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壁洞

那盤繩子的長度和大坑的深度一樣讓我心驚膽戰,但文哥若無其事,我想象不出他這麽小的身軀裏麵怎麽能蘊藏那麽大的勇氣。我們開始換上登山裝,帶了幾個安全扣,又換了冰爪。文哥最後抽了一支煙,伸手抻抻繩頭綁的牢靠不牢靠,然後回頭對我說:“走吧。”

他說的那麽幹脆,就好像帶我去公園散步一樣,我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麽,他抓著繩子就消失在了深坑的邊緣。那一刻,我有點震驚,文哥雖然長的非常齪,但從他下坑時的姿勢來看,無疑是個練家子,動作不僅僅是輕靈敏捷,而且相當飄逸。這一下我就明白了,這個人並非隻是智囊,當時在桐柏翻臉,如果他不願意,我不要說揍他一老拳,就連碰都很難碰到他。

我一思考,文哥就在下麵喊我,我也抓著繩子,慢慢滑了下去。深坑的高度很可怕,我們雖然是朝下滑的,但冰爪冰鎬都要用上,才能控製好速度,這一點都不省力。我和文哥保持四五米的距離,低頭朝下麵一看,除了文哥那缺少了大半頭發的頭頂,就隻能看見深淵裏的一片黑暗。

在這種高度的地方,我就算心理再有準備,也還是忍不住的緊張,手腳有些慌亂,控製不好體力的分配,一會兒就覺得手腕子發酸,滑一段得停一會兒。文哥很有耐心,並不催我,這貨確實有過人之處,身在這個地方,竟然一點都不慌張,沉著而且冷靜。對講機的信號湊合,我們每過一會兒,就會和上麵聯絡一下。

我們下滑了大概有兩截繩子也就是一百米左右,我已經覺得體力耗盡了。文哥沒留神我在原處停下來,還一直滑著,我們之間的距離拉大到了十米左右,這時候,文哥一下子在下麵停住了,像是發現了什麽,用手電來回的照。

“下來看看。”文哥招呼我了一聲,用冰鎬掛住石壁上的石縫,身體貼了過去。

我迅速滑下去,沒控製好力度,差點一腳踩在文哥的腦門上。到了這裏,我就看到引起文哥注意的,是石壁上的一個洞。

說是個洞,其實也不是,就是石壁上自然裂開的一道比較大的縫隙而已。入口隻有一米寬,文哥探頭在外麵看了看,看到了起伏的裂縫裏,掛著一件已經殘破不堪的舊衣服。衣服雖然破成這個樣子,但一看就知道不會是太久以前的東西。

很意外,我一直以為這種如深淵般的地方是生命的禁區,不僅沒有活著的東西,甚至連任何生物的痕跡都不會存在。但沒想到,一百多米深的地下,竟然掛著這樣一件衣服。

“是之前勘察這裏的人留下的?”我問文哥,可能這件衣服的來曆隻能這麽去推測。

“還不知道,看樣子是,進去看一下。”

文哥把上半身鑽進去,然後解下保險扣。我也照做了,但做的沒他那麽輕鬆灑脫,畢竟是在這麽高的地方。岩縫不算太深,最多四五米的樣子,剛爬進去,文哥的手電光就在前麵照出了一具已經爛的隻剩骨架的屍體。

盡管文哥就在眼前,但是這具白骨化的屍體還是把我搞的一陣心慌。他絲毫都不怵,跟著就朝前爬,這條岩縫太窄了,以文哥的身高都站不直。

“這是什麽人?”我實在不想跟骨架保持太近的距離,就半路停住了。

“不知道。”文哥搖搖頭:“既然死在這裏,肯定不是普通人,你也知道,這種人出來做事,不會帶任何證件。爛成這樣子了,查都沒法查。”

“人是怎麽死的?”我突然緊張了,來回的在周圍看,人既然死在這個洞裏,那麽這個洞本身就帶著很大的危險。

文哥仔細的看,然後盤腿坐起來,習慣性的點煙,跟我分析,得虧丫身材嬌小,要是換個人這麽坐,頸椎直接就窩折了。

“這個人十有**是餓死的。”文哥指了指,道:“除了衣服和武器,沒有別的東西,能吃的全部都吃光了,而且沒有其它工具,我想,他是被困在這裏,消耗完了補給之後被餓死的。”

“沒工具,他是怎麽到這兒來的?你被跟我說他是飛下來的。”

“我跟你說一句,遇事的話,適當用用這個。”文哥指了指自己的腦門:“他肯定是被人坑了,順著繩子一路爬到這兒,發現有洞,就進來看,但是繩子被上麵的人給抽走了。這一招,盜墓賊經常用,行話叫做悶坑,也叫撤底火。”

“是這麽回事?”我想想,也覺得文哥推測的有道理。

屍體不能細看,因為空氣潮,骨頭上長滿了黴斑一樣的菌絲,確實如文哥所說,一直看到頭,洞裏都沒有多餘的東西。

文哥又朝前麵爬了爬,直接爬到屍體旁邊,再次打量起來,我還是停在原地,看著他忙活。這一次,文哥像是又看到了什麽,不過他沒直說,叫我過去看。

“什麽東西,你告訴我一聲不就得了。”

“這個,你最好自己過來看看。”文哥一下子爬到了岩縫的最盡頭,給我騰出一塊地方。

我嘟囔著過去看,一個人如果帶著適當的補給,就算被困到這兒,估計也能挺上十天半個月。事實上,被困死在這裏的人都有種很矛盾的心態,一百多米的高度,徒手爬上去的希望很渺茫,但留在這裏則是必死。他顯然能考慮到這些,他想拚,卻缺乏勇氣,隻想著能不能再找到更穩妥的辦法,就這樣一直拖著,拖到所有東西吃完,體力完全耗光的時候,最終還是死在洞裏。

當我朝前麵爬的時候,就感覺文哥的目光有點變化,說不清楚。爬到骨架旁邊的時候,文哥用手電在石壁上照了照,頓時,我看到了刻在石壁上的一些字跡。字跡非常多,布滿了左右的石壁,可能這個人在臨死之前,把所有時間都用來刻字了。

等我看清楚這些字跡的時候,心裏就打了個哆嗦,忍不住又看了骨架兩眼。

那麽多字跡,其實都來回重複著一句話:鄭立夫,你全家不得好死。

每個字跡都刻的很深,可見刻下這些字的人對我爸有多麽的憤恨。這麽一看,我就算再傻也能知道,把這個人困到這裏的,難道是我爸?

我對這個事情一下子就糊塗了,到這裏來的究竟是誰?紅影子的記憶肯定不會有假,我一直以為是鄺高手來這兒的。但看著石壁上那些詛咒般的字跡,我又覺得,我爸或許也來過。

或者,是我爸和鄺高手一起來的?因為某種原因,而把這個人給困死到這兒了?

我盯著這些字跡開始沉默,文哥不打擾我,就讓我一個人慢慢的想。過了很久,他才慢慢說道:“你看見了吧,對鄭立夫做出評價的,並不是我一個人。”

“這個問題我不想知道。”我抬眼看著文哥,也慢慢說道:“我隻想知道,你之前來過這裏?”

如果我沒有看到那些字跡,可能我還不會想那麽多。文哥可能覺得我看見字跡之後腦子就亂了,不過我很清醒,我隻想了一件事。這個洞是不是發現的太巧合了?深坑直徑二十米,那它的邊長有六十多米,六十多米長的深坑邊緣,文哥恰恰就選擇了一個正好經過岩縫的方位?

文哥這種人精,隻要看見我的表情和我問的話,馬上就猜出我想說什麽,他的表情沒有變,耐心的指著那具白骨化的屍體,道:“這個問題,其實我不想多做解釋。屍體白骨化到了這個程度,至少需要幾年時間,你認為我作假?我從那裏挖這樣一具屍體過來作假?”

“我不是說你作假,我隻是覺得,你在有意把我引到這裏來。”我看著石壁上的字跡:“有意讓我看見這些對我父親不利的證據?”

“孺子可教,你果然開始動腦了,但動的不是地方。想讓你看到鄭立夫的負麵,我用不著這樣,如果在外麵的話,我有一百種辦法讓你看到那些,甚至可以做一些天衣無縫,你根本察覺不出的偽證。”

“不跟你扯淡了。”我不想白費口舌,我知道爭辯一個小時,文哥不承認的事情還是不會承認。我隻要知道他的用意就可以了。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那個秘密,才跟我到這裏來的?”文哥也不再糾纏這個問題,轉移了話題。

“說真的,這個秘密對我來說,**力沒有以前大了,因為我對你每一句說出的話都產生了懷疑。”

“人在做,天在看,這個秘密,是真的。”文哥道:“走吧,到了坑底的時候,我好好和你說一下。”

我盡管不情願,但還是被文哥的承諾給**住了,嘴上不管怎麽說,我都想聽聽文哥所說的秘密究竟是什麽樣的。所以我一言不發的調轉身子,爬到洞外,重新扣好安全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