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麵地點約在了南湖公園。

南湖公園深處有一處下棋之地,放著一溜的石板凳,許多老年人在此下棋,抽煙喝茶,打發閑暇時光。因觀棋不語,故此地較為僻靜,蟲鳴鳥叫,更添清幽。

在一棵濃密的柳樹下,一名戴著高度近視眼鏡的男子正默默研究著一盤象棋殘局。

穿著一身灰色外套,戴著棉布帽,貼著銀白胡須的周漁坐在了棋盤對麵。

這地方是老孔提出的。周漁今天的裝扮是喬豫設計的。

喬豫穿著一身運動衣,坐在老孔的背麵,拿著一本書看,棋盤上放著一瓶飲料。

老孔的神情很嚴肅,眉頭輕蹙,目光緊盯棋盤,似在思考棋局本身,又似在借著棋局的困境思索現實中的難題。

昨夜的老孔在酒吧內稍顯局促,今天的老孔在公園中看起來就較為從容了。

昨夜周漁借著朦朧的燈光看老孔也就五十多歲,今天再看,應該接近六十了。

“下一局?”周漁坐下後問道。

“下一局就下一局。”老孔說,頭也沒抬地擺好了棋盤。

兩人開始下棋。周漁先手,走了一個當頭炮。老孔後手,走了一個屏風馬。

“結果如何?”周漁問。

“我們已經破解了植夢環內的波動信息,信息是量子幹涉造成的殘餘,通過纏繞量子,感知到了對方的信號傳輸,但解碼出來,是一些奇怪符號,完全看不懂是什麽意思,我專門去找了密碼學專家,他們也不知道是什麽。”老孔說。

這個結果在周漁的預料之中。

周漁拱了一個邊卒,老孔跳了一個中象。

“帶來了嗎?”周漁問。

“帶來了。”老孔遞給了周漁一份廣告單,裏麵夾著一張A4打印紙。

周漁又拱了一個邊卒,老孔圍了一個斜士。

“其他的呢?”周漁問。

“這個東西,不是我們能造出來的,他們傳遞信息的方式,也十分高端。我甚至從對植夢環的研究中,悟出了一些我以前一直解不開的難題。”老孔感歎一聲,“作為一名科研人員,從這方麵來說,我倒是要謝謝他們,也謝謝你。”

“也許,他們正是利用你們的力量,才搞出的這個東西。”周漁說,“這可能就是你們學者的研究成果,隻不過你們不知道,因為在某種層麵上,他們控製了你們。”

周漁將車提到了中線,老孔將炮塞到了邊緣。

“我清楚我們小組的能力,我們確實想不出來。”老孔坦誠地說。

“現實中想不出來,不代表夢裏想不出來。有時,夢境比現實潛力更大,對於一些需要靈感和創造類的領域,尤其如此。”

周漁客觀地說。周漁將馬躍過了河岸,老孔將炮頂在了馬前。

“如果真能那樣,倒真是科研人員的美夢了。”老孔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你不知道,有些人一輩子,都抓不住一個真正的靈感。”

“我理解。”周漁點了點頭,“可任何事,都有其發展規律,不能隻看眼前。”

“確實。”老孔輕籲一口氣,“揠苗助長,會留下後遺症。”

周漁將炮壓向了底線,老孔將馬臥在了槽邊。

“植夢環我還是繼續研究著。”老孔說,“信息應該還會有波動。最近的幾次,都是間歇性的,斷斷續續的,不完善,看起來更像是一種測試。”

“可以。”周漁說,“他們的真正行動,應該很快就會來了,你多注意一下。”

“放心。這事我既然參與了,就會竭盡全力。對我們科研人員來說,有時研究成果比命還重要,年輕時我不這麽覺得,年紀越大,反而越這麽覺得。”

“我和你想的一樣,雖然我比你年輕一點。”

“可不止一點。”老孔搖著頭笑了,“我們年紀大了,能做的已經很有限,接下來,就要看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了。”

周漁將車刺向了中區,老孔把帥挪出了軍營。

“你有危險了。”周漁盯著棋盤。

“你也一樣。”老孔指了指對麵。

周漁發現不知何時,老孔的炮竟然悄悄溜進了他的底線,可以直轟軍營。

“謝謝提醒。”周漁微微一笑,將車撤向了邊線。

“你也一樣。”老孔撫了撫厚重的鏡框,將炮拉回了河岸。

一局棋下罷,雙方沒有吃掉一顆棋子。

周漁專注進攻,老孔專注防守。但有時防守,也是一種進攻。

“還來一盤嗎?”老孔問。

“下次吧,下次好好下。”周漁笑道,“我覺得我能贏你。”

“是嗎?”老孔也笑起來,露出臉上的褶子,“我知道商教授為什麽那麽喜歡你,為什麽願意幫你了。你的身上有一股勁。”

“它讓我活著。”周漁輕敲棋盤的邊緣,“我也為它活著。”

兩人同時抬頭,朝著對方微微一笑。

隨後,周漁起身離開。

不久後,喬豫也起身,拿著飲料,朝著相反的方向慢跑起來。

周漁走出公園時,一輛出租車停在斜對麵,車門半開,周漁走過去,拉開車門,裏麵是喬豫。兩人一路無話,待回到酒店,進入房間,喬豫才問:“怎麽樣?”

周漁將廣告單展開,把裏麵的一張A4紙拿出來,鋪在桌麵上:“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