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的是第二天早上有課,一大堆人支撐不住,敗下陣來,胡愛卜睡得跟死豬一樣,任何風吹雨打都驚擾不了他,而坐在胡愛卜旁邊的陳曉智倒是和平常一樣,神態自若,蘇式薇懷疑他昨天根本沒喝醉。

老師在講台上大力拍著桌子,想讓睡著的人醒醒,也許是因為力度不夠大,聲音不夠響,收效甚微,最後她頗有自知之明,果斷放棄了。

陳曉智的嘴唇幹燥,又不喜歡喝水,蘇式薇見他不停地舔嘴唇,便想到了潤唇膏。阿歸和蔡誌宏這對冤家總算在一起,蘇式薇懶得問蔡誌宏是否真的拿出證據證明自己是第一次。

兩個人整天膩歪,就算工作忙沒時間,也會擦同一款潤唇膏表達思念,她也要和陳曉智用情侶潤唇膏,如果陳曉智問起來,她就撒謊買一送一,反正她不是沒說過謊話。

蘇式薇是行動派,一下課就去超市買了情侶潤唇膏,和胡不歸上次買給她的一模一樣,純天然的,沒有多餘的味道,蘇式薇迫不及待地拆開一支,塗抹唇間,輕抿,嘴唇上水水的,她喜歡,希望她的愛情也能像這款潤唇膏一樣簡單。

蘇式薇望著另一支潤唇膏,突然之間失去了勇氣,要送的不是別的東西,是情侶裝的,當初信誓旦旦的模樣灰飛煙滅,其實蘇式薇不是行動派,是衝動派。

蘇式薇緊緊攥著潤唇膏,都快捂熱了,陳曉智還是沒來上課,蘇式薇以為他隻是遲到而已,沒想到居然是逃課。蘇式薇想去問胡愛卜又怕胡愛卜說閑話,老師講的課也沒注意聽,思緒飄來飄去。

放學下樓的時候,蘇式薇跟在胡愛卜、劉華偉的身後,聽到他們的談話,蘇式薇才知道陳曉智生病了。

“我早就說過曉智不生病就奇怪了,寒冬臘月的,居然天天洗澡,又不擦幹頭發,他不生病誰生病!”胡愛卜說。

“不知道他吃藥了嗎?我得趕火車去,程功和陳傑、李世永都回家,你又有事情,他一個人在宿舍真讓人擔心。”

“我也為這個事情發愁呢,一會兒,我跟隔壁宿舍的小強打個電話,讓他去我們宿舍看看曉智。”胡愛卜和劉華偉也不在學校吃午飯,直接朝校門口走,蘇式薇停在了原地。

從南方來的孩子都有天天洗澡的毛病,起初,程綺雲也必須天天洗澡,蘇式薇告訴她天天洗澡對皮膚並不好,而且你要結合具體情況,這是東北啊,不是你那全年平均氣溫20多度的家鄉,你還有四年需要過,如果你不習慣這裏的生活方式,那麽你會很難過。

程綺雲聽勸,已經從每天都要洗澡變為一周洗兩次了。

陳曉智,蘇式薇想到他的名字,就覺得揪心,不知道他怎麽樣了?

蘇式薇沒心情吃飯,打好的飯菜吃不進去,呆坐在食堂數著米粒,等它們一點一點變涼,魚上麵結了一層魚凍。她甩下筷子,將餐盤端到收殘處,然後跑到學校校醫室買退熱貼,以前蘇式薇發燒的時候用過貼熱帖,輔助降溫效果不錯。

難道是退熱貼太先進了嘛,校醫室居然沒有。蘇式薇隻好跑出學校,到附近的藥店買退熱貼。

路過粥店,蘇式薇打包了一份清粥,店老板是用保溫盒子裝的,所以價錢比普通的盒子裝要貴一些,可蘇式薇一點也不在乎。

蘇式薇拎著粥袋子,在男生宿舍門口徘徊,她必須得進去看看陳曉智,要不然她不放心,可是想什麽辦法進去呢?蘇式薇上一次跟學生會的成員一起檢查男生宿舍,秘書部部長問她是上去檢查還是匯總,蘇式薇非常想上去,她暗想也許能檢查到陳曉智的宿舍,順便看一下他們宿舍什麽樣子,可是不知怎麽嘴巴就說出要做匯總,所以她就留在下麵等他們將檢查表交給她。

她一邊懊惱自己的嘴巴不聽心靈的呼聲,一邊百無聊賴地亂看,沒等到陳曉智,倒是等到劉華偉,劉華偉吃驚蘇式薇怎麽在這裏。

蘇式薇說檢查衛生。

劉華偉把他們宿舍的編號開玩笑似地報給蘇式薇,讓她有空去玩,沒想到現在居然還能用到。

怎麽辦,到底怎麽辦?蘇式薇下定決心,從書包裏掏出學生會成員的工作證,若無其事地走到宿管阿姨的窗口前,將工作證遞過去:“阿姨,我是動科係的,我們係輔導員派我來看望一位係裏生病的男同學,她因為有事情,不能親自前來。”蘇式薇的上半身盡量保持鎮定,下半身一直在顫抖,小腿肚子不停地抽筋。

阿姨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睛,看了看證件上的蘇式薇,然後又看了看她本人,蘇式薇真害怕阿姨說你等一下,我打個電話。沒想到阿姨隻是點頭,把證件還給她:“快點下來啊,別逗留太長時間。”

蘇式薇欣喜若狂啊,但是表麵上她還是維持的很鎮定,她淡定地轉身拐進樓梯口,然而一出了阿姨的視線,她就戴上羽絨服的帽子,狂奔起來,她盡量撞到男生,引起不必要的**。

蘇式薇幸虧是大冬天光顧男生宿舍,要是夏天,男生穿著暴露,一定會嚇到她。

蘇式薇一路都在心中念阿彌陀佛,佛祖保佑,一定不要讓她撞見男生,也許佛祖聽到了她的心聲,這一路走來倒是暢通無阻。

蘇式薇一刻不敢鬆懈地爬到四樓,找到陳曉智的宿舍,敲門,裏麵沒有人應,正巧隔壁宿舍開門有人要出來,蘇式薇不敢再逗留,直接推門進去,然後做賊似地把門反鎖。

一氣嗬成做完這一係列動作,蘇式薇忽然覺得全身的力氣都沒有了,全身發軟,好想找個地方歇一歇。自己現在在陳曉智的宿舍哎,蘇式薇閉上眼睛,攥緊雙手,滿臉期待,她睜開眼慢慢轉過身去,不由大跌眼鏡,鞋子和臉盆橫七豎八地擺放,真是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更誇張的是,一個床鋪的上麵掛著方便麵和火腿腸,是為了不下床就能吃飽嗎?蘇式薇用排除法,一一排除,最後認定這個床鋪定是劉華偉的。

蘇式薇艱難地在縫隙裏前行,她抬頭往上望去,果然看到3號床鋪上躺著一個人,被子隨著那人的呼吸微微起伏。垂掛在衣櫃上的資料卡上麵寫著陳曉智的名字。資料卡上有一張照片,上麵的他看起來很青澀,留著平頭,穿著校服,蘇式薇估計是初中時候照的。

蘇式薇把粥放在陳曉智的桌子上,看到桌子上的暖手寶還插著電,她用手一摸,已經涼了。蘇式薇拔下插頭又重新插上,燒電暖寶。

蘇式薇嚐試喊陳曉智的名字,可是陳曉智沒有任何反應,蘇式薇將陳曉智的椅子從學習桌下抽出來,搬到床邊,然後從包裏掏出一張白紙墊在椅麵上,她站上去,視線正好比床鋪高一點,她借著玻璃門射進來的光,打量著陳曉智,隻見他額頭上有細微的汗珠,雙頰紅了一圈,而且這圈還挺圓的,就像是被人故意畫上去的,他的鼻子翕動著,嘴巴幹裂起了一層皮。

這幅可憐模樣的陳曉智可令蘇式薇心酸了,她輕輕抬起手放在陳曉智的額頭,陳曉智燒的跟火球一樣,連他鼻子噴出來的氣體都是熱浪翻湧的。

蘇式薇把手伸進陳曉智的被窩去摸他的手,冰涼一片。蘇式薇想起杜甫的《茅屋為秋風所破歌》,布衾多年冷似鐵,陳曉智的布衾雖沒有多年,卻冰涼如鐵,他難道從來不知道把被子曬一曬?

暖手寶充好了,“叮”的一聲響,蘇式薇下去把暖手寶和退熱貼拿上來,她將暖手寶塞進靠近他腳的地方,蘇式薇牢牢記住媽媽的話,腳暖和,身體就暖和了。

陳曉智感受到暖意,眼窩不覺動了動,似乎要睜開眼睛,蘇式薇嚇得跟鴕鳥般縮頭,一會兒又想自己幹嘛藏起來,她又伸出頭,陳曉智依舊閉著眼睛,沒醒。

蘇式薇將退熱貼的膠膜撕開後,貼在陳曉智的額頭,陳曉智一哆嗦,眼睛慢慢睜開成一條縫:“是誰?胡蘿卜嗎?你怎麽變了樣子?好像蘇式薇。”

蘇式薇被他的話逗笑。

“笑的時候也像。”

“你有沒有吃藥?要不要喝水?餓不餓?”

“聲音也像。”

“我是蘇式薇啦。”

陳曉智燒得渾身無力,連眼皮都不受他的意識支配,他聽到這話,更用力地睜大眼睛:“真的像蘇式薇呢,我一定是在做夢,蘇式薇怎麽可能在我們宿舍。”

“你就當自己在做夢吧,我知道你不舒服,所以過來看看你,你有沒有吃藥?”

“藥在抽屜裏,我媽開學前給我準備的,可我不想吃,太苦了。”

“良藥苦口利於病嘛。”蘇式薇從椅子上跳下來,準備拉開抽屜找藥,但是一想到最好不要空腹吃藥,她把粥盒從紙袋子裏掏出來,再次站到椅子上。

“你先把粥吃了再吃藥,不傷胃的。”

蘇式薇把粥放在一旁,扶起陳曉智,他裏麵穿著冬季睡衣,蘇式薇怕他冷,又幫他披上厚外套。

陳曉智靠著身後的枕頭,半眯著眼睛半睜開地看著蘇式薇:“我覺得這個夢好真實。”

蘇式薇把粥盒打開,粥還熱著,冒著熱氣,白粥熬得粘稠,讓人看著很有食欲,蘇式薇挖了一勺粥,吹涼喂給陳曉智,陳曉智嘴巴沾到粥,臉一擰巴:“好像有點吃不下,嗓子和嘴巴都痛。”

蘇式薇一拍腦袋,瞧我,你應該先喝點水,潤潤腸胃。陳曉智的桌子上放著咖啡杯,蘇式薇拎起桌邊的水壺,手虛晃一下,水壺真情輕啊,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舉起,蘇式薇暗歎一口氣:“水壺不應該是滿滿的水嘛,為什麽你的水壺空空如也。”

“可能被胡蘿卜用光了吧。”

這個胡愛卜真是懶到家了,蘇式薇轉動腦筋,直接走到程功的床鋪下倒水,果然程功的水壺裏有水。

蘇式薇邊喂陳曉智熱水邊說:“好好的,怎麽發這麽高的燒?”

“凍到了,嗓子痛,應該是扁桃體發炎了。”

“不要天天洗澡,一個星期洗一次或者兩次就行了。”

“可我受不了。”

“入鄉隨俗,懂不懂!”

陳曉智想笑,可一笑嘴巴又疼,他隻好一邊笑一邊捂著嘴唇。

“早晨起來第一件事就要喝水,冬季幹燥,人體內本來就容易缺水,你再不補充水,會變成幹屍的。”

“我好痛,你別再逗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