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人生第一次堅持

一秒記住,

我很緊張,看著警車開入大門時的一刻,就忍不住想把身上的槍給丟掉。金瓶梅在半路上攔住了警車,我聽不到他在說什麽,隻能看見他在不斷的比劃。

我不知道他用了什麽辦法,但是竟然就真的把警車攔在了原地。金瓶梅拿出電話,接連不斷的撥號,大概撥打了有五六個電話之後,他把電話交給了一個警察。

警察和電話那端的人隻交談了兩句,但是等掛掉電話之後,警察的表情就有點形容不出,而且有點疑惑。金瓶梅很鎮定,就站在警車旁邊,還給車上的人讓煙。

看到這裏,我好像明白了,金瓶梅是在找他那個有官方背景的朋友幫忙。我想,他的那個朋友一定有相當的能量,否則不可能僅憑一個電話就在這種陌生的地方攔住警車,要知道關係網的覆蓋伸展是件不太容易的事,尤其是身在異鄉,別人不一定會買賬

多吉在醫院內搶救,我們在外麵焦灼的等待。過了大概有十幾分鍾左右,又有兩輛掛著警方拍照的車子來到醫院。從車子的檔次來看,那應該是縣局領導一級的專車。這些過程我們都沒有參與,全是金瓶梅在料理,不過透過車窗,我能看到兩輛車子上下來的人對金瓶梅的態度相當和藹客氣。

他們在原地攀談了兩句,然後兩輛後來的警車就先後離開了,隻剩下那輛巡警車,金瓶梅走了回來,在我們的車子旁做了個ok的手勢,表示已經沒有什麽麻煩。

後來的情況仍然在我們的預料中,縣醫院的醫療設施不行,多吉必須要送到更大的醫院去。在轉送期間,醫院這邊出了一輛救護車,而且那輛巡警車輛也一路跟隨,金瓶梅的那個朋友麵子果然很大。

經過這番波折,多吉終於被送到了更大的醫院裏麵。搶救需要的時間不固定,對於呆在手術室外的我們來說,這是一種折磨。我就站在手術室的門外,一動不動的注視著裏麵,我想第一時間知道,多吉,是否還能活下去。

“他會沒事的。”金瓶梅在我身旁道:“來回折騰了這麽久,他都沒死,說明一定可以撐得過去。”

“一定的……”

在我焦急等待中,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了,我們見到了主刀的大夫。

“他還活著嗎?”我的語氣有點發顫,我盯著剛剛摘下口罩和手套的大夫,盯著他的嘴巴,我的忐忑已經不是語言可以形容的了。

大夫沒有說話,隻是點點頭,我的心頓時一鬆,但剛剛放鬆了一點的心情又緊跟著緊張起來,因為我察覺到,大夫的臉色不是那麽好看。

“你們要有心理準備。”大夫道:“病人的身體素質很好,但年紀偏大,而且這次手術不能解決根本問題,我們這邊商量一下,還要進行第二次手術。”

跟我們判斷的傷勢一樣,那顆子彈就留在多吉體內,嵌在了脊椎骨中。子彈還沒有取出來,要進行後續的手術治療。

“手術……會有危險的是嗎?”

“沒有任何一個醫院或者醫生,能百分之百的保證可以挽救病人的生命,我們能做的,就是盡力

。”大夫道:“之所以要你們做好心理準備,是因為根據我的經驗來說,取出子彈之後,病人或許可以脫離生命危險,但,最樂觀的結果也是癱瘓。”

我不知道是欣喜還是悲哀,多吉的命有可能會保住,但是他生命裏最後的那段時間,都要在床鋪和輪椅上度過?就像一隻飛翔了一生的鳥,突然被人砍斷了翅膀,丟在冰冷的鐵籠子裏?

我慢慢坐到椅子上,很難受。對於多吉來說,他出現在這個事件中,沒有任何動機,沒有任何理由,他不貪圖任何東西,他之所以肯來,完全是因為他把趙英俊當成很好很好的朋友,他隻是在給朋友幫忙,無償的幫忙,沒有所圖,不求回報。

我想,如果多吉真的到了無法行走,要靠人照料才能生活下去的地步時,他會比死了更加痛苦難受。

但,我們能有什麽辦法,這已經是事實,任何發生過的事實,都是無法改變的。

口袋裏的手機突然嗡嗡作響,我被多吉的事情搞的有些失神,一直到手機第二次接到電話時才反應過來。我慢慢拿出來看了看,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我按下接聽鍵,把聽筒放到耳邊,立即就聽到了小地痞的聲音。

“已經脫險了對嗎?”

我沒說話,隻是對著話筒冷笑了一聲。小地痞的電話打來的正是時候,可能,他是想解釋解釋槍手“失手”的問題。

“你知道,在當時的情況下,我們的人很可能出現一點點失誤。”小地痞接著道:“你是明白人,你應該能看出來,我們的人是在幫你們。”

“我全看出來了,你想告訴我,這是一次意外對嗎?一個經過嚴格訓練的槍手無心產生的意外,是不是?”

“我知道你可能不會相信……”

“不不不,我信,我完全相信。”我一字一頓的對小地痞道:“但是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我們和你們之間的合作,到此為止。”

“這不行!”小地痞馬上就激動起來,這事關玉姨,也就是他母親的生命,所以小地痞無法淡定,聽了我的話之後就想辯駁

“你聽好!”我的語氣也隨之暴戾起來,很慢很慢但是無比堅定的對他道:“我不會再受到任何威脅,也不會再接受你們的脅迫,你們可以做任何你們可以做到的事情,但無法改變我的決定。”

“你什麽都不在乎了?”小地痞可能也急了,接口道:“鄭童,你的性格,我知道,有些東西,你一輩子都不可能放下。比如,小雨。”

“你錯了。”我聽到陳雨的名字,心弦無形中顫動了一下,但是我很快就壓住了自己的波動,其實,他說的沒錯,有些東西,有些人,我放不下,然而這仍不能改變我的主意。

從我進入這個事件開始,雖然處處都被蒙蔽欺騙,還經曆過已經近在眼前的死亡,但我並非一無所獲,至少,我一直都在接受李富生,金瓶梅,鄺海閣,趙英俊,多吉他們的付出。一點一點無形無聲的付出,讓我可以平安的活到現在。

我的心,是一個瓶子,承載不了太多,我一直都在索取,他們都在付出,當這種付出完全把我的心靈占據的時候,當他們像一隻吐盡蠶絲而筋疲力盡的春蠶無法再給予的時候,那麽,也就是我應當為他們付出的時候。

我很在乎一些人,但是我更應當在乎的,是多吉,是李富生,是鄺海閣。多吉的鮮血就像一團無形的火,灼燒洗滌我的心靈,我明白了,徹底的明白了。

可能,我無法馬上就為多吉討回公道,但是我絕對不可能再讓傷害他的人心安理得的繼續脅迫我,脅迫我做我不願意做的事。

“合作到此為止,這就是我要說的話。”

“你很的不在乎?你隻是在欺騙自己而已。”

“你記住!”我強行壓抑著心裏的怒火,繼續一字一頓的對小地痞道:“因為你們的所作所為而讓我失去的一切,總有一天,我會從你們身上討回!”

說完我就掛掉了電話,任憑小地痞再撥打過來也不再接聽。我的心很痛,痛到了極點。玉姨的作風,我很清楚,如果她的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她會不擇手段。我相信,她可能會殺掉陳雨,甚至可能會殺掉我的母親,來逼迫我,但是我做好了一切準備。

如果那一天真的到來,我將要麵對生離死別的時候,我會痛不欲生,但是,我不會妥協

。我的心從來沒有像此時這樣堅定過,我接受不了自己最在乎,最愛的人在我眼前死去,然而這就是人生。

所謂的人生,其實就是無數道大大小小的選擇題而構造的一個虛幻又真實的夢,它虛幻到讓人可以隨意發揮想象,又真實到痛的要死卻不能死去。

但,那又如何?我接受,僅此而已。

接下來的時間,我們做了一些安排,趙英俊還沒有找到,金瓶梅調了幾個自己的心腹,放下手邊的生意趕了過來,到法台寺那邊繼續尋找下去。我們則在等待多吉稍稍康複一些,然後選擇下一個行動地點。但是這種選擇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因為據我們現在所知,已經沒有什麽合適的地點了。

過了大概有三四天時間,多吉終於完全脫離了生命危險,但就和大夫所說的一樣,他不可能再站立起來。我們輪流去照看他,暫時沒有把事實告訴他,都怕這個固執的老家夥會因為接受不了而產生什麽意外。

但我不想欺騙多吉,他已經問過我,我含糊的遮掩過去,他肯定還會問。所以我站在門外,在考慮他真的問起時,我該如何回答。

這時候,身上的電話振動起來,依然是個很陌生的號碼,我想著,這肯定是小地痞他們或者賴叔打來的電話。

猶豫了一下,我還是接聽了這個電話,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我並未聽到小地痞或者賴叔的聲音。電話那邊,是一個女人在說話,她的聲音,我聽的並不多,卻那麽的熟悉。

“是童童嗎?”她試探著,小心翼翼的輕聲問了問。

“是,我是。”我的心裏頓時充斥著一種自己無法抗拒的溫暖,我聽得出,這是母親的聲音,那麽輕柔,那麽親切。

“童童……”她聽到我的聲音,一下子就抽泣起來,斷斷續續的道:“我是……我是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