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入高門的男人

路媽嗨了一聲,道:「你這傻孩子半夜三更打電話就問有沒有種麥子?!種什麽麥子啊,現在種麥子每畝地都要賠上幾十塊!誰種麥子?村裏現在就沒人種麥!」

路小凡連忙問:「咱家吃得都沒種嗎?」路媽道:「以前你在家的時候是有種,但你爸現在嘴刁,愛吃黃龍的小麥,家裏便索性把麥子扒了,今年就會種上蘋果樹!」

路小凡又不好明說,隻好道:「路媽,你怎麽連家裏吃的都不種呢,回頭你要買不上麥子不是麻煩了嗎?」

「哪能買不上?」路媽道:「現在村裏就有得賣,都不用趕縣城!」

路小凡急了,道:「咱家一年不是要吃上四五百斤麥子,這要是漲到一元錢一斤,你們一年不是白忙了?」路媽驚詫地道:「一元錢一斤,小凡你不是說真的吧,啊,你是不是得到什麽風聲了啊,哦喲,這國家是不是不打算讓窮人活了,想要活活餓死人啊。」

她這麽一說,旁邊劉老太的聲音就傳來了,道:「小凡那邊有消息了,說是麥子要漲到一塊啦!」劉老太家一向熱鬧,因為他們家有著村裏唯一一台電話跟電視機,既是村裏的文化傳播中心,也是各式消息傳播中心。她這麽一開口,在她家看電視的人都聽到了,一下子便群情激湧了起來。

路小凡的頭皮都麻了,連忙道:「不是,不是,我是說如果,如果!」那邊一片亂糟糟的,哪裏還有人有心思聽他的話。農村人一年到頭在那幾畝地上能刨出來的也就那麽幾千塊錢,扣除養兒糊口,生老病死,種子農藥,不算勞力也就能掙上幾百到一千塊錢,聽說糧食一漲要把他們那點微薄的利潤一口氣都漲沒一半多,一下子都亂了起來。路小凡還要再說,卻看見貝律清拿著毛巾站在浴室的門口,他一下子手忙腳亂,匆匆地道:「路媽,我電話掛了!」他掛了電話,見貝律清坐到了沙發上看書,便小聲道:「哥,你要不要喝湯。」貝律清沒吭聲,隻是深吸了一口氣,路小凡跟個犯錯的小學生一樣低下了頭。隔了好一會兒,貝律清才道:「路小凡,你能不能出息一點。」

這麽一條原本價值很多萬的消息就這樣被路小凡以幾百塊非常低廉的價格給賣了,路小凡自己也覺得挺慚愧的。隔天過來貝律清好像已經把這事忘了,路小凡才算鬆了一口氣,但從那以後他便很少在卓新跟林子洋他們那裏久坐了。對於貝律清、卓新,無論是糧食的暴漲還是暴跌都是獲利的喜訊,但對於田地裏的路家則有可能是一場災難,路小凡覺得還是耳不聽為淨的比較好。

而在貝律清看來,這根本就不是什麽大事,如果路家因為沒有收到消息少種兩畝地的麥子而多花了幾百塊錢,那就給他們幾百塊就好,他不會因為這種事情而覺得內疚。隔了幾天林子洋請他們去吃一桌火鍋,火鍋是路小凡的最愛,貝律清便跟他去了。這是一家私菜館,老板一天隻開三桌火鍋。

卓新本來是不大願意去的,說一頓火鍋有什麽吃頭,還私菜館,火鍋再裝逼也是火鍋。林子洋笑笑說你來了就知道了,私菜館的地方不大,但每個隔間都布置的挺有意思,石桌石凳,牆壁上掛著弓箭鐵矛,倒頗有一點忽必烈揮軍北上,埋鍋煮肉的粗獷。

底湯是用一隻傳統的大黃銅爐端上來的,老板介紹說湯都是用最新鮮的大牛骨配上很多種藥材煨出來的,然後經過很多遍的過濾才能弄得跟白開水似的澄清,隻微微透著的一點油黃。這樣的湯才能恰到好處的提味,又不會把後麵進來的食材的味道給遮住。

然後便是一大盤的牛肉上來,紅白相間,白色的部分如同玉脂一般潤澤細膩,每片牛肉都是手工切製,所以片片如同紙薄,弄一片把書放下麵,攤開來都能看見肉片底下的字,這樣的肉片隻要稍稍在滾湯裏一晃便可食,有著湯料的香味,還有牛肉自有的甘甜。

老板介紹說這牛肉也可生食,他推薦了半天也隻有林子洋賞臉嚐了一片。路小凡吃到一半,林子洋的手機響了,他挺氣派地把那磚頭拿出來這麽一聽,眼睛詫異地轉向了路小凡,然後把磚頭遞給路小凡道:「你媽電話!」

「路媽!」路小凡匆匆地把電話接過來。原來路媽是急著要向他借點錢囤麥子,因為家裏把所有的錢都用來買了新載的核桃苗跟蘋果苗,她給路小凡的宿舍打了好幾次電話他都不在,最後隻好給貝律清打,貝律清的舍友便把林子洋的手機號碼給了她。林子洋的手機傳音效果不錯,盡管路小凡連忙往外走,路媽說話的聲音還是清清楚楚。

路小凡掛完了電話,進來小聲跟貝律清說了一聲:「哥,我先走,家裏有點事。」他匆匆一走,卓新便悠悠地說了一句話:「出身決定眼界,眼界決定取舍!」

當時沒人接他這句話,等吃完了飯,貝律清走了,林子洋才歎氣道:「你這做什麽呢,說這麽毒的話,這同性戀又不是頭疼腦熱,吃點消炎藥就能好。

你非把路小凡從律清那裏攆走,那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卓新指著門前那對石獅子,道:「瞧見沒,朱門配石獅,木門配竹馬,路小凡就是個農村人難道你也想讓律清跟他一起糾結於那些細碎利益,小市民貧民的事情?貝律清他就算是個同性戀,他也值得更好的!」8路小凡把路媽給他的錢,再加上這二年存的,零零碎碎八百塊錢一起匯給了路媽。

隔了幾天,家裏又有電話來,卻是路小的,才知道路爸聽說糧食要漲,就貪心從黃龍多販了點小麥回來,也想做回生意人賺個差價。哪裏知道這裏的糧食根本沒動靜,他們買得急,路爸沒經驗買貴了,現在想賣個更高價誰理他們。路媽一著急雇了輛三輪平板車將小麥裝上,想去縣城沿街零賣,哪裏知道半道上叫農用車蹭了一下,不但平板車翻溝裏,連人都被車子壓傷了。那農用車也是一個縣裏有後台的,一口咬定了是路媽沒遵守交通規則。交警過來一調查,路媽再精明的人也懵了,農村人知道毛個交通規則,這規則到底是個什麽樣的規則她完全說不上來,眼瞧著麥子沒了,人傷了,得不到賠款還要賠平板車,路媽急了,隻好讓路小的回去給路小凡打個電話。

路小凡先給路小平打電話,讓他趕緊寄點錢回去。路小平聽說路媽叫車撞了,也挺著急,可一說錢就支吾了,反覆講自己在天津有多麽不容易,這政府的工作就是為人民奉獻了,別說剩餘的錢,就是連平時吃都要省著點。「要不然路媽怎麽會問你借麥子的錢呢……」

路小平最後說了一句。路小凡唯一的辦法隻好快一點找到貝律清,其實最近貝律清挺少回來的,這所公寓不象是貝律清的,倒更象是他路小凡的。貝律清還沒有正式到外交部實習,所以路小凡找了一大圈,才從林子洋那裏聯絡到了貝律清,他急匆匆地趕到貝律清那裏,他正在跟人談話。路小凡等了老半天,貝律清才回轉過頭來,路小凡大致把情況一說,貝律清略略皺了一下眉頭,路小凡本能地覺察到了貝律清的不耐煩。

其實路小凡也在檢討自己的行為,他為了幾百塊錢而導致了要問貝律清借上上千塊的錢來解決路家的事情,即便連他自己都覺得這是一筆虧本的賬。貝律清給路小凡錢的時候,路小凡的頭都快低到腰,等他接過錢,貝律清才挺平淡地道:「你走吧!」

路小凡哎了一聲,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道:「哥,我給你熬湯好不好。」

貝律清回了一句:「不必了,我最近都不太愛喝湯。」說完他就走了,路小凡其實挺想在他背後問一聲:「那給你熬粥好不好。」可是他還沒醞釀好語句,貝律清就已經走得老遠了。路小凡也知道貝律清有一點不太高興,貝律清不高興也通常是憋著的,因為他是一個硬氣的人,所以隻要他回來,路小凡就討好外加加倍陪小心,等著他像往常那樣憋順了就好了。這個局麵一直維持到貝律清一位香港朋友的到來。路小凡興衝衝地跟著林子洋一起去接風,吃的地方挺清靜是在一家咖啡館裏,路小凡跟著林子洋胡吃海吃了一年心裏還想這會不會太慢待朋友了。而等他看到李文西才知道,那是人家根本就對那些肉食橫溢的地方不感興趣。

因為李文西的第一句話便是:「不好意思啦,地方是我定的,清靜點說說話。」

四人的卡座,貝律清身旁的位置讓李文西坐了,路小凡看著自己的位置叫人坐了一時還有一點反應不過來。林子洋連忙拉著他跟自己坐了。路小凡坐下反省了一下,認為自己也不好太計較,就把貝律清身旁的位置暫時借給朋友坐坐吧。李文西的第二句話便是:「我去非洲玩了一趟,在那裏帶了點新鮮的咖啡豆,已經讓店家給我磨上了,等會兒大家嚐嚐。」貝律清轉頭笑了一下,道:「你喜歡咖啡別喜歡上癮了。」李文西衝貝律清做了個鬼臉,如果別的男人做這個動作路小凡一定會覺得有一點娘,但李文西不同,他好像做什麽都很自如,做什麽表情都俊美不凡,這點有一點像貝律清,但貝律清的表情遠沒有李文西的表情來得生動。

路小凡隻聽李文西道:「你知道呀,我上癮的東西隻有二樣,一是你,第二樣就是咖啡。」路小凡的腦袋騰地就炸開了,他當時是這麽想的,要不要讓這個李文西知道,貝律清已經有重要的人了,重要之人──路小凡。

但路小凡能感覺得到貝律清今天的心情非常不錯,他有令貝律清這麽心情爽過嗎──好像沒有,誰會三天兩頭因為處理了貧困村的事情而心情很爽,他又不是總理!貝律清看向李文西的眼神也非常的溫和,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有這麽溫和嗎──實在說不上來,誰會那麽溫和地看著一個有很多貧困村麻煩事情的人啊,所以現在貝律清根本不是跟自己在一起時話少,自閉的樣子,在李文西的麵前,他是風趣的,開朗的,親切的。

路小凡這麽一想就不敢確定了,自己真是貝律清什麽重要的人麽?他頓時便心虛了,一下子似乎就找不到方向了。咖啡很快就送上來了,貝律清淺嚐了一口道:「不錯,你去的地方是蒲隆地吧!」

李文西歡快地笑道:「被你猜出來了。」

林子洋喝了一口,也誇道:「確實夠香,夠醇。」

路小凡見他們都誇,便喝了一大口,結果是聞著挺香的又苦又酸澀,他一口便嗆著了,放下杯子邊咳邊說抱歉。

李文西笑道:「不好意思,我喝慣咖啡早就不習慣放糖,就忘了給你放糖。」

貝律清招手叫來服務生指著路小凡的杯子道:「給他換杯卡布奇諾吧。」

「那不是女生喝的嘛!」李文西笑道,然後又衝路小凡眨著眼睛道:「開玩笑,開玩笑,因為我一直聽律清提起你,便有一點好奇,他說了你不喜歡喝咖啡,我還是非要把你請來,認識一下,以後多關照啊!」

他說著把手遞給了路小凡,路小凡連忙擦了擦手上的咖啡沫,跟他握了握,那隻手跟貝律清的一樣也是修長,白皙,指腹粗糙。

貝律清會跟別人經常提起自己,路小凡頓時從茫然裏又找到了方向,精神一振了起來,但是後麵的談話確實沒有自己能插得上嘴的。

李文西跟貝律清顯然有很多共同話語,天南地北談得很歡,一身夢特嬌的林子洋好像也不膈應,對那些話題也非常熟悉。

「律清,你現在還彈鋼琴麽?」李文西笑問。

「回來就沒彈過!」

「這多可惜,你彈了那麽多年。」

貝律清不以為然地笑道:「總算可以不彈了,你不知道我根本不喜歡彈鋼琴。」

林子洋插嘴笑道:「主要是沒有知音啊……」

李文西看了貝律清一眼,態度頗為曖昧,笑道:「那我就不走了……」

路小凡雙手抱著咖啡杯,勺子一直順著一個方向打轉,看樣子象是鐵了心要把咖啡打成奶酪似的。

李文西指了指貝律清的中指上的鐵指環,道:「這件破玩意你還沒丟啊。」

貝律清頓了頓,才笑道:「不是你不讓丟的麽!」

這枚戒指貝律清一直有套在手指上,路小凡都瞧習慣了,他從沒奇怪貝律清為什麽會套這麽一個鐵指環,因為像貝律清這樣的人大約不需要什麽外在的飾品來裝點自己。

他到今天才知道原來這麽一枚戒指跟一段曖昧的感情有關的,而且這段曖昧感情的主人就在自己的眼前。

貝律清接著話鋒一轉道:「你最近不是在忙著相親嘛?」

路小凡頓時精神又一振,李文西笑笑道:「是的,但不太滿意,我想要的女人是不羅嗦,不會多管閑事,我不想到時她會給我們添什麽麻煩。」

貝律清端起咖啡笑了笑,不置可否。

路小凡本來有一點為了李文西會跟別的女人結婚而心喜,可轉念一想自己也有老婆呢,而且他還是貝律清的妹夫,心中這麽一衡量路小凡從頭到尾都不知道嘴巴裏吃的是什麽東西,倒是被米飯嗆了幾回,搞得林子洋都要衝他翻白眼。

吃完了晚飯,路小凡站在咖啡館的台階上,來接他的車子是林子洋,林子洋衝他招了招手道:「上車,上車。」

路小凡猶豫了一下,道:「等會哥……」

「就是你哥讓我來接你的。」林子洋歎氣道。

路小凡稍稍躊躇了一下就明白貝律清確實不會來接自己了,因為他大概還是要跟李文西在一起的。

上了車,林子洋一腳油門飆出老遠,瞥了一眼路小凡道:「我說路小凡,你大腦裏想什麽呢,你會不會當Gay,Gay是男人,今天跟你玩,明天跟他玩,那是玩得一個瀟灑。你再想想你們的關係?看把你弄得跟娘們似的苦著個臉,哎你別讓人家李文西比下去好不好,李文西跟著律清青梅竹馬都還沒給你臉色呢。」

路小凡老老實實地聽著林子洋訓話,林子洋把車停好才道:「小凡,咱們是自己人,子洋哥給你一個忠告,你知道自己最值錢的地方在哪裏麽?」

路小凡搖了搖腦袋,林子洋拍著方向盤道:「你夠識趣!」

路小凡抬起有一點空白的腦袋,林子洋又拍了拍方向盤道:「律清這樣的人,告訴你那想追求他的人,隨便男人女人都能排成行,就你這樣已經讓很多人吐血了,知不知道?!」

林子洋規勸完路小凡車子呼啦一聲就衝出了停車場。

路小凡回到了家裏,那個晚上貝律清沒回來,隔了一個晚上還是沒回來。

路小凡躺在**努力運轉著自己腦袋,覺得自己又想岔了,他試遍了貝律清身邊所有的位置,最後總以為擠了一個變態的位置是沒人搶的,現在才明白就算是這個變態的位置也未必是屬於他的。

也許人生就是一場打不完的戰爭,路小凡反覆思考了兩天,認為自己無論如何要奮發圖強,鞏固自己的位置。

於是,他隻要找到機會跟李文西在一起,就會搶著跟貝律清坐,給貝律清夾菜,吃完了飯就找各種借口讓貝律清跟他回家,就差沒在貝律清的腦門上貼一個路小凡所有,閑人勿進。

李文西始終笑吟吟的,但有一天路小凡推開門,李文西放了幾個行李在客廳裏,他微微笑道:「我要在律清這裏住一陣子呢,所以要麻煩小凡搬出去住了!」

貝律清坐在那裏靜靜地看著他也不做聲,路小凡聽李文西的話先是有點不太相信,但又覺得挺必然,想要雄起奮爭,但氣還沒衝到腦門就在嘴巴那裏整個泄了,這就跟**似的,都是早泄的雄心。

路小凡在貝律清的沈默中,摸了幾次才把鑰匙從套子裏解出來,那把鑰匙上他圈了好多紅繩,這樣他的手隻要一伸進去,就能摸到貝律清大門的鑰匙,後來交了鑰匙還不由自主地會把手伸了口袋裏去摸鑰匙,摸了幾次才知道,哦,真的上交了。

路小凡事後也總結了,他之所以失去貝律清身邊位置大概正是因為他沒有記得林子洋說過的自己的長處:識趣,他那麽高調明顯不太識趣,不過他最後很順利地交出了鑰匙,路小凡覺得自己在這一點上還算是識趣的。

所以以後貝律清再給他鑰匙,用完了,他都會非常自覺地把鑰匙交還回去,路小凡覺得這樣貝律清就能記得自己至少在歸還鑰匙這件事情上是做得蠻識趣的。

雖然貝律清每一次都很沈默,但路小凡覺得隻要自己識趣了,其他的也不要太多想了,因為想也想不牢的。

李文西雖然很快就回香港去了,但路小凡跟貝律清的關係卻象是從此變淡了下去,一是因為路小凡在某些方麵顯得太過識趣,二是貝律清開始出國了。

後麵斷斷續續維持著這種關係也是因為路家的事情沒斷過,路小凡不是沒想過不要再回到貝律清的公寓去了,但路家一有事情,他除了找貝律清似乎也沒有其他的辦法。

所以每一次完事之後,路小凡都把自己屁股後麵的痕跡擦得幹幹淨淨的好像再也不來了,不過短則幾天,長則幾個月,他又得不得不出現在貝律清的樓下。

作家的話:不好意思了,555555,我漏掉了一大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