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發現,最近媽咪總是盯著他發呆,有時候可以盯著整整一天,仿佛要用目光把他勾勒無數遍。

其實伊又夏不是在看他,隻是在他身上寄托著自己對榮振燁的思念。

“豆豆,我真高興,你長得這麽像你爹地。”她喃喃的說,聲音很低,仿佛隻是在自言自語。

豆豆敏銳的瞧出了她的心思,伸出小手,安慰般的撫了撫她的頭:“媽咪,你要是想爹地,就去找他好了。”

她搖了搖頭,一道如靈魂剝離般尖銳的劇痛從心底閃現出來。她捂住了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把這陣痛楚熬過去。她不會再去見榮振燁了,現在、以後,永遠都不能了。

“你們又吵架了嗎?”豆豆輕歎一聲。

“沒有,我們不會再吵架了。”一股熱流衝進了伊又夏的眼眶裏,他們再也沒有吵架的機會了。她伸出手來摟住了豆豆,“寶貝,你不要長變,要一直一直都像爹地。”這樣,媽咪看到你,就會像看到了爹地一樣。

後麵那句話,她痛苦的咽在心裏,沒有說出來。

豆豆用小手回抱住了她,他不知道爹地和媽咪又發生了什麽事,但他知道一定是很不好,很不好的事。

他們的心明明都在一起,可是一直在朝著相反的方向走,越走越遠。

在他悲歎時,伊又夏的手機響了,她看了眼來電顯示,是麥文彥。

是榮振燁有什麽事嗎?

她微微一顫,慌忙滑向接聽鍵……

維多利亞茶廳的包廂很安靜,因為是隔音的,所以很適合秘密的會晤。

“他還好嗎?”一見到麥文彥,她就焦急的問道。

“不好。”麥文彥沉重的歎了口氣,“boss手臂神經的受損情況比預估中更嚴重,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醫生說複原的機率很小。最重要的是,他的情緒很差,急於讓自己好起來。這樣下去,反而會適得其反,不利用康複治療。”

伊又夏仿佛被一記晴空霹靂擊中,整個人都被劈焦了,劈裂了,“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如果我可以早點離開他,就不會給他帶來災難了。”她捂住了臉,失聲痛哭。他是高高在上的王,那樣的高傲,那樣的不可一世,怎麽能夠接受自己可能會出現的殘缺?

麥文彥看著她,目光極為深沉:“如果你這樣想,就正中了敵人的下懷。”擔心她聽不到,他微微拔高了聲音。

她劇烈的震動了下,放下手來:“你……是什麽意思?”

“你是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為什麽boss會在你昏迷的時候和你離婚,和秦雪璐結了婚?”麥文彥低沉的問道。

“你想說什麽?”伊又夏全身的神經刹那間繃緊,她的眼睛張得比銅鈴還大,困惑而緊張的等待著他後麵的話。

麥文彥抿了抿唇,並沒有立即開口,想給她一個緩衝的時間,因為他知道接下來的話將給她帶來很大的衝擊。

伊又夏很著急,心都要裂腔而出了,“你快說呀。”

“他要救你。”麥文彥一個字一個字清晰而有力的吐了出來。

伊又夏像是被針紮了一下,從椅子上驚跳而起,“你說什麽?”她的聲音在驚悸中顫抖。

“秦雪璐已經跟那群人勾結起來了,她手裏握著你的解毒製劑,她威脅boss,讓他跟你離婚,跟她結婚,才肯把解毒製劑交出來。”

他的語氣很輕,卻像一陣末世颶風,在她心裏掀起了可以吞並整個世界的驚天大海嘯。劇烈的**輾過她的四肢百骸,輾過她的五髒六腑,讓她所有的神經和細胞都抽搐起來。

然後淚水像末日的洪水一般從她眼眶裏瘋狂的噴湧,瞬間浸濕了她的麵龐。

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

難怪每次在她抱怨時,他都是一副有苦難言的無奈模樣!難怪他說要等他三個月!難怪他說會回到她的身邊!

她握起拳頭,狠狠的捶了下自己的頭。

她為什麽沒有察覺?為什麽沒有想到?

她真是天字第一號大笨蛋,大傻瓜!

“榮振燁!嗚……”她再也忍不住了,掩住臉,嚎啕大哭。

“夫人,boss很需要你,隻有你才能讓他重新振作起來。”麥文彥凝肅而鄭重的說。他沒有告訴她關於假離婚的事,擔心她一時激動說漏嘴,隻要她知道榮振燁的苦衷就夠了,相信這些形式上的東西,她也不會在乎了。

“帶我去見榮振燁!”伊又夏抽噎的說,她一刻都不能等了,隻想馬上奔進他的懷裏,緊緊的摟住他,再也不和他分開了。

麥文彥從包裏拿出了一張仿真麵具,“秦雪璐又過來威脅boss了,要他跟你斷絕關係。以後去見boss的時候,戴上這個,免得被敵人和秦雪璐發現。他們越想要你的命,你就越要好好的活著,隻有活著才能複仇。”

伊又夏用力的點了點頭。

是,她要活著,要反擊,要報仇,所有想害她和榮振燁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蔚藍海岸的別墅裏。

一聲怒吼從房間裏傳來:“滾!”緊接著就是乒乒乓乓摔東西的聲音。

傭人嚇得臉色慘白,跌跌撞撞的逃下樓。

管家安娜在樓梯口歎著氣,她已經從湖濱別墅過來了,專門照看榮振燁。

伊又夏走進來後,摘掉了麵具,看到她,安娜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救星,“太太,您來了,真是太好了。”她是榮振燁最忠心的管家,跟隨榮振燁這麽多年,也知道他的心思,伊又夏才是他心裏真正的妻子。

“振燁還好嗎?”伊又夏娥眉緊蹙,滿眼的憂慮和擔心。

安娜搖搖頭,又是一歎。

“我隻是想幫少爺穿衣服,就被少爺趕了出來。”傭人委屈的插過話。

“我去看看。”伊又夏奔上了樓。

房間裏,榮振燁正坐在**,用左手笨拙而費力的穿衣服,他就不信,他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了。其實,他並不在乎自己是否會殘缺,他在乎的是,沒有足夠而強大的能力去保護心愛的女人了。

當伊又夏推開門時,一個茶杯狠狠的砸過來,好在她早有防備,躲避及時,不然肯定頭破血流。

“還不滾,找死嗎?”裏麵的人咆哮。

“冰葫蘆。”她低低的喚了聲,目光落在他套了一隻胳膊的襯衣上,心狠狠的擰絞了起來。

他劇烈的震動了下,不敢置信的轉過頭,以為自己聽錯了,產生了幻覺。

當她清新秀美的麵孔映入眼簾時,他沉寂的心頓時像獲得了生命力,激烈而狂野的跳動起來。

他的眼裏湧進了無限的思念,無限的情感,可是隻一瞬間,就全部冰凝,被深濃的陰暗吞噬殆盡。

“你來幹什麽,滾,滾出去!”他低吼一聲,他不想見她,也不能見她。

不想是因為怕她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不能是因為見他,她就會受到傷害。

他隻有折磨自己,懲罰自己這隻無能的胳膊來泄憤。

她徑直走了進來,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拉起他的襯衣,想要替他穿上,被他一把甩開了,“我讓你滾,你沒有聽到嗎?”

“我不走!”一股熱浪衝進了她的眼眶裏,她張開雙臂,猛地把他抱住了,“冰葫蘆,你不是說總有一天,會讓我主動回來求你複和的嗎?我現在回來了,我再也不要跟你分開了!就算不能再跟你結婚,要當你一輩子的情人,要做一輩子見不得光的土撥鼠,我也不在乎。”

榮振燁的心口猶如排山倒海、萬馬奔騰,他等這一刻等了很久,盼了很久,他好想緊緊的回抱住她,深深的吻她、愛她。可是他不能,在他沒有恢複到可以足夠保護她的能力之前,他隻能屈從敵人的威脅,遠離她。

“伊又夏,你不是一直都想離開我的嗎,我現在給你機會,趕緊在我麵前消失,別來煩我!”他攥住了她的手,想要掰開,但她緊緊的擁著,不肯放鬆,“我改變主意了,要賴你一輩子。”

“可我對你沒興趣了。”他竭力讓自己的聲音比想象中還要冷漠。

“沒關係,我對你有興趣就行。”她耍賴,還順便把頭擱到了他的肩窩。

“伊又夏,你是不是以為我隻有一隻手就對付不了你了?”他的五指微微一收,鉗緊了她的手,想逼迫她放開,她痛得鎖緊了娥眉,但倔強的忍住,不願投降。

“你是大魔王,我是小螞蟻,就算你不用手,也能把我碾死。可是就算會死,我也要死賴著你,一輩子都不放過你。”她鄭重而堅定的說,她已經決定了,就算天崩地裂,就算上天入地,就會冒著會被他厭倦拋棄的風險,她也不會再離開他了。

“不要在我麵前提到死這個字!”他低吼一聲,現在他忌諱,很忌諱!

“好,不提,不提。”她連忙道,“我們都要好好的活著,還有好多事沒做呢!我們要一起去環遊世界,一起看著米米和豆豆長大,一起慢慢的變老。”

她的聲音輕輕飄漾在他的耳邊,如滾燙的熱浪,把他的眼眶逐漸的燒灼了。

迷糊呆瓜,如果你想好好的活著,就要離開我,至少是現在!他在心裏痛苦的回道。他不能看著她出事,要狠下心來,必須要狠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