散步消消食,再回去接著工作。

正漫無邊際地想著,忽然聽到後方傳來汽車喇叭聲。梁時回頭,看到一輛熟悉的卡宴正在身後緩緩跟著她。

她的壞心情立刻飛走了, 幾乎是蹦蹦跳跳地上了車:“你不是要開會嗎?”

陳琛笑歎道:“你們到底逛了多久?比我的會還要久。”

梁時也笑:“還沒到下班時間吧,陳老板這是翹班了?”

陳琛故作神秘地噙著笑,一打方向盤:“帶你去個地方。”

*

黃昏降臨城市, 晚霞燒紅了天空, 天地間一片紫粉色。

陳琛帶著她來到南城體育館。

一下車,梁時就能感覺到撲麵而來的火熱氛圍, 場館周圍, 大幅海報依牆而立, 各種應援旗幟隨風招展——竟然是AOH的演唱會!

她驚訝地問陳琛:“你不是不喜歡他們嗎?”

陳琛早已把西裝外套脫在了車上, 此刻隻穿著一件米色襯衫。衣領微敞,袖口挽起, 瞬間就從職場人士變身成了來看演唱會的小年輕。

“作為代言人候選,總要來鑒定一下真實水準。”

他們在會場旁邊簡單吃了個晚飯,就檢票入場了。位置非常好,直擊舞台,梁時懷疑這是公關贈票,否則陳琛怎麽會花大錢來看男團的演唱會?

放眼望去,會場裏一片赤橙色,全是女孩子們的應援。隻有極個別作陪的男士,都一臉無聊相。反觀陳琛,正在低頭研究發給他的燈牌,臉上沒有一點不好意思。

很快,全場熄燈。隨著一聲巨響,舞台上忽然迸射出橙色的焰火。緊接著,炫目的燈光亮起,飽滿的鼓點響徹全場,一下子把氛圍推向了高點,是集體開場舞!

四周的粉絲立刻開始尖叫,梁時被這氣氛帶著,也很給麵子地揮舞起手裏的應援棒。

直到大屏幕上出現每個成員的單人特寫,她才驚訝著道:“那是……嘉與?”

這幾年,梁時為了生計奔波,根本無暇關注娛樂圈,更沒有功夫研究這個新晉男團裏究竟都有誰。

周圍的女孩子們全都在高喊著“A-oh! A-oh!”,火熱的情感匯聚成鋪天蓋地的炙熱聲浪,從觀眾席一路蔓延至舞台,將現場的氛圍又推向了**。

隻剩陳琛在這熱鬧的氣氛中高深莫測地坐著,和周圍格格不入。

台上的幾個男孩長得都很帥,歌聲和舞台俱都格外賣力,梁時輕輕鬆鬆就被粉絲們火熱的**感染到,隨著旁邊的人潮一起歡呼。尤其是後半程,陳嘉與的單人solo出場時,梁時幾乎是站在座位上尖叫著為他呐喊。

蹦蹦跳跳的一場演唱會下來,台下粉絲的活動量不亞於台上的愛豆。梁時全身心地沉浸在這炙熱的氛圍裏,在忘我的呼喊和尖叫中,將所有心事拋諸腦後,感到了久違的、酣暢淋漓的快樂。

結束的時候,她嗨到滿臉通紅,嗓子都快喊啞了,激動地扒拉著陳琛的袖子:“他們好棒!你不能不簽他們!”

陳琛一副被她的大嗓門吵到的嫌棄樣子,邊笑邊拉著她往外走。

退場的人群異常擁擠,甚至開始出現推搡,梁時被旁邊的姑娘擠到,一下子撞在了陳琛身上。她剛要起身,就被陳琛長臂一展,一把攬進懷裏。

鼻尖是好聞的木質香。梁時想,明明是她灑上去的味道,反倒把自己熏醉了。

陳琛就這麽攬著她一路走出體育館。剛散場的當口,大街上人聲鼎沸,車水馬龍,陳琛鬆開她時,梁時還是呆呆的。

他看著她這個模樣,唇角微翹,一把牽起了梁時的手,繼續在如織的人流裏穿梭。

梁時就這麽任他牽著,大腦中一片空白,那晚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心跳又回來了。她覺得自己應該掙脫的,可略一嚐試,陳琛的手便更緊地攥住她,仿佛沒有任何退縮的餘地。

一直走到停車場,陳琛才狀似不經意地鬆開。

梁時摸著自己滾燙的手指,終於從一場漫長的心跳裏找回了呼吸,愣愣地開門上車。

*

次日上午,梁時在撥弄掃地機器人的時候,還會回想起昨晚的那個牽手。

她呆呆地想:陳琛是……喜歡我嗎?

從小到大,她有太多次誤以為陳琛是喜歡自己的。

他每一個笑容,每一通電話,每一句回複,都會被少女時期的梁時拎出來反複琢磨,並邀請好姐妹一起反複琢磨,然後得出一個結論:是的,他喜歡我!

……結果總會被階段性的事實所推翻。

然而,那時候的梁時從不氣餒——陳琛早晚都是她的,早一天還是晚一天喜歡,有什麽分別?

此刻,她倒開始懷念起少女時期那種盲目的自信,如今年齡漲了,人卻變得畏縮了。

想了半天有點累,梁時一屁股坐在地板上,茫然地盯著自己的手掌心出神。

這時候,門口的可視電話忽然響了。她走過去,隻見屏幕裏出現一張人臉,被帽子口罩墨鏡包裹得嚴嚴實實。

……大白天的,這木乃伊誰啊?

正猶豫呢,一隻胳膊擦著她的耳廓從身後探過來,“啪嗒”一聲摁了開門鍵。

梁時回頭,陳琛似是剛開完線上會議,從房間裏出來了——今天周末,陳老板終於不用趕著早高峰出門上班。

他抓著頭發往回走,“是陳嘉與。”

“……”

梁時趕緊一把拽住他:“就這麽讓他上來?那他就知道我在這兒了!”

陳琛愣了兩秒,似是想到了什麽,唇邊浮起一個揶揄的笑:“那又如何?我們可是很正經的關係。”

……是哦,正經的雇傭關係,簽過合同的那種。

我到底在心虛什麽!梁時無語地想。

很快,急促的拍門聲響起,陳琛打開門,隻見裹得像搶劫犯一樣的陳嘉與旋風般衝了進來:“哥!你昨天到底有沒有去看我的演唱會?”

他一邊說,一邊把身上的防曬外套、帽子、口罩一一脫掉,“感覺如何?有沒有發現你弟不僅帥得驚天動地,業務能力也是……”

話說到一半,才注意到屋子裏還有一個人。

“梁、梁時姐!”陳嘉與愕然。

*

身為陳氏財團的小公子,陳嘉與從小就生活在他爺爺、他爸還有他哥的陰影裏。

在爺爺的一眾孫輩中,陳琛毋庸置疑,是最得偏愛的一個。其次是小姑姑家的周沅齊,雖然是外孫,依然被爺爺寶貝得不行。就連陳嘉涵那個不正幹的,因為慣會說花言巧語,平時想做點什麽,爺爺也會拍手支持。

幾個堂姐妹就不說了,全是掌上明珠,爺爺看到誰都笑得見牙不見眼。

唯獨他陳嘉與,就是老爺子心中那棵歪脖子樹,隨時需要修剪。

陳嘉與覺得,自己如此窩囊的家庭地位,很大程度上源於有陳琛這麽個親哥,簡直是一輩子的參照物。

小時候,每次他把成jsg績單帶回家,父母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個基因突變產物。

那年,陳嘉與聽說了梁家抱錯的事,懷疑自己也是抱錯的,鬧著要去做親子鑒定。然後結結實實地挨了陳遠之一個巴掌,直接給扇進了叛逆期,從此不走尋常路。

細數小少爺的叛逆行為,最了不得的當屬在加拿大讀書期間,偷偷溜回國參加選秀,竟然還一騎絕塵地出道了。

陳嘉與自認最大的優點就是這張臉。和他哥有七分像,卻又不似陳琛這種美目流盼、文逸俊雅,而是線條更明朗,五官更深邃,劍眉英挺,高鼻大眼,搭配左耳一枚酷酷的耳釘,整個人青春帥氣又不羈——簡直是天選愛豆。

天選愛豆陳嘉與此刻正蹲在廚房裏,吸溜著吃梁時最新實踐的菜品——黑豬肉燉粉條。

自從那天陳老板表示做什麽都愛吃以後,梁時就放飛了自我,各種土洋結合,不拘一格。今天這道新學的東北菜還沒來得及端上桌,就被陳嘉與吃掉了半鍋。

“我幾年沒吃過飽飯了,這可比我們基地的飯好吃太多了!”

“基地”是經濟公司為男團成員們開辟的集體宿舍,幾個男孩子吃、住、訓練都在一起,便於經紀人管理。

“我們基地還挺好玩的,啥都有,梁時姐,改天我帶你去玩!”陳嘉與興奮地說。

陳琛想,你小子還挺會投桃報李。也沒管他,自己去書房裏躲清靜了。

梁時也很捧場:“好啊!昨天的演唱會真是太帥了,你們唱得好棒啊!”

陳嘉與興奮得手舞足蹈,揮著筷子道:“我哥帶你去的?有沒有被本少爺專業的舞台震撼到?”

梁時連連點頭,遞給他一碟冰鎮西瓜:“業務能力沒得說!快去賄賂一下陳老板,一舉拿下代言人。”

陳嘉與大喜,轉頭就去找他哥。房子挺大,一時沒找到人,眨眼的功夫,西瓜就全進了自己的肚子。

陳琛:這麽貪吃的代言人誰愛簽誰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