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矖在質館裏陪著兩個娃,林嬤嬤卻有些心神不寧,不時望向窗外。

“林嬤嬤,你當真不嫌棄春萍的過去?”白矖問道。

林嬤嬤的眼眶微微一紅:“若說心裏沒有芥蒂,那是假話。”

“這孩子自從來到質館,是我看著慢慢成長起來的,她不是那種滿門心思想要往上爬的姑娘,否則我也不會留下她。”

林嬤嬤道:“可我一直以來就看出她有心思,雖然大多數時候都挺活潑的,但有的時候就會突然發愣。”

“尤其是她娘或者她哥來找她的時候,她的表情就十分不對勁。”

林嬤嬤忍不住抹了抹眼淚:“我真沒想到,她娘那個畜生為了給兒子準備聘禮,把女兒賣了……”

“周氏說,當初京城裏幾個青樓給的價格都沒有那座莊園的多,否則春萍壓根不可能再被賣一次。”白矖冷冷道。

林嬤嬤不住搖頭:“可憐了這麽好的一個姑娘竟攤上了這樣一個娘!”

“那蘇昊若是不計前嫌還願意娶她,您同意嗎?”白矖問道。

那天晚上,蘇昊第一次失控,要不是被蘇懿南和林嬤嬤強行壓著,他恐怕早已將周氏和他兒子剁成肉醬!

林嬤嬤沉沉歎了一口:“若是別的還好說,可她早已被灌了絕子藥,再也無法生育了啊,老蘇家不能絕後啊。”

白矖心裏也十分不好受,她是很想帶著春萍一同南下的,就想了解一下春萍的原生家庭。

卻不料竟然會查出這樣令人不齒的一麵。

“所以,她當時跪求我說不要讓她嫁給蘇昊,是有原因的。”白矖輕聲道。

並不是想著要攀附蘇懿南。

林嬤嬤道:“可昊兒這孩子有些癡纏,還和我杠上了,說大不了以後去育嬰堂領一個回來養著,日後也不怕老蘇家無後,可是郡主你說這怎麽能一樣呢?”

白矖無法回答她的問題。

站在林嬤嬤的角度,春萍壞了身子沒法生孩子,自然不是合適的兒媳人選。

但站在蘇昊的角度,他那麽喜歡一個姑娘,心裏滿滿都是她,就因為她那不堪的過去不能生孩子,就舍棄了她?

白矖也能理解林嬤嬤的難處,但也同情蘇昊。

喜歡一個人,是真心實意想要和這個人過一輩子,至於孩子後代,那都是兩情相悅之後的產物,不應該作為兩人在一起唯一的條件。

隻是,她無法勸說林嬤嬤,也不能強行插手這件事。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替春萍報仇!

有了無影門的消息,她很快就收集到了那座莊園的來曆和底細,竟然和朝中數名皇室成員分不開關係。

極樂莊。

最初是幾個皇室清閑王爺聚在一起吃喝玩樂的地方,養著幾個漂亮的青樓女子,弄一點山珍海味和佳釀,再養幾個戲班子,關起門來宴請賓客的地方。

但是弄著弄著就不對味了。

也不知道是誰的提議,青樓女子膩味了,換成了民間清白的女子。

不僅如此,還有喜好古怪的客人提出了更加過分的要求。

皮鞭、刑具齊上陣。

結果,那些被賣進極樂莊的姑娘,被虐殺的近半。

極樂莊是不會留著渾身是傷的姑娘,每一次客人“享用”過,就如同被廢棄的物品一樣,丟出去了。

春萍命大沒有被折騰死,就被扔了出來。

好不容易拖著半死的身體回到家裏,卻被周氏和她嫂子嫌棄趕去柴房睡,足足休息了大半年才緩過氣來。

沒想到身子好不容易恢複過來,卻被周氏又賣到了牙行。

將她趕出去的那一天,王氏掩著鼻子說她已經懷有身孕,嫌棄春萍的身子醃臢,別汙了孩子……

蘇昊幾人是天黑後回來的。

當天夜裏,京郊的極樂莊就燃起了一場大火,將裏麵的東西燒得一幹二淨。

有人看到蘇昊幾人是白天闖入莊子大鬧了一場,但隻是把裏麵的人胖揍了一頓就走了。

而晚上莊園大門緊閉,大火卻燒了起來。

大理寺的人去查也沒查出什麽,隻覺得是個報應。

半夜的時候,景陽帶著嬰鬼回來了。

白矖檢查了她倆,身上有一股濃烈的焦臭味,但卻毫發未傷。

“幹得不錯,慢慢累積經驗,以後會做得更好。”

白矖獎勵了母子二人一些血漿,讓她們回耳房休息去了。

在起程前往鄭國之前,應該不會有什麽需要她們的地方了。

春萍將自己關在屋子裏整整一日一夜,蘇昊就站在屋外一日一夜。

“我答應過郡主,不可嫁你,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春萍緊靠在門內,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冷聲道。

但是眼淚卻控製不住流了下來。

蘇昊半晌之後道:“我知道你是顧慮我母親的話,但是我不介意,日後我們可以去育嬰堂抱一個孩子回來養在你名下……”

春萍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無聲地哭泣著,高聲道:“蘇昊,我不喜歡你,你別來糾纏我了!”

蘇昊冷笑一聲:“你不喜歡我,偷偷瞞著我給我補衣服?你不喜歡我,悄悄在我的吃食裏加補品?你不喜歡我,在我外出執行任務的時候偷偷跑去寺廟裏燒香拜佛祈求我平安?你不喜歡我……”

站在不遠處的白矖和蘇懿南相互對望一眼,神色驚訝。

這些瑣碎的事情,蘇懿南是完全不知。

可是蘇昊卻能如數家珍,曆曆在目。

聽著蘇昊一件件說出春萍默默在他背後的付出,白矖忍不住朝不遠處的林嬤嬤望去。

她的臉色很不好看,神色憔悴不已,聽著蘇昊所說的每一件事,她的神色都會變化一下。

隻有為人妻的女人,才知道那些瑣碎的事情裏含藏著多少默默的愛意。

蘇昊說著說著有些說不下去了:“……我起初不太懂,但是後來卻明白了,那都是我娘替我爹做的事,不需要回報,隻求付出……”

春萍壓抑的哭聲從房門裏傳出,聽得人心裏心酸不已。

白矖的眼眶也熱了,深深歎了一口氣。

一隻手輕輕攬住了她的肩膀:“我覺得自己有點委屈……”

白矖扭頭看著他:“?”

“你何時才能像春萍那樣,讓我也享受一下為人夫的感覺?”蘇懿南此時臉上的表情很像一個沒糖吃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