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梅驚訝地發現, 陳嘉涵昨晚上竟然沒有喝得醉醺醺,而是頭腦清醒著,自己走進家門的。

她心中有一絲高興, 這是終於從梁昀那事的打擊裏恢複過來了?

於是抱著兒子, 興衝衝地趕去陳嘉涵的書房,想趁著他在家,趕緊增進一下父子感情。自從兒子出生, 陳嘉涵還沒怎麽好好抱過他。

此時,陳嘉涵正倚靠在書桌邊, 桌子上散落著一堆照片和資料。

助理站在桌子對jsg麵, 一臉立了大功的興奮表情。

陳嘉涵的手裏捏著一張照片。照片上, 是夜色下人來人往的小吃街,一對熱戀的男女正抱在一起忘情地親吻。

照片拍攝的角度過於刁鑽,根本看不清兩個人的臉。可那個男人的背影,就算是化成灰,也能被陳嘉涵一眼認出來——是陳琛。

其餘的照片顯然是對兩人的持續偷拍。隻見他們手牽著手, 一路從小吃街逛進了C大。

校園裏人少,不太好遮掩,跟拍就沒能繼續。但是這些照片, 已經足夠讓陳嘉涵抓住一個了不得的線索。

“梁時。”陳嘉涵默默地念叨著這個名字, 把玩著手中的照片,“原來我那個好堂弟也不是石頭做的, 竟然真有喜歡的女人。”

順著這條線索查下去, 很多事實就如順藤摸瓜一樣, 浮出了水麵。

他的手下剛剛從榕城回來, 在看守所裏見到了一個據說是得罪了陳琛的人。這個人還是那個女明星孔珍珍的經紀人,因為涉嫌綁架罪, 至今還在裏頭關著,等著開庭。

那女人也是個蠢的,稍微一釣,就開了口。

原來過去一年,梁時一直在給陳琛當保姆,就住在他南城的家裏。

哼,什麽保姆,明明就是養在家裏的玩物。陳嘉涵不屑地想,都是男人,陳琛在玩什麽花樣他真是再清楚不過。

但是現在,這個玩物竟然登堂入室,搖身一變,頂替了梁昀,成了梁家的小姐!

他忽然明白吳薇為什麽會來找自己。

這時候,門上響起敲門聲,楊曉梅抱著兒子,在外麵殷切地道:“嘉涵,我和寶寶來看看你。”

助理連忙把滿桌的照片和資料收進袋子。打開門,微一鞠躬,帶著東西離開了。

陳嘉涵心裏煩得要死,麵上還是敷衍地笑了笑:“我還有事情忙,就不陪你們了。”

說著,竟然直接離開了書房,與抱著孩子的楊曉梅擦肩而過,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懷裏的孩子。

楊曉梅愣愣地看著陳嘉涵離開的背影,精心修剪的眉頭皺了起來。

她回過頭,視線在書房裏打量了一圈,忽然在前方桌角下,瞥到一張散落的照片。

撿起來一看,照片上是梁時的單人特寫,正在對身旁的什麽人開心地笑著,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危險的處境。

*

天光乍亮的時候,梁時就被窗外清脆的鳥鳴聲喚醒。意識還有些朦朧,一時分不清自己是在南城還是榕城。

她努力清醒了片刻,才恍然想起來,這是帝都,梁宅。

一座熟悉的房子,卻不是自己的家。

回到這裏已經有好多天了,梁時翻了個身,拿起手機,默默的在心裏倒數計時著。

門外的走廊上響起傭人們來回走動的腳步聲,梁時想起來,今天是梁秋聲為她舉行歡迎宴會的日子。

這場宴會不僅僅是為了歡迎她回來,梁秋聲還要借著這個場合,向外界隆重宣布一項決定:他即將轉讓給梁時百分之十的泰啟股份,徹底坐實她帝都梁家小姐的位置。

剛剛得知這個消息時,梁時震驚得目瞪口呆,一把攥緊了陳琛的手,“這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陳琛一臉理所當然,“本來就該是你的。”

“可是我不想要。”梁時皺著一張小臉,有些不情不願,“我和梁家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這次回來,也隻是為了你,不是來繼承他梁秋聲的錢的。”

陳琛將她攬進懷裏,歪頭蹭著她的頭發,“我明白。可是,你知道這百分之十的股份可以幫你做什麽嗎?”

梁時茫然地眨了眨眼。

“你不是一直惦記著那些爛尾樓盤嗎?就不想靠自己的力量幫他們改變現狀?”

“你是說……”梁時沉思了片刻,不確定道:“百分之十的話,我就成了泰啟排得上號的大股東?能參加董事會的那種?”

陳琛點了點頭,“嗯,你的投票,能直接左右泰啟未來的發展。”

他抬起手,將梁時臉頰上的一綹頭發捋至耳後,臉上的表情淡淡的:“這也是梁秋聲欠你的。”

梁時還沒有完全消化這件事情帶給她的影響,直到晚上躺在**,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按照泰啟的規模,她豈不是一夜之間成了身家億萬的女富豪?

此時,她一大早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魚貫而入的造型師團隊捧著好幾套風格各異的高定禮服和名品女鞋,滿臉堆笑地等著她一件一件試過去;再根據她定下的衣服,來搭配妝容和發型。

梁時這才有了一點自己真的很有錢的“實感”。

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傭人進來,說門口來了一個女子,堅持要見梁時。

梁時將麵膜摘下,疑惑道:“是徐芃芃嗎?”

“不是的。”傭人猶豫地說,“好像是那個明星……孔珍珍。”

*

孔珍珍站在梁宅的客廳裏,愣怔地望著牆上懸掛的一張全家福。

照片裏,少女一頭迷人的栗色卷發,笑得神采飛揚。

她的記憶忽然回溯到九年前的那個夜晚,夜風柔軟,陳琛的眼神清涼如水。拒絕她的時候,目光似掃過她微卷的長發,在上麵停頓了一秒。

那一秒,好像帶著無法言說的懷念和悵惘。

隻那一個眼神,便讓她九年不曾換過發型。

連她的造型師都勸她,每年時興的發型大不相同,別的女明星恨不得三個月一換。她倒好,簡直把這一頭卷發焊在了身上。連她的黑粉也會時不時的拎出這點說事,嘲笑她不懂得與時俱進。

此刻,牆上的照片就如同一麵照妖鏡,頃刻間就把她打回了原形。她所有的堅持和幻想,原來從一開始,就是一場自欺欺人的白日夢。

兩行熱淚順著她素麵朝天的臉頰滾落到下頜,孔珍珍捂住雙眼,肩膀劇烈地抖動著,喉嚨裏忍不住發出一聲淒涼的哀嚎。

忽然,一隻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孔珍珍抬起朦朧的淚眼,看到站在她身前的梁時。

梁時的頭發上掛著幾隻發卷,用發帶攏在一起。臉上白嫩嫩的,還沒有上妝。她穿著一件絲滑的襯衫裙,下擺輕柔地垂落著,露出一雙白皙溫潤的小腿。

這樣隨意的打扮,站在這棟豪宅裏,竟然絲毫不覺得違和。

她周身散發著太過濃烈的主人家氣場,那渾然天成的公主勁兒,是隻有從小在這樣的宅子裏長大,才能沉澱下來的坦然。

孔珍珍就這樣愣愣地盯著梁時,而梁時蹙眉看了看她,忽然抬手,遞過來一張紙巾。

紙巾打破了僵持的氣氛,孔珍珍訕訕地接過,終於開了口:“我是來獲得你的諒解的。”

梁時疑惑地輕抬眉梢。

“我的前經紀人,鋒哥,剛把我保釋出來。他們都說……我這個案子,如果能得到被害人的諒解,或許可以有新的出路。”

孔珍珍臉色蒼白,柔弱地看著她,“本來起訴方是陳氏的律師,我應該去找陳琛的……但是,我怎麽都見不到他,所以隻能來找你了。”

梁時無語地看著她,搖了搖頭:“你要得到被害人的諒解……那請問,被害人是陳琛嗎?”

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被害人是我,你卻還是一意孤行去找陳琛?你連被害人是誰都沒搞清楚,就這還想取得諒解?”

在梁時不解的目光裏,孔珍珍低垂著眼眸,緊緊咬住下唇,沒有吭聲。

梁時心想,女明星果然傲氣,第一次見這樣求人的。

“你說得對……”孔珍珍輕聲道。

她抬起眼睛,正視著梁時的臉,嘴唇都在輕輕顫抖:“我……我太討厭你了,可能打心眼裏就逃避來見你。”

“我一直以為,這些年來和他幾次相遇,一定是命中注定的緣分。”孔珍珍的語氣帶著無限失落,“可是,你卻半路殺了出來,還是以那等卑微的身份,卻能讓他為了你……這麽討厭我。”

最後的幾個字,幾乎是哽咽著說出口的。

孔珍珍抬起頭,重新看向牆上的照片,“我今天才明白,那隻是我單方麵的命中注定而已。他和我的每一次相遇,心裏期待的,都是你。”

“而我,卻傻嗬嗬的,裝扮著你當初的模樣,自以為是地去討他的喜歡!”

說到這裏,孔珍珍眼睛裏的淚水又奪眶而出,“如果我知道,你在他心裏如此重要,我也不會……那樣做,去招惹他的厭惡。”

梁時靜靜地聽完孔珍珍的自白,過了很久,才輕輕地歎了jsg口氣。

“你到現在,難過的都是陳琛對你的無情。對我,似乎並沒有什麽歉意。”

梁時看著她,眼神裏充滿了無奈,“你有沒有想過,你那樣的做法,如果得逞,會給我帶來什麽樣的傷害?”

她環視了一圈梁家的客廳,“這個家裏的另一位女兒,就是被不雅視頻所累,離家出走,至今都沒有回來。”

“我問你,如果今天我不是梁家的小姐,隻是一個普通的保姆,你還會親自登門來討這個原諒嗎?”

梁時設想了一下那個場景,表情有些黯然,“會不會僅僅派你的經紀人上門,給我甩出一張大額支票,換取一個法庭上的和解?”

她遺憾地說:“孔珍珍,成年人做了選擇,就要有勇氣承擔後果。你當初既然選擇了那樣做,那現在,就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吧。抱歉,我不能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