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溯看著她眼中難掩的擔憂,抬手輕捏住她的下巴,輕輕的晃動了一下,說:“這個表情,我並不喜歡。不過,我總歸是個通情達理的人,我允許你去看看他。我想他現在一定非常懊惱。”
他說著,又低頭吻了吻她的唇,微笑著鬆開了手,“好好上班。”
話音落下,電梯門也正好緩緩打開,姚珍依舊畢恭畢敬的站在門口,韓溯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側目看了她一眼,倒是沒說什麽,徑直的走了出去。宋燦依舊直直的站在電梯內,臉頰上的紅潮還未褪去,姚珍看了她一眼,勉強的衝著她笑了一下,就挺直了背脊,徑自走開了。
宋燦愣了好一會,才徹底的回過神來,她快步的走出了電梯,跟著他們徑直的進了韓溯的辦公室,姚珍正在匯報他今天的工作行程,韓溯脫了身上的大衣外套,一轉身就看到了跟進來的宋燦,就同她做了個停止的手勢。
隨即,辦公室內就安靜了下來,姚珍轉頭看了一眼,想了想,便識趣的退了出去,順手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韓溯臉上掛著淺淡的笑,辦公室內的暖氣大概早就開了,溫度剛剛好,他這會已經脫了大衣和西裝,隻餘下一件襯衣,一邊挽起袖子,一邊彎身坐了下來,說:“還有什麽想問?如果是問薑朔的事情,我已經同意你去醫院了,直接問他本人即可。而且,這整個行動的經過和結果,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宋燦擰著眉頭,大步的走到辦公桌前,就這麽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張了張嘴,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啞然,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好。她這麽忽然跑過來,其實帶著幾分衝動,現在站在他的麵前,看著他安然自若的樣子,忽然就忘記了她想問什麽,想說什麽。
她抿了抿唇,目光與他對視。
韓溯給足了耐心,不過等了許久,宋燦仍然一句話不說,就這麽直勾勾的盯著他看,仿佛怎麽都看不夠似得。韓溯忍不住低低一笑,搖了搖頭,站了起來,行至她的麵前,伸手拉住了她的手,稍稍一用力,就將她拉到了身前,身子倚靠在辦公桌上,雙手攔住她的腰際,笑道:“想問什麽你就問,我都會回答,我不會生氣。”
兩人距離很近,宋燦低垂了眼簾,深吸了一口氣,再抬眸的時候,眼中那種複雜的神色倒是沒了,就這麽平靜的看著他,說:“謝三做的事,你真的也做?”
韓溯似乎預料到了她會問這個問題,抬手點了點她的胸口,“我知道你的心裏早就有答案,又何必要多此一問?我不認為你認定了的事情,我說了你就會改變心意。”
“你不說又怎麽知道?”
他微微一笑,“如果你不是相信薑朔的話,就不會告訴我這件事。”
“那是因為我知道薑朔不會騙人,他是公安局局長,他的職務擺在那裏,如果不是肯定的事情,他怎麽可能會這樣說?隻是我想聽你親口告訴我。”她的眼神莫名有些波動,明明後麵還有話,卻被自己給狠狠掐斷了。
韓溯稍稍斂了笑,鬆開了環著她腰的手,站直了身子,側身走到了落地窗前,雙手插進了口袋裏,笑道:“做又怎樣,不做又怎樣,做或不做,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宋燦側身,目光落在他的後腦勺上,一隻手緊緊的掐住包包,“重要。你應該很清楚我的過去,我不想再重複一遍,我痛恨這種東西,也害怕這種東西。”
“那我要是說我真的在做呢?”他沒有回頭,看著這仿佛剛剛蘇醒過來的城市。
“那就趁著沒被抓之前,收手。”她說這話的時候,帶著一絲命令的口吻。
語落,韓溯便沒再說話,隻低低淺淺的笑著,感覺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似得,轉身看著她那一本正經的樣子,渡步到她的麵前,目光落在她的唇上,笑說:“這個問題,其實你以前也問過,你不記得嗎?而我的答案,之前是怎麽回答你的,現在也一樣。信不信由你。”
他的神情十分淡然,不喜不怒,甚至於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目光深邃,讓人無法捉摸,甚至無從判斷,他話裏的真假,視線沒有半分避閃,就這樣靜靜與她對視。宋燦看了他許久,才地低垂了眼簾,揚唇自嘲了笑了笑,說:“那看起來,我還是多此一舉了,那我今天跟你請個假,行嗎?我想回家睡覺,昨天整整一個晚上我都沒睡,現在覺得好累。”
他微笑著伸手將她攬入懷中,笑道:“我反倒很喜歡這樣的多此一舉,這讓我看到了你的真心,包括你現在的心偏向的是誰。挺好的,就算你不信我,我也不生氣。”
宋燦靠在他的胸口,臉上笑容淺淺,眸色略深。
宋燦走出辦公室的時候,碰上了韓子衿,他的辦公室同韓溯的設在同一層,宋燦本沒想同他多說什麽,不過韓子衿卻暗暗的衝著她揮了揮手,宋燦見著他一臉認真的樣子,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怎麽了?”
他的目光在她的唇上掃了兩眼,又回頭看了看韓溯的辦公室,抿唇偷偷的笑了笑,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塊藏青色的手帕,遞到她的麵前,小
聲的說:“‘偷吃’完了也該擦擦嘴啊,口紅都糊開了。”
宋燦擰了眉頭,往四周看了一圈,正好附近有一塊裝飾鏡子,她斜了他一眼,便走過去照了照鏡子,還真是挺明顯的。韓子衿看著她的樣子,笑著搖了搖頭,將手帕塞進了她的手心裏,開玩笑似得說道:“從你的嘴,我看出了你們感情的濃烈,二哥可真夠猴急的。不會直接在辦公室裏……”後麵的話,他用一種別有深意的笑代替了。
宋燦對著鏡子一邊擦自己嘴,一邊不動聲色的抬腳踹了一下他的小腿,半晌,才整了整衣服,衝著他揚了揚手上的帕子,說:“謝謝你的帕子,不還了。”
說完,她便抬手一把推開了他的身子,目不斜視,徑直的走向了電梯,姿態端莊,不過整理衣服的動作很明顯,像是在掩飾什麽。韓子衿立在原地,雙手抱胸,視線一直落在宋燦的身上,唇畔噙著淺笑。
一直等到她進了電梯,他才收回實現,過去敲開了韓溯辦公室的門。
他進去的時候,韓溯依舊站在落地窗前,聽到動靜,他才回神,轉頭往辦公室門口看了一眼,唇角一挑,轉身走回了辦公桌前,坐了下來,笑道:“最近幾天麻煩你了,所有事都讓你一個人在做。”
“兄弟之間說什麽麻煩,再說了,我做這些又不是給別人做,給自己家做事,更不用說什麽麻煩不麻煩的了。二哥,你這樣說可就生分了。喏,開發新能源這個項目爸已經批準了。”韓子衿將手裏的文件遞了過去,笑容不變。
韓溯伸手接過,翻看了一下,“早知這樣,應該叫你早點進公司來幫我,這種項目若是換做我去說,父親百分之百不能同意。而你卻能輕輕鬆鬆搞定,倒是省去很多功夫。”他將文件放置一側,這會辦公室的門敲響,隨即,姚珍便端著茶杯走了進來。
“韓總,您要的茶。”她將茶杯放在了韓溯的手邊,泡的是龍井。
等姚珍出去,韓子衿便較有興趣的看了一眼他手邊的茶,笑道:“記得以前二哥從來不喝茶的,咖啡也獨愛藍山,什麽時候改習慣了。”他的語氣裏帶著滿滿笑意,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著,“二嫂這家教真不錯。”
韓溯拿起手邊的茶杯,抬眼看了他一眼,淺嚐了一口,“聽宋燦說,你昨晚惹父親不高興了?其實男未婚女未嫁的,試試未嚐不可,你又何必這麽抗拒。”
“不喜歡。再說,我並非正室所出,沈伯這麽疼愛婉婷,指定不會同意,男人嘛,總歸是要個麵子。就是連累了二嫂,因為幫我,被爸說了一頓。”
韓溯抬起眼簾,不動生的看了他一眼,默了好一會,才說:“沒給你幫倒忙,你也該謝天謝地。你那性子,能騙的過誰?”
話音剛落,韓溯的私人手機就響了起來,是個陌生號碼。韓子衿會看眼色,見他神情有一絲異樣,就起身告辭了。
韓溯看著辦公室的門關上,他才接起了電話,“喂。”
“喂,韓二少麽?我是子秋的經紀人,子秋的事兒,您應該看到了吧……”
宋燦回到辦公室,桌子上就放滿了雜誌和報紙,封麵頭條全給張子秋給霸占了,全是關於清純玉女吸毒的事兒。宋燦看到這些個新聞,倒是沒有太多的驚訝,似乎早就料到似得,隻簡單的翻看了一下。報紙所有的版麵她都看了一遍,卻沒有警察端掉毒窩的新聞,照道理說這應該是大新聞,媒體應該會跟進才對。
明明都是昨晚發生的事情,張子秋的事兒倒是被早早爆出來了,關於謝三的,到現在還隻字未提,估摸著公安局會專門為這件事開一個新聞發布會,說這個事情。看著報紙上張子秋那落魄的樣子,宋燦心裏倒是挺痛快的,關於她的新聞,估計這半個月都不會下頭條了,慢慢爆唄。這種人得罪的人多了,現在背後的人倒台了,就等著被人扒皮吧!
反正宋燦是很期待,總算也是等到這一天了。
至於在外拍戲的張子秋為什麽會那麽及時的落網,這功勞應該歸宋燦,所幸SC跟她還沒有任何工作聯係,不然的話,損失簡直不計其數。想想現在那些她代言的廣告商,拍完的,沒拍完的電影電視劇,劇組一定非常懊惱。
下午,宋燦買了一束鮮花,獨自一個人去了醫院。
不知道是她去的時間有問題,還是怎麽,病房裏就薑朔一個人躺著,旁邊也沒個人照顧,不過病房裏的花倒是已經擺的滿滿當當的了。宋燦輕叩了兩下門板,才推門走了進去,薑朔是背對著門,側身躺著的,他看起來好像隻能這麽躺著。
聽到動靜薑朔回頭看了一眼,見著宋燦的那一刻,臉上那驚喜的表情沒有掩飾住,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動了一下,結果牽扯了傷口,‘嘶’的一聲,便又乖乖的老實不動了。隻扭著頭,說:“你……你怎麽會過來?”
為了讓他能夠舒服點,宋燦繞到了他的麵前,環顧了整個病房,發現已經沒有插花的瓶子了,就把手裏的花束放在了窗台上,說:“你怎麽一個人,沒人照顧你嗎?”
薑朔咬了咬牙,看樣子似乎是想
起來,宋燦見著皺了一下眉頭,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輕輕摁了一下,說:“受傷了還瞎動什麽,我不用你熱烈歡迎我,乖乖躺著吧。”她皺著眉頭,這會走近了,才仔仔細細的看清楚了他的臉,原本一張俊秀幹淨的臉,橫七豎八的有好些劃痕,從傷口的樣子來看,似乎不是刀子劃傷的。
她緊了緊眉頭,將他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問:“傷哪兒了?”
這會薑朔也不再動彈了,蒼白的臉色,露出一絲淺笑,說:“都是小傷,沒什麽大礙,不用擔心。不過,你怎麽知道我受傷了?”
“韓溯告訴我的,來之前我去你工作的地方詢問了一下,這才找過來。”宋燦抿了抿唇,神色有些猶豫,想了想,還是問道:“結果怎麽樣?”
“基本成功,就是讓謝三跑了。是我太掉以輕心,不但被他傷了,還讓他跑了。”他眉頭緊鎖,儼然對現在這個結果並不是非常滿意,“至於韓溯,你放心,他沒事。”
宋燦笑了笑,拉過了一側的椅子坐了下來,說:“早上我在公司門口遇見他,就知道他沒事了。窩都端了,謝三被抓是遲早的事情。你當時不應該這麽拚命,謝三這種人是賴子,你們警務人員不能隨便開槍,可他是個有前科的人,到了那種時候,真瘋狂起來,指不定會拖著你同歸於盡,逃了就逃了,你這樣追過去,很危險。”
“而且,你為什麽要親自去追,你是局長。”她說著說著就皺起了眉頭,儼然是不太讚同她的做法,“還有啊,你一個公安局局長,因公受傷了,怎麽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不管怎麽樣,總該叫個看護吧?你這樣一個人待著,萬一要喝個水,上個廁所,誰照顧你……”
宋燦喋喋不休的像個老太太似得,薑朔眉眼溫和的看著她,心裏隻覺得一陣陣的暖,幾乎是不由自主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牢牢的鑽在手心裏,說:“我最想抓的人就是謝三,我不想讓你的生活充滿不安定的因素。宋燦,我想保護你,一直都想,昨天我一個人無力的坐在樹叢裏的時候,我就在想,我要是就這樣死了,該怎麽辦?你該怎麽辦……”
薑朔的話沒有說完,就被突然推開的病房門給直接打斷了。
“哎,他們父子兩就是不讓我安心,幹什麽事兒都特別拚命,我現在啊就指望著薑朔身邊能有個人照顧照顧他……”來人的話說了一半,在看到他們兩人的舉動時,便戛然而止了。
雖然已經很多年沒見了,但宋燦還是記得薑朔的母親,說實話,記憶還蠻深刻的。她頓了一下,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抽回了自己的手,並迅速的站了起來,對著來人畢恭畢敬的叫了一聲,“阿姨。”
薑母怔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臉上的笑容多少有些尷尬,“噢,是燦燦啊。好多年不見,都快忍不住來了。”薑母手裏抱著一個淡藍色的抱枕,行至了病床邊上,掀開了被子,將抱枕放在了他腰部的位置,然後扶著他慢慢的躺平。
薑朔皺了皺眉,嘴唇緊緊的抿著,唇色都有些發白,顯然是給疼的不行了。薑母看著他的樣子,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哼了一聲,說:“現在知道疼了!你說你現在堂堂一個局長,幹的都是些什麽事兒!當初,你爸要你直接調回北京,你偏不,要不是這次我跟瀾瀾一塊過來看看你,誰照顧你!真是氣死我了!我就你這麽個兒子,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就不活了。”
“大過年的也不回來,你這孩子,真是越大越沒良心。”薑母說著,聲音就有些哽咽。
宋燦有些莫名的緊張,不知是因為過去的事情,還是因為剛剛薑朔握著她的手被薑母看見了,讓她覺得緊張。她的臉上掛著標準的笑,雙手緊緊捏著包包,站在一側,低垂著眼簾,一句話都不說。
“媽。”薑朔皺了皺眉,略有些無奈的叫了一聲。
“還知道叫媽呢,明年後年必須調回來。”薑母緊著眉頭,有些自說自話,這老太太自從經曆了那些事情之後,神經就變得異常脆弱,倒是不指望別的,就是希望一家人能夠團團圓圓的在一塊。
“您這是想讓我當空降部隊呢,多少雙眼睛看著,凡事總要一步步來。這次是意外,而且我這不是沒事兒嗎,再說了,青城也算是我們半個家不是嗎?”薑朔說著,用餘光掃了一眼立在旁邊,一言不發的宋燦。
薑母臉上的表情僵了僵,薑朔的母親說起來也是書香門第出來的大家閨秀,這家子人從小就把名節看的比什麽都重要,從小爺爺輩的就教育他們,餓死事小,失節事大。雖說當年她是被迫委身於方葛平家裏,當了幾年方葛平名頭上的老婆。
其實也沒什麽,可這件事,卻成了薑母心裏的一個死結,薑朔的父親順了那麽多年,都無法替她解開心結。所以她心裏縱使非常感謝方葛平的幫助,幫助他們母子逃過那一場政變,可她終究還是無法麵對,自離開青城之後,她就沒想過再回來。
至於薑朔跟宋燦的事兒,她是知道的最清楚的一個,同樣也是暗地裏拆的最厲害的一個。宋燦見著她覺得緊張,也不是沒有道理可循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