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車開始駛入市區,雨也漸漸小了下來,雨刷奮力將擋風玻璃的雨水推向一邊,視線一直模糊的司機終於看清了遠處的綠燈變成紅燈。

慌忙之下,司機敏銳地踩下刹車,高速行駛的貨車慢慢減速,勉強停在人行道禁止線前。

司機拉好手刹,拿起手機百無聊賴地刷起微信來。

“滴……”

身後響起小車的鳴笛聲,後視鏡內不斷閃耀著後車的遠近燈光。

貨車司機放下手機,正準備鬆開手刹,可抬頭看去,紅燈內的數字“37”赫然可見!

“這車咋回事兒啊,沒看見這兒還是紅燈呐!”司機怒罵著,又拿起手機。

可後方車輛依舊在不斷按著喇叭和切換遠近燈光,像在催促著司機讓道。

“你錢多分多你就走唄,旁邊車道又沒車!”司機又罵道。

然而小車還是沒完沒了地摁著喇叭。

“媽了個巴子!”

貨車司機終於忍不住了,從副駕駛座位上拿過被汗水浸透的襯衫,也顧不上係紐扣,直接抄起強光手電筒便下了車。

“你咋回事兒啊!”貨車司機用強光電筒照射著小車的駕駛室。

小車司機搖下車窗,從窗口探出頭,臉色蒼白地指了指貨車車底,“你壓死人了!”

貨車司機心頭一震,趕緊將光線轉移到自己的車底下,這才注意到貨車與小車之間的馬路上拖著一路血水,而自己車上的側護欄還掛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

“愣著幹嘛!快報警呐!”小車司機見貨車司機被嚇傻了眼,提醒著。

“對!報警……報警!”

司機衝衝忙忙回到駕駛室,拿起手機撥通了110。

……

下半夜,剛下完雨,天氣轉涼了不少。原本隻蓋單被的我感受到陣陣寒意襲來,半睡半醒間隻好裹緊了單薄的被褥。

“嗯……”

床頭櫃邊上的手機持續振動著,擾亂了我的夢境,我迷迷糊糊地伸手拿過手機。

“喂!”

聽到電話的內容,我清楚了不少,立馬從**彈起來,“好,我馬上趕過去!”

……

十字路口已經被封鎖起來,路口還有幾個交警和民警穿著反光雨衣在勘察著現場。

中心現場停著一輛大貨車和白色的小轎車,貨車和小車之間放著一具屍體,屍體被蓋上了白布,受害人應該是死亡了。

貨車旁的一名司機正接受著交警的酒精檢測,吹了氣後檢測儀並沒有報警,司機沒有酒駕。

“有沒有疲勞駕駛?”

司機捏了捏褲腳,顯得很緊張,遲遲才吐出兩個字,“沒有。”

辦案豐富的交警一看就知道司機說謊了,質問道:“真沒有?”

司機沒敢說話,算是默認了。

交警在登記著什麽,繼續問,“人在哪撞的知道嗎?”

司機木訥地搖搖頭。

“大概在哪也不知道?”

“不知道!”

“那你是怎麽知道車掛了個人的?”

“十幾分鍾前我在這兒等紅綠燈,他跟在我後麵,說我壓死人了。我……我才知道的。”

“要人家沒提醒你,你都快把這個人給拖沒了!”交警敲了敲手上的本子,有點憤怒。

“這我哪知道啊,今晚下這麽大的雨,我……”

“車速多少?”

司機猶豫了一下,還是老實巴交地說了出來,“也就……七八十……”

“都七八十了還叫也就啊?下雨天還開那麽快,能不出事嗎?看你樣子駕齡也不小了,怎麽沒點安全意識呢!”交警嚴肅地批評著司機。

另一邊,小車的司機也在接受著其他交警的盤問。

“最先是你先發現的?”

小車司機也被嚇白了臉,怔怔點了點頭,“對!”

“怎麽發現的?”

司機回頭指著身後的一個路口,“我從前麵那個路口拐進來就跟著這輛車後麵了,一開始還下著雨,看不太清,就覺得大車走過的路都會留下紅黃色的血水。我剛開始還以為車上拉著什麽泥土,等到它停下等紅綠燈,我用遠光燈照了一下,才發現他車輪底下掛著一個人。”

“就是說你也不知道他是在哪撞的人?”

司機連忙搖頭,“不知道!”

……

我和林老師揭開白布,屍體可謂是慘不忍睹,大半個頭顱的後腦勺已經被磨掉,腦漿迸裂,應該是長時間和道路摩擦所造成的。

見我們將白布重新蓋上,負責現場的民警便客套地說了起來,“我們趕到現場後,看到受害人是市偵查大隊要找的人立馬就通知你們了,沒有耽誤你們工作吧?”

“沒有耽誤,辛苦你們了!”林老師摘下手套,正準備和民警握手,可看到民警下意識地後退了一下,便收回了手。

“屍體拿下來的時候,頭是向著哪裏的?車頭還是車尾?”

“向著車頭。”

“車頭?”林老師有些詫異,“你確定嗎?”

“沒記錯的話就是車頭,現場也拍了照片,可以去核對。”

林老師點點頭,看了一下現場周圍,“他就是司機?”

“對!但據他交代,今天晚上雨水太大,視線很有限,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哪撞的人!”

“所走過的路線還記得吧?”

“他說是從柳州過來的,走的是304國道,然後經城北進入迎賓大道,一路開車到了這裏,才知道自己壓了人。”

“車速呢?”

“七十多!”

林老師看了看周圍的血水,“下這麽大的雨還開快,不要命了?”

“可不是麽!”

談話間,李飛的車緩緩駛入了十字路口。

“林科長,怎麽回事,黃健賢怎麽就死了呢?”

下了車的李飛將外套上的帽子往頭上一扣,抱著手小碎步向我們這邊走來。

“等你出現場,黃花菜都涼了!”林老師撇下一句。

“沒辦法,住的地兒遠!”李飛替自己開脫著,順勢在屍體旁邊蹲了下來。

“這麽慘烈?”

“被貨撞倒之後,拖行了十幾公裏,能不慘烈嗎!”

李飛一臉詫異,“拖行十幾公裏都沒察覺?”

“這麽大的下雨天開七八十時速,不出事就有鬼了!”我附和道。

李飛不自主地看了看火車旁邊的司機,琢磨了起來,“這人查過沒?底子幹不幹淨?”

“這是你們的工作,我們麵向的是死人!”林老師將白布揭開。

再次看到麵目全非的黃健賢,李飛還是不自主地**了一下嘴角,“那說說你們的工作吧!”

林老師將黃健賢那塊快磨平的左肩說道,“摩擦成這樣……建議你們的人擴散到二十公裏去找第一現場。”

“真有十幾二十公裏這麽誇張?怎麽掛的住,不太可能吧?”

林老師拉起黃健賢的牛皮皮帶,皮帶上留下一條鮮明的刮痕,是被皮帶上的卡口給劃出來的。

“看到了沒有?”

“就算這種皮帶再堅韌,也不見得能夠掛十幾公裏吧?再說了,磨了十幾公裏,估計黃健賢人都給磨沒了!”

“我說掛了十幾公裏,並沒有說磨了十幾公裏!”林老師糾正著說。

“你意思是黃健賢一開始隻是被掛起來並沒有著地,在行車過程中,重力和其他作用力下,皮帶越來越鬆,直至和地麵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