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沐回到家裏, 休息了一整天。
傍晚,葉沐和沈韻吃了頓飯。
吃完飯,沈韻忽然問了她一個問題,作為獨生子女是否感到遺憾, 如果能有個弟弟妹妹是不是更好呢?
葉沐驚訝地看了沈韻良久, 這才反應過來。
沈韻還沒拿定主意, 便先詢問女兒的意見。
葉沐想了許久才說:“自私點說, 母親的愛要分走一半了,可能更多, 我不太開心。但從人和親情的角度說,我不希望你傷害自己的身體。而且那也是一條生命,我不希望因為我的一句話而斷送一個‘人’。所以,還是你們自己拿主意吧。”
這件事別說是對葉沐, 對沈韻和蕭權也是很大的衝擊,他們原本不打算再繁育後代, 如今這個孩子突然出現, 將所有計劃都打亂了。
葉沐不太明白, 他們會有什麽計劃。
沈韻這才告知, 其實她和蕭權早就商量好了, 他們不會領證結婚。
葉沐問:“為什麽?”
她第一反應就是來自蕭家的壓力。
可轉念再一想, 都已經辦訂婚宴了,蕭家從上到下都沒有人質疑,不至於這時候跳出來反對吧。
沈韻說:“其實蕭權的哥哥姐姐都早就辦了離婚手續。”
葉沐:“可我看他們似乎……”
這話還沒問完, 葉沐就明白了。
這麽做是在規避風險。
離婚手續隻是一個形式, 當利益捆綁足夠牢固的時候, 就算離婚也無法將兩人分開, 依然會同吃同住。
隻不過天有不測風雲, 指不定什麽時候就突然來一場風暴,將現有的一切擊潰,為了最大限度的保留財產,離婚就是規避風險的其中一環。
沈韻說:“放心吧,現在什麽事都沒有,但人要看得長遠一些,你蕭叔叔怕將來有什麽會連累我。”
葉沐點頭表示理解。
不會兒,母女倆又聊起葉沐的“人生選擇”。
沈韻也是第一次跟葉沐坦白,說當葉沐成年後第一次告訴他們,她選擇不結婚不生育的度過人生時,他們都受到很大打擊。
而在那之前,葉沐沒有一點苗頭,她不是個憤世嫉俗的孩子,她也不恐男,還瞞著他們早戀。
有那麽一段時間,沈韻和葉之鳴都在反省和深思,葉沐是不是受了什麽刺激,隻是沒告訴他們?
直到後來那幾年的溝通,他們才逐漸發現並接受,這隻是一種生活方式的選擇,並不代表對愛情的態度,也不是受了什麽刺激,懼怕婚姻之類的。
對於一些人來說,要扭轉觀念,是很艱難的事。
沈韻就比葉之鳴要早一步邁過那道坎兒,葉之鳴後來還嘀咕了幾年,還想著興許葉沐多談幾次戀愛,都不用等他們催促,自己就想結婚了呢?
聽到這裏,葉沐問:“我爸不會到現在還這麽想吧?”
沈韻點了下頭:“他一時半會兒想不明白的,你也別怪他,他的思維早就固化了。”
葉沐:“我當然不會怪他……我隻是……”
葉沐低下頭,半晌才問道:“如果等我到了你們這個年紀,我還是這樣呢,媽,你們會遺憾嗎?”
沈韻搖頭:“不會遺憾,但作為母親,我會擔心等有一天我們都離開了,你怎麽辦呢?”
葉沐的眼睛頓時有點發熱。
她連忙深吸一口氣,將那股勁兒壓下去,然後說:“路都是人走出來的,辦法永遠比困難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也有自己的使命,也許等我老了,我會去和染染一起住呢,也許我會有個老伴兒搭夥過日子,隻是不結婚呢?如果我哪天走在路上,突然一下過去了,我身邊也不會有親人陪伴啊。就算我有一個白頭偕老的伴侶,在我的精神世界裏,我也是一個人,我需要獨立麵對生老病死,消化喜怒哀樂,與另外一個人最多也就是分享。”
沈韻擦了下眼角,隻是微笑,許久不說話。
葉沐靠過去,就像以前一樣跟母親撒嬌。
然後,葉沐問:“如果我不是因為非常愛一個人而結婚,我永遠都找不到那個讓我有過一生一時衝動的人,那該怎麽辦呢?其實我也可以形婚或者拚婚的。”
沈韻立刻搖頭:“沒必要為了結婚而結婚,也不用為了給我們一個交代。就像你說的,這就是一種生活方式的選擇。”
葉沐:“那不如過兩年我領養個孩子吧?”
沈韻再次搖頭:“照顧一個小孩需要很多心力。你喜歡小孩嗎?”
葉沐:“不太喜歡。”
沈韻:“既然不喜歡,那就不要輕易去做。”
葉沐點頭:“我也有點怕……不管孩子是自己的還是領養的,我的不喜歡和不耐煩流露出來了,他感受到了,以後長大了會恨我。”
沈韻並沒有點破葉沐的心理,或許葉沐小時候經常看到父母爭吵憤怒的嘴臉,看到他們最不堪的一麵,她心裏也曾經這樣想過,他們是不是不愛對方,也不愛自己呢?
很快,沈韻又切換了一個話題:“作為父母,我們已經很知足了,起碼你沒做過什麽讓我們擔心的事,出格的事,也沒有不良嗜好,自己也能把生活料理的很好,遇到事情想得開,身體也健健康康,談戀愛麽你心眼比誰都多,也不怕你會受傷害……”
沈韻一連數了好幾條優點。
葉沐有些驚訝,沒想到“不做出格的事”都能算優點了,但是轉念再一想,站在父母的角度,都會希望孩子平平安安,生活順遂。
隻是……
葉沐:“我心眼不算多吧,談戀愛的時候我也很盲目的。”
沈韻:“那得看怎麽說了,換一個人,未必能做到你這樣,這主要還是跟你的性格和對待愛情的態度有關。”
葉沐還是不解:“我隻是運氣好,遇到的都是好人。”
沈韻搖頭笑了。
過了片刻,沈韻才說:“陸晟我是比較了解的,從女人和愛情的角度看,他可不是什麽好男人。隻不過你看事情的角度比較正麵,在你的解讀裏,那些都不算什麽,所以他渣不到你,你也感受不到他的攻擊性。”
葉沐回憶了一下。
似乎陸晟此前交往過的女人,都是不歡而散的,有的還撕破臉,包括他暗戀過的“準大嫂”也是一樣。
他談戀愛的目的就隻有一個,尋求靈感刺激,達不到就會結束,不會多消耗一點精力,愛情之於他更像是工具,而女人就是工具人。
到後來,他已經不需要在愛情中找刺激了,就連談戀愛這件事都省掉了。
葉沐說:“那對我來說的確不算事,或許換一個人,會心有不甘吧。反過來,如果他很癡情,非我不可,我反倒覺得可怕。”
沈韻:“還有蕭固。他算好男人嗎?”
葉沐果斷搖頭:“利益至上,情感和婚姻都可以用來計算,當籌碼,跟‘好男人’絕對不沾邊。”
就像他們曾經探討過的那樣,如果她願意一直和蕭固維持地下關係,保證不影響蕭固的利益聯姻,那麽蕭固大概率會同意。
這樣占便宜的行為,在他看來就是利用最少的資源占據了最多的生產資料,是絕對符合男人劣根性以及人性的。
沈韻說:“你沒有跟他糾纏下去,是最聰明的選擇。”
葉沐:“主要是我覺得沒必要糾纏,這麽累人的感情要來做什麽呢,難道是為了深夜emo的時候找個合理的題目麽?”
……
說到這,葉沐不免又想到了其他前任。
林遇、嚴潤,還有那個年下的他。
那個年下男友真是一身的bug,她談得時間不長,卻嚐到了被身邊人幹涉自由,侵犯隱私的滋味,最後的感覺就是,心累大於開心。
當然,那也和她的預期嚴重不符。
這就像是有些女人選擇婚姻,是希望在現有的生活上加分,而不是犧牲自己的生活質量,為男人減負一樣。
無論是遷就還是將就,如果是自己願意的,那還可以說是樂在其中,可如果不願意呢,勉強下去就要抑鬱了。
再來就是林遇。
林遇“壞”嗎,“渣”嗎?
她不覺得。
在她眼裏,她看到的都是他好的一麵,隱忍、妥協,負重前行的優秀品質。
可換一個角度,換一個人,或許會這樣定義——林遇為了彌補遺憾和心裏的意難平,明知道他們沒有未來,還是選擇再來一次,等到知足了,就結束了。
這樣的男人十足自私。
嚴潤麽,他就更明顯了。
如果說林遇是隱性的自私,那嚴潤就連遮羞布都不要了。
葉沐也曾經聽嚴潤說過,某某前女友和他分手後氣得不行,還實施了一些報複他的行動。
葉沐聽完過程,第一感覺就是沒必要,不至於,覺得那女生有點極端。
但她也問過嚴潤,到底做了什麽事,給人逼成這樣。
嚴潤非常理直氣壯地說:“我對待每一任都一樣啊,我幹嘛逼她們,就是你情我願啊,是她自己鑽進去出不來,這也怪我?難道我談個戀愛,還負責做思想導師,保證她心理健康?”
這話還真像是渣男語錄。
後來嚴潤又說:“要是都能跟你一樣,我就省大心了。你這樣的對手,嗬嗬,我也就遇到過一次。”
葉沐:“……謝謝抬舉,可我沒想當你的‘對手’,請你有多遠走多遠。”
嚴潤:“問題就在這裏,就是因為你不想,這對手戲才唱不起來啊。就我一個人唱獨角戲,就算我有再多的渣套路也施展不出來,是吧?”
真是歪理一套套的。
但如今想起來,大概和沈韻說的意思是一回事。
如果自己過分在意,可能對方隻是無心之舉,自己都會腦補出一場大戲,“自我下頭”、“自我攻略”,翻來覆去、七上八下。
可如果自己不在意呢,興許對方已經使出十八般武藝,組合拳都打了好幾套了,自己這裏還沒感覺。
當然,說到前任還有沈之越。
雖然他們沒有深入聊過婚姻和下一代,但葉沐心裏早就有了答案。
這或許也可以解釋,為什麽隔著一層層人群,他們會嗅到彼此,互相靠近。
到底吸引他們的是什麽呢?
除了才華和外在,或許還有某些能量上的共鳴吧。
沈之越,他是隱性的不婚主義,他從不說,這就已經是一種態度。
而在這件事情上,他比她還要“超脫”,這或許有因為他年長幾歲,見識更多,且社會對男性包容度更大的原因。
她雖然選擇不婚,卻還是會討論、思考,與周圍的人和環境溝通、碰撞。
沈之越呢,他連這些環節都沒有,或者說早就過了這一關,而他過關的時候,她並沒有看到。
起碼就現在來說,這對他不是一個需要討論的問題,他隻會和與自己節奏同頻的人走一段路。
他在選擇別人,別人也在選擇他。
而這次複合,沈之越連那個已經再婚的父親都沒提過一句。
相比幾年前,他提到父親時還會透露出一點“惦念”。
可現在,連那點“惦念”也被消解了。
或許這就是她和沈之越的不同。
他在親情和家庭上是做減法的,就像做了一場切除手術。
而她雖然沒有做加法,也還沒有進化到斷舍離的階段。
有的人,可能要等父母離開人世,才會進行這個步驟。
而有的人,會提前開始。
……
之後兩天,葉沐除了去畫廊,其餘時間都和沈之越待在一起。
直到他啟程去劇組。
葉沐回到自己家,利用周末做了一次大掃除,晚上又和正在休假的黎染通了兩個小時的電話。
葉沐告訴黎染她和沈韻的對話,說以後老了,就跟她一起住。
黎染立刻發來一個表示“來吧”的表情。
黎染說:“我好感動,小沐。”
黎染還說,她已經考慮以後收養一個孩子了,國家的政策正在逐漸開放,現在單身也可以做到,指不定以後“去父留子”也可以合法。
不過這樣的想法也隻是一瞬間。
很快,黎染就聊到她感情上的最新進展。
第二天,葉沐一直待在陸晟的工作室。
半個多月沒見麵,葉沐是來視察工作的。
因為蕭固又要訂婚了,葉沐催促陸晟再做個雕塑,當做畫廊的賀禮。
另外,陸晟還完成了兩件作品。
葉沐提了點意見,在工作室一樓寫了一份宣傳思路。
陸晟現在的路子比以前要窄,他的藝術追求變高了,對她的考驗也大了。
陸晟下樓看過葉沐兩次,見她表情嚴肅,雙手在鍵盤上飛快地打字,還問是不是讓她為難了。
葉沐說:“是很有難度,但還不到為難的程度。我始終相信,沒有推不出去的藝術品,隻有推卸責任的經紀人。”
然後,她又開玩笑說,他給她的職業生涯帶來了很大的挑戰性,這很有意思,比讓一個排斥自己的帥哥愛上自己還有意思。
陸晟並沒有回應她的比喻,到了下午,他們一同坐下來討論著下一步的計劃。
直到傍晚葉沐準備離開,陸晟又從樓上拿下來一個木雕,遞給她。
葉沐接過來,看著木雕上的花紋,撫摸著線條的走向,驚訝地問:“送我的?”
他雕刻的是個形態抽象的女人。
陸晟笑道:“嗯,練手的玩意,我留著也沒用。”
葉沐看了他一眼,又一次看向木雕,仔仔細細:“不,我覺得很好,謝謝。”
這塊木雕的原料是一塊朽木,她之前在放材料的箱子裏見到過。
可她沒想到,陸晟的想象力和功力會將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
她想,或許有一天陸晟真的能實現他的藝術理想,達到現在他們都看不到,想都不敢想的高度。
到那時候,會有更多的人欣賞藝術領域。
他會得到更多的肯定,更多的掌聲。
而她也會得到更多的鈔票,更多成就感。
……
兩天後,陸晟發來圖稿,說是給蕭固的賀禮。
同一天,蕭固來了畫廊。
葉沐沒有問訂婚的事,反倒是蕭固主動提了。
他還問葉沐有沒有興趣來觀禮。
葉沐笑著說:“好啊,去拓展一下人脈也不錯。”
兩人就這樣邊逛畫廊,邊聊著藝術品。
葉沐時不時推銷兩句,但都是點到即止。
期間,畫廊的助理蔣淮來找過葉沐一次,葉沐交代了兩句就回來了。
隻聽蕭固問:“那就是你新招的助理?”
葉沐:“嗯,他挺能幹的,也願意學東西,最主要的是,他不會讓我覺得是在浪費時間,對牛彈琴。這一點我還是跟你學的。你說過,有些人很難進步,阻礙他們的不隻是階級固化和思維管控,還有他們會將大部分精力浪費在和別人的爭辯上,主題就隻有一個——證明自己是對的。”
蕭固沒有接茬兒,他已經忘記和葉沐交流過這個話題了。
那對他來說,或許就是隨口一提。
葉沐卻將經驗吸取過來。
蕭固開玩笑道:“原來你跟我偷師這麽多,我還沒收過學費。”
葉沐:“可不止,還有很多很多。你非但沒收費,還一直在支持畫廊的生意。”
說到這,兩人停下來。
葉沐看向他。
一時間,她覺得他變了,似乎在眉眼處,又似乎在氣質上,他比以前更冷漠、沉穩,藏得也更深了。
葉沐說:“我以前比較幼稚,總覺得現在信息發達了,很多你們這個階層的秘密和手段,我們也會有機會獲取,會有更多的人有機會打破階級。但因為認識你,跟你學了不少東西,我才發現那樣的想法有多天真、簡單。”
信息雖然發達,但它依然受到管控。
大數據看似暢通無阻,讓不同階層的人有機會在互聯網上認識,但它也會構建新的看不見的牢籠、壁壘,壟斷信息。
每個人看到的東西都是固定的,有上限的,即便以為自己已經認識全世界了,那也是一種假象。
站在金字塔尖的人,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讓階級斷層。
位置就這麽多,他們會想盡一切辦法,阻止下麵的人爬上來。
要是人人都差不多了,那誰還會願意被“奴役”、“壓榨”剩餘價值呢?
那些在金字塔中層的人看到的東西,就算比下層的人更寬廣,那也是“設定”之內的,被允許看到的東西。
要衝破桎梏,財富是一條途徑,但更難衝破的是已經固化的思維。
有的階層的人,二十歲就已經通曉人事,看透世界,而有的人四五十歲還活不明白。
思維上的麵紗一層又一層,有人急不可待的要揭開,卻不得其法,有人反而覺得待在裏麵很好,很安全,還有人連自己被蒙住了都不知道。
有人說,限製人的不是年齡,是局限的眼界,偏見和傲慢。
也有人說,稀裏糊塗的活著,起碼沒有痛苦,最可怕的是看到了,卻夠不到,那真不如看不到。
至於葉沐,她自覺在和蕭固的交往中,思維有一些改變,那還是很明顯的,但絕對不到衝破的程度。這件事她很有自知之明。
可這次再見到蕭固,她又覺得那距離又拉遠了。
蕭固似乎又往上走了一步,她還在原地。
幸好她不會為此困擾、焦慮,她很安心,就待在自己的位置上,享受著屬於自己的資源裏最大限度的幸福感。
當然,未來她還會進一步見證到他的野心。
兩人對視片刻,蕭固開口了:“我並沒有站在頂端。在我之上,還有很多階層,每一層都很難。很有可能,我這輩子就會固定在現有的級別,所以一旦碰到能上去的機會,我都不會放過。”
這倒是。
這就是為什麽在普通人眼中,世界巨富的行為都很詭異一樣。
他們在控製機遇和風險,壟斷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資源,而普通人還在井底侃侃而談,用自己的思維去分析、解讀他們的行為模式。
葉沐說:“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達到了,我也會覺得很榮幸,我的畫廊能有一位你這樣的投資人。”
蕭固笑了下,這還是他進門後第一次露出笑容,隻是很快就消失了。
兩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等葉沐送他走到門口。
蕭固看了眼等在路邊的車,卻沒有動,反而還語氣平淡地問了這樣一句:“如果有一天我做到了,如果我想請你……上來看看風景。你會願意嗎?”
他措著辭,這或許已經是他能想到,最適合,最不突兀的表達了。
葉沐下意識抬眼,還真往天上看了眼,隨即笑了:“高處不勝寒啊,等那時候,我的思維已經跟不上你的世界了,勉強上去也會格格不入。一個‘高就’,一個‘低就’,那樣相處應該會很難受吧。而且我對你來說,已經是過去的風景了,你往前看,還有很多精彩在等著你。”
在那個地方,還會有其他同路人,不僅合適,也適合。
葉沐的意思表達的既婉轉又明確。
蕭固卻沒接話,隻是垂下眼,點了點頭。
隔了幾秒,他說了兩個字:“的確。”
很快,他走向車子,沒有回頭。
葉沐也沒有送到跟前,就站在畫廊門口,目送他的車離開。
沒想到一天後,蕭固發來一條信息,隻有一句話:“咱們還有個約定。”
他像是在提醒她。
葉沐沒有回。
她想,或許等到蕭固升級的那一天,那項約定他就不會看在眼裏了。
……
不日,嚴潤和林遇約葉沐吃了頓飯。
嚴潤已經和家裏和解,從林遇那裏搬出去了。
人看上去有點頹廢,還抱怨著睡沙發腰疼。
葉沐便問:“那你怎麽不去臥室一起睡啊?”
嚴潤立馬說:“不要,惡心。”
林遇也麵露嫌棄。
葉沐說:“你們男人真的很奇怪,我們女人就可以一起睡。”
嚴潤竟然沒有跟她鬥嘴。
不會兒,嚴潤又將話題轉到她身上,先是打聽她和沈之越的近況,隨即就開始唱衰。
嚴潤:“這男人可不簡單,看上去無害,蔫兒不出溜的又把你勾回去了。”
葉沐:“滾,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嚴潤:“不信你問林遇,我說得對不對?你可別怪我沒警告你啊,這可是個對手,扮豬吃老虎,溫水煮青蛙,嗬嗬嗬嗬嗬。”
葉沐忍著翻白眼的衝動:“隻有你才會把兩性關係理解為對手戲,就你戲足,一天天的,不是對這個,就是對那個,沒有敵人就創造敵人,三十六計都讓你用完了。”
隨即葉沐又轉向林遇:“你說呢,林遇。”
林遇想了下,反問:“這要看你自己的意思。你覺得,就是他了嗎?”
葉沐搖頭:“我不知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操心那麽遠有什麽用,就算我計劃周密,未來就會按照我的計劃走麽。”
林遇:“嗯,隻要你不受傷就好了。”
“她就沒有受傷那根筋。”嚴潤說:“不過這樣也好,省得跟我們哭。”
葉沐剛要感謝林遇,就忍不住瞪向嚴潤:“明明是好話,到你嘴裏就變味兒,你跟林遇學著點!”
“切。”嚴潤:“他就是撿好聽的說,虛偽。”
葉沐又要懟回去。
林遇連忙打圓場。
直到葉沐把話題扔回去,問他們的感情近況。
嚴潤又開始擠眉弄眼,還在桌子底下踢葉沐。
葉沐眨眨眼,看向林遇:“你有情況了?”
林遇剛要說話,就被嚴潤打斷:“就我們組那個小姑娘。嘿,看他看得可緊了,今天還是因為林遇約了我,才沒追著發微信。”
葉沐感歎了一聲:“那,恭喜啊。”
林遇笑道:“謝謝。”
隨即葉沐又對嚴潤道:“問題是,林遇根本不需要人盯著啊,你這樣的才需要吧。也不知道什麽人能治住你。”
嚴潤:“老子還得再嘚瑟兩年呢,你少烏鴉嘴。”
葉沐:“嗯?叔叔阿姨不逼你了?”
嚴潤這才說,就因為他之前搞的那出烏龍,他爸媽大受刺激,自此也看開了,也不著急比他相親了,就怕他再來一手更狠的。
何況現在拚婚、形婚的例子那麽多,嚴潤爸媽也不希望這種事落到自己家裏,主要是觀念上確實接受不了。
葉沐說:“也好,就你現在的狀態,還是別謔謔好姑娘了,造孽。”
嚴潤“嘖”了聲,又開始沒正行:“話別說得這麽滿,指不定將來還是咱倆湊合過呢。”
葉沐立刻“呸”了回去:“大吉大利!”
林遇也不搭茬兒,就坐在一旁笑。
葉沐說:“你也說兩句公道話啊。”
嚴潤也看過來,麵帶威脅。
林遇說:“真要是那樣,以後我可能沒好日子過了,你們還不得天天讓我評理。還是斷交吧。”
嚴潤開玩笑道:“吃醋了?呦,要不咱們仨關起門來……”
葉沐立刻一腳踹過去。
嚴潤叫了聲,趴在林遇肩膀:“靠,這女人太暴力了!”
林遇一直在笑。
很快,氣氛又恢複和諧。
三人接著換了幾次話題。
嚴潤說,每次參加高中同學會,葉沐都是經典話題,偏偏葉沐就是不去,搞得很神秘。
葉沐回道,那幫同學就喜歡一句話給別人的人生下定義,明明不熟還亂開玩笑,她若是不介意對方就變本加厲,要是介意人家就說她玩不起。道不同,就沒必要再接觸。
接著,又聊到大學同學會,還聊到同學們的近況。
他們都沒想到,在他們這個年紀,竟然已經有同學去世了,因為過勞工作,中午趴在工位上睡覺,這一睡就再也沒起來,還不到三十歲。
話題一個接一個,直到天黑透了。
三人走出餐館。
葉沐吸了口氣,將口罩戴上。
嚴潤說:“我坐地鐵,就兩站。你們怎麽走?”
林遇:“我開車了,回我媽那兒。”
葉沐:“我叫車。”
嚴潤:“都不順路啊,那下次再聚。”
林遇:“好,下次。”
葉沐:“拜拜。”
葉沐轉身走了兩步,又回頭看兩人。
嚴潤的走路姿勢非常嘚瑟。
林遇就很低調。
林遇走到路邊,又看過來,揮了揮手。
葉沐也舉起手。
嚴潤似乎感應到什麽,也回過身來。
“你們倆,記得想我哈!”
葉沐揚起笑,再次轉身,來到路邊。
晚風習習,燈火閃爍。
不到一分鍾,車子來了。
葉沐坐上車,打開手機刷了一下朋友圈,看到沈之越發了一條劇組的狀態。
她點了個讚。
與此同時,微信響了。
退出來一看,沈之越發了好幾張照片過來,有自拍,有劇組盒飯,還有劇組環境。
沈之越:“請領導批示。”
葉沐笑著回:“嗯,不錯,住宿環境和飲食條件都過關啦,保重身體。”
沈之越:“是,遵命!”
……
……
值得一提的是,後來葉沐發的那篇《我和五個怨種前任》被嚴潤發現了。
嚴潤氣勢洶洶地找她理論,角度卻不是因為隱私泄露,而是控訴葉沐,為什麽在她筆下,他是這種該溜子形象?!
葉沐連忙插科打諢。
很快,林遇也知道了。
林遇說他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沒想到在葉沐心裏,他這麽好。
嚴潤不服地說,也沒覺得有多好,優柔寡斷,瞻前顧後,一身的包袱,不像個男人。
就因為這事,葉沐哄了嚴潤很久。
後來還是她被嚴潤的陰陽怪氣弄煩了,就反過來威脅他,如果他不見好就收,她就把他的老底都曝光,然後再把素材提供給沈之越,搬上大銀幕!
嚴潤這才消停。
……
至於其他人。
葉沐也曾聽過一些人對她的評價,有正麵也有負麵。
有人說,她活得太理想主義,不切實際。
有人說,她活得太自私,太自我,什麽理想主義,都是利己主義的借口。
有人說,賺這麽多錢有什麽用,又沒有後代繼承,最後便宜給國家。
也有人說,這樣挺好的,敢走和別人不一樣的路,反正每條路都要付出一定的代價,也不好說哪個好,哪個不好,都是人生。
再後來,葉沐遇到了一個同樣沒有結婚,大了她十幾歲的女性“朋友”。
說是朋友,其實也夠不上,最多就是個熟人。
對方知道葉沐單身之後,特別驚訝,就問她條件這麽好,有錢有顏,為什麽不結婚,這多可惜啊,這不是自己耽誤自己嗎?
葉沐就驚訝地反問對方為什麽。
對方說,她一直都想結婚,就是結不了,還找人算過,說她沒有婚姻運,她可生氣了。
葉沐沒有接話,仿佛明白了什麽。
結果都是一樣的,但過程卻有著不同的心態,一個欣然前往,一個憤憤不平。
黎染知道這事以後,就對葉沐說,嗨,這種人永遠活不明白的,站在對方的角度看,葉沐就是自作孽,但是從葉沐的角度看,她就是“心想事成”了——實現了開心的單身生活,經濟獨立,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享受當下,且珍惜每一段關係。
……
葉沐後來一想,人生大概就是如此:
她欣賞著別人的故事,別人也在談論她的,互為彼此的看客,留下一兩句不鹹不淡的評價,得到一點啟發,做出一點反思,再從中找到一點存在感。
然而說到底,誰又看得明白誰呢。
作者有話說:
結局了,應該沒有漏掉的?
小沐完成升級之旅,也算是治愈了。
治愈的配方不在他人,而在自己。
換句話說,如果遇不到那個適合的人,難道生活就不能幸福嗎?
安娜弱小但勇敢,她不需要王子的求婚,艾莎強大卻也逃避過,她不需要他人的救贖,答案在她們心裏。
一點小分享:
關於一些情感經曆和不婚的看法,有些來自我個人,有些來自朋友。
沈之越的生活態度和我很貼近。
老讀者都知道,我基本上開文就日更,除非卡的厲害,或者很忙。沒有節假日,但每年會出去玩兩次當放鬆,晚上就在酒店裏碼字。
現在疫情了,我隻去了一次福建,還是意外促成的行程。包括我第一次去西班牙,第一次去日本,一個人去首爾,也都是誤打誤撞。
旅途嘛,就和人生一樣,不一定都在計劃之內~
旅途中吃到好吃的餐廳,買到想買的東西,聽到有意思的故事,或者看到不一樣的風景,我就會很滿足。所以總體來說,我似乎沒有踩雷過,也可能踩了,但我沒覺得,因為同行的朋友有時候是會吐槽的。
你看,不同的角度,獲得的心情就會不一樣。
做事方麵,我欣賞蕭固這樣的,自己省心,也不給別人添麻煩。既然工作講的就是利益,那就簡單處理,不要弄那麽複雜。
不過和好朋友開玩笑,我喜歡嚴潤那種,利益就不談了,相處開心,有共同話題,三觀一致就可以了。
就人生選擇這塊,我也是成年後告訴父母的。
父母很開明,家裏沒有發生過高壓事件,他們思維也比較開化,最初是很震驚,但後來我們經過幾年的溝通,他們也明白了,這就是一個選擇,而非有什麽特殊原因。
我有一個朋友,她爸爸也接受了這件事,還提議收養一個孩子,現在他還有力氣,能幫忙帶帶。
我也跟我父母提過,家裏房子夠大,經濟條件也合適,現在有很多孩子是孤兒,我自己不生育,但可以幫助一個小孩。
不過我提了幾次,都還沒有說服他們。
我自己也有小沐那樣的擔心,怕自己不夠愛,不夠負責。
最主要是,北京養孩子太內卷了,小學五年級托福都考到109分還不是最好的……
感情上,我也遇到過他人認為的“渣男”,但我沒被渣到,這和看事情的角度和思考方式是有關係的。
我沒有將自己的期望放在別人身上,所以出什麽事也不至於生氣。
而且有些問題,我一早就看到了,所以會很早就開始做防範。
關於情感和人性:
我是這方麵開悟比較早的那一類人。我總能看到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但我一般都當做沒看到,看破不說破,以免傷到人。而且我在包容他人的同時,他人也在包容我。
至於開悟這個東西和年齡無關,我認識一些女性長輩,中年了也沒看明白。
有一個姐姐,早就過了不惑之年,還對愛情有非常夢幻的想法。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高知分子,對愛情的定義和理解會更高,已經超出人性的高度。
但就像文裏說的那樣,這裏是短處,就必然有其他長處,那個姐姐在其他領域非常厲害、精明,接觸的人階層都比較高,和她溝通,思維打開很多。
世界就是這樣,有人想結婚結不了,有人不想結婚被迫結婚,有人平凡普通但幸福地過著小日子,有人雖然感情上沒有受過傷害,看待婚姻選擇比較明白,但在其他方麵卻比較平庸。
比如說,別人努力一下的事,我就要付出十倍以上,還達不到預期效果。還是那句話,自己想明白就行了。
幸好關於我很平庸這件事,我父母很早就接受了。他們的要求就和沈韻差不都,平平安安,不出格,自己照顧好自己,就好了。
好啦,就說到這裏吧~
9月9日開新文《十三》,懸疑題材,十月到十一月,開《夜陽鳥》,喜歡的入。
明年開本文的係列文《致優雅的她》,會有群像,會著眼於生活日常,和職場日常,喜歡本文的可到專欄裏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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