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後在角落裏借著綠植遮擋隱藏身體的艾米目送瞿茉跟曹瑤音聯袂離開,忙閃身進了包間,見裘富貴正吭哧吭哧的揉著額頭跟膝蓋,嚇了一跳,忙上去幫他揉,邊揉邊埋怨:“就倆小丫頭,白總都答應讓你給她們解釋之前的事情了,顯然也是願意幫忙說和的,幹嘛還要這麽客氣?”
“你懂個屁。”裘富貴無所謂的說,“磕幾個頭就能揭過還能順勢博取同情……這麽劃算的買賣幹嘛不做?老子混到今天,沒臉沒皮的事情做過的多了去了,又不差這一件。這也就是倆小丫頭,看到老子跪下來就慌了,換個社會上摸爬滾打過的老油條,你試試看會這麽好說話?”
又喜滋滋道,“再說這倆小丫頭本身且不說,那姓曹的攀上了白總,姓瞿的呢跟富高那位少主據說也是不清不白……今兒個老子唱念做打了一番算是跟她們和解了,回頭有事情找上門去,舉手之勞你信不信她們還是會幫的?對於她們還有她們男朋友來說的舉手之勞,對咱們可不一定!”
艾米聽著直歎氣:“你說的這話,我聽得都覺得心酸了。咱們好歹也是這個歲數的人了,以往對著那些大老板什麽的服軟也就算了,對倆小丫頭也……都不知道這輩子汲汲營營,圖的是什麽?”
“不然呢?”裘富貴讓她拿補妝用的小鏡子出來給自己看額頭上的情況,“老子爹媽死的早,吃百家飯長大,別說上大學了,二十歲以前基本沒吃過幾頓飽飯,其他人初中畢業考不上高中,家裏好歹有長輩幫忙,張羅著找個工作念個技校學點手藝啥的,老子有什麽?不靠沒臉沒皮見人就當爺爺奶奶捧著哄著跪著,能有今日?”
他覺得剛才磕出來的印子消的差不多了,將鏡子還給艾米,站起來活動了下手腳,邊整理衣角邊說,“我這種出身的人,講個幾把的尊嚴廉恥,我就認錢——就認我自己!誰讓我掙錢誰就是我親爹,誰保我免受牢獄之災誰就是我祖宗!”
所以,跪親爹跟跪祖宗,這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嘛!
裘富貴表示心平氣和,甚至還有點賺到了的竊喜……畢竟就他眼下的處境,去給短命的親爹還有祖宗上墳估計是無濟於事的。
艾米不說話了,她出身比裘富貴好不到哪裏去,當年下海時何嚐不是扔了節操一切向錢看?
片刻後她歎口氣,說也難怪咱們倆能在一起這麽多年,都是差不多的貨色,誰也不要嫌棄誰。
換個稍微有點自尊心的人,怎麽受得了這樣的另一半?
“我就沒見過這種人!”這時候已經在車上的曹瑤音就在瘋狂吐槽裘富貴,“這都什麽年代了啊他怎麽就好意跪的?啊?還磕頭——我的天我家現在清明上墳都隻鞠躬了啊,他就一點不覺得尷尬?!”
瞿茉歎氣:“他就是那種人。”
滾刀肉。
還是很會看眼色的滾刀肉——說實話,這種人真不是一般人招架的了的——剛裘富貴邊磕頭邊求饒,瞿茉跟曹瑤音想讓他起來,然而,倆嬌軟妹子根本拉不動個死胖子,於是這家夥更嘚瑟了,甚至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把水果刀,表示你們還是不原諒我的話要不照著以前道上的規矩,咱來個三刀六洞怎麽樣……
神特麽三刀六洞啊瞿茉跟曹瑤音長這麽大,家裏殺雞都要提前把她們打發走不讓看現場,被磕頭已經超級手忙腳亂了,真來個三刀六洞簡直要瘋!
這還能怎麽樣?
隻能原諒他啊!
也不是不氣裘富貴用這種方式要挾她們,但就像裘富貴算計的那樣,就她們的生長經曆,是將尊嚴看的很重的,不然瞿茉之前也不會明知道薛籽籽是當紅小花也不肯妥協,而曹瑤音明知道某登徒子是土豪也照潑不誤……在她們的三觀裏,裘富貴的用心是不好的,但他實實在在磕下來,擺出任憑處置哪怕血濺五步的架勢,姿態低到這種地步,也真的叫人不忍心再作踐下去了。
畢竟他拿出了加油鴨翻案的憑據,也答應幫忙澄清Q&K方案的真正設計者,唯一無法挽回的,就是瞿茉跟裴競。
可是葉暖雨都懷孕了,就算將裘富貴送進牢裏……瞿茉難道就能跟裴競破鏡重圓?
經過那麽多的他們早就回不去了。
再說他們之所以會分開,裘富貴與葉暖雨的算計之外,本身的性格、因緣巧合的錯過,也有很大的原因。
瞿茉已經放下了這段感情,哪怕現在知道她跟裴競其實本來不會分開,而且裴競在以為她背叛之前沒有背叛她,並且真心的愛著她……心裏或許還是會有片刻的酸澀與悵然,然而終究已經是前任。
“咱們現在去哪裏?”曹瑤音吐槽良久沒得到閨蜜的附和,又見瞿茉悵然若失的樣子,縮了縮腦袋,小聲問。
“……我想見見裴競。”瞿茉思索了下,問她,“能請白總幫忙安排下嗎?”
白熙舟手腳很快,次日就得到了探視的機會。
“你怎麽來了?”裴競看到瞿茉的時候很驚訝,旋即露出警惕之色,“裘富貴也坑了你?你在無極限的時候我不是說過別亂簽東西?”
……他不說瞿茉都忘記這個提醒了,之前沒放在心上,現在才知道他那會的言下之意。
按捺住心頭的複雜,瞿茉說:“沒有,我跟你們的事情無關。”
裴競很明顯的鬆了口氣。
他看起來比上次見麵的時候瘦了很多,沒有修剪的胡茬多少顯得有些落拓,不過衣著還算整潔,神情舉止不像是吃了虧的樣子,拘留期間應該沒遇見什麽麻煩——瞿茉想了想,就問他自己能幫些什麽忙?
“什麽都不用。”裴競想都沒想就搖頭,“這不管你的事情,你好好做你的節目就是。”
顯然他有關心瞿茉最近的動向,抿了抿嘴,“網上那些黑料別理會,現在這些電視台都沒什麽節操,為了收視率,什麽事情都做的出來。”
瞿茉“嗯”了一聲,說不會在意網上的事情:“你……”
想叮囑幾句又覺得無話可說,隻能簡短道,“保重。”
也就走了。
曹瑤音在外麵等她:“他說了什麽?”
“什麽都沒說,讓我別管。”瞿茉吐了口氣,“咱們先回紅柿吧。”
曹瑤音噢了一聲,低聲嘀咕說算裴競還有點良心,知道不拖累瞿茉。
然而瞿茉回到紅柿之後就問白熙舟,裴競這個事情會是什麽結果。白熙舟說估計要判十年八年的,因為他跟葉暖雨、裘富貴侵吞海貝資產的證據非常確鑿——裘富貴揭發的太突然,才訂婚的倆人完全沒有防備,可以說是鐵證如山。
瞿茉跟曹瑤音聽了這話就很驚訝:“裘富貴不是說怕被他們坑,所以才同歸於盡的?”
“裴競沒跟你說?”白熙舟聞言愣了愣,看瞿茉,“裴競之所以將房子轉給他爸,隻是單純不信任葉暖雨,根本不是謀劃好了外逃,算計裘富貴去死。”甚至他們根本沒考慮過外逃,本來麽,裴競跟葉暖雨都是很受公司重視的骨幹,海貝投資有虧有賺,大老板也不是那種輸不起的人。
他們聯手在賬目上做了手腳,又騙過了副總的審核,急著走反而露出馬腳不是?
按照計劃,倆人打算不動聲色的在海貝繼續幹下去,反正融資這種事情也不是即刻要求盈利的。他們完全有足夠的時間銷毀證據,到時候不說徹底置身事外,但利用司法的空子逃避懲罰,甚至如裘富貴想的那樣扯他作為替罪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瞿茉:“……”
曹瑤音:“……”
曹瑤音問他是怎麽知道的,“看裘富貴當時的樣子不像是騙我們的?”
“他是當真了,不過這也不奇怪,畢竟葉暖雨那個女人……”白熙舟笑了笑,說他跟裘富貴談了之後也去看過裴競,綜合了倆人對於事情的敘述,所以知道裘富貴這次算是杯弓蛇影了,但是可以理解,“那女人確實挺讓人不放心的。”
裘富貴之前的說辭不無私心,但他因為葉暖雨對瞿茉不肯容情心生警惕是真的。
白熙舟想了想,又給她們說了個事情,說當初徐夕雯的爸媽之所以會來杭州奪店,其實也是葉暖雨私下提醒的,“不然哪會來的那麽巧,你們才去醫院看裴競呢,他們這時候過來了……就是嫌你們在醫院礙眼。”
徐夕雯的爸媽會知道網店托管什麽,當然也是葉暖雨為了說服他們告知的。
不然那對中年夫妻連網購都不會,哪兒曉得這種操作?
“這女人現在倒是如願以償了。”曹瑤音哼道,“海貝的牆角挖成功了,裴競也跟她訂婚了,自己還懷孕了……不過,裘富貴被她嚇得自首,裴競被拘留,她一個孕婦雖然沒被抓進去,恐怕以後日子也不好過!”
瞿茉這時候沒說話,半晌後她想回酒店,曹瑤音決定送她,倆人在路上的時候,她才問:“你知道杭州有什麽特別厲害的律師嗎?”
“為裴競?”曹瑤音一怔,下意識的想勸她別蹚渾水,可話到嘴邊忽然想起來歐陽亮亮,裴競跟歐陽亮亮作為她們倆各自的前男友,性格並不相同,但相同的一點是,他們對她們都是真心的,沉默了一瞬,就說,“我之前沒注意過,回頭問問白熙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