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寧緩緩抬起眼簾,頭發被揪的亂七八糟,一張臉被打的又紅又腫,嘴角還掛著血絲。她緩緩側過頭,看著韓溯一張淡漠的臉,喉頭滾動,輕微的發出了哼的一聲,低笑道:“你就是真的愛上宋燦了,對吧?”
韓溯側目,勾唇輕笑,目光幽深,兩人對視了數秒,燦然一笑,站直了身子,笑說:“我今天來的目的很明顯。你認為你反複說這句話,會有人信嗎?”
“嗬,你要是真在乎沈婉婷,你早來了,根本不用等到現在!所以你今天過來,是為了宋燦!”她忍著疼痛,歪著頭看著他,“看起來,你好像是為了計劃被破壞,為了沈婉婷的安危而來興師問罪,其實根本不是!其實是宋燦受了不小的刺激,你心疼了,才借沈婉婷的手來警告我!你說沈婉婷要是知道了,會怎麽樣?”
韓溯低垂著眼簾看著她,臉上的笑容漸深,抬手輕輕的摁住了她的頭,笑道:“我猜是,就你幹的這兩件事,就算你說破了嘴,沈婉婷也不會相信你。”
“我爸會信!你忘了,還有我爸!”
“就算他信,也沒用。”韓溯臉上的神色微冷,稍稍加重了力道,將她的頭摁了下去,說:“好好跪著求饒吧。”
他說著,便收回了手,走向了自己的車子。離開的時候,他最後看了沈婉寧一眼,薄唇緊抿,眉頭緊緊的蹙了起來。果然,感情就是世界上最糟糕的東西,那是軟肋,是羈絆,是對方用來輕而易舉打敗你的要害。
那天,沈婉寧深刻的記得自己在外麵跪了很久,陸曉紅出來看了兩次,均是淚眼婆娑的。再後來,她暈倒了,再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躺在了自己的房間裏,睜開眼睛看到的是母親發紅的眼睛。她身上的傷口已經做了簡答的處理,家醜不可外揚,沈婉婷說不許請醫生,由此她身上的傷是陸曉紅親自處理,最嚴重的還是耳後的傷。
沈婉寧很難過,心裏充滿了恨意。她在**躺了許久,才掙紮著起來,堅持要見沈耀。
沈耀從沈婉婷的房間出來,就看到鬼一樣的沈婉寧等在外麵,紅著眼睛說:“我想跟您談談。”
沈耀沒拒絕,兩人便一道進了書房,不等沈婉寧開口,沈耀就冷著語氣,說:“你要是再這麽胡鬧下去,再出什麽事,我也保不住你!”
“保不住我?”沈婉寧哼笑了一聲,說:“您保過我嗎?您從來就沒有保過我!”
“行了!現在你能夠再回這個家,就謝天謝地吧!不好好在房間休息,還想說什麽?”沈耀黑著一張臉,行至書桌前坐了下來,並取出一根煙,抽了起來。
沈婉寧深吸了一口氣,壓製住了心裏頭的一絲怒意,說:“我想說的是,韓溯絕對愛上宋燦了……”
“就這個?”沈耀輕哼了一聲,抬手敲了一下桌子,說:“我警告你,這種話以後你少在婉婷麵前說,婉婷要真因為你這些話,心髒病複發死了,我就弄死你!”
“爸!”
“她要真的死了,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別以為她死了,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他用力的吸了口煙,片刻才緩緩吐了出來,看著她一副氣不過的樣子,緊了緊眉頭,擺擺手,說:“回去休息吧。”
“爸,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兒啊?”
“你想得不償失,就繼續鬧!”沈耀的神色晦暗,一下掃落了桌上的東西,不耐煩的說;“出去!”
那天晚上沈耀那副懊惱的樣子,沈婉寧一直記在心裏,明顯是有事瞞著,可她又不好多問,問母親,她也不知道。
……
現在宋燦忽然說了這句話,她這一顆心就提了起來,盯著她看了許久,才稍稍穩定了情緒,輕笑了一聲,說:“別用這種神神秘秘的口吻嚇唬我,我可不吃這一套。再怎麽說她也是我姐姐,我當然沒想讓她死。不過你的心思嘛,可別在我這兒裝聖母了,我姐身上裝著你媽的心髒,你會不恨?”
宋燦眼神一凜,低低一笑,說:“恨,當然恨了。可你也說了,那心髒是我媽的,那我就沒有理由讓我媽死,是不是?”
沈婉寧緊了眉心,目光在她臉上逡巡了片刻,“你……你不會把沈婉婷當成你媽吧?”
宋燦隻笑,沒說是,也沒說不是,隻說:“我知道你要的是什麽,你要的是沈家的產業,而你現在最大的敵人,並不是沈婉婷,而是韓溯。”
她說的十分篤定,整個人異常平靜,就這麽微笑的看著她,“你現在不能讓沈婉婷死,更不能讓沈婉婷再相信韓溯,我可以幫你,當然,你也必須幫我。”
這下子,沈婉寧再也不淡定了,眼眸微動,整個人猛地往前傾,說:“你什麽意思?”
“我們是朋友,我們有一樣的目標,互相幫助,不應該嗎?”她輕輕的笑,再次抬手喝了一口茶。忽的,她像是想到了什麽,斂了笑容,一本正經的看向她,說:“
有兩個問題,我想問問你。”
“什麽?”沈婉寧這會已經被宋燦的幾句話弄的十分懊惱,臉色十分不好看,明明最開始是她把人玩弄於鼓掌,現在怎麽感覺換了個位置!
“是誰讓你冒那麽大的險,把這件事告訴我。別告訴我,是你自己想到的,我不信。第二個問題,利用我母親心髒這件事,是誰的主意?是誰告訴你們的?”
沈婉寧沒有說話,隻是直勾勾的盯著她看,一直到宋燦對上她的目光,她才迅速的轉開了視線,默了片刻,眼珠子一轉,說:“第一個問題,不管你信不信確實是我自己想到的,為的就是破壞我姐的手術,就是沒想到你竟然這麽狠,差一點兒把我們沈家都拖下了水。至於第二個問題,你覺得有問的意義嗎?誰最希望沈婉婷活下去,誰又對你的家庭比較了解,那就是這個人咯。你這麽聰明,怎麽還會問出這樣愚蠢的問題。”
“沈婉婷做手術那天,韓溯在看守所裏。”
“噢,他在看守所,就不能說話了?就不許他有個B計劃?”沈婉寧哼哼了兩聲,雙手抱胸擰了眉頭,笑說:“看樣子,你好像還是對韓溯抱有一絲幻想嘛。”
宋燦沒說話,交疊著放在腿間的手,手指輕輕摩挲著手背,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沈婉寧看著她,抿了一下唇,忽的站了起來,一下擠到了她的身側,側過頭,撩起頭發,將耳後那個傷疤露出來給宋燦看,說:“燦姐,你看看。”
宋燦看了一眼,是一個醜陋的傷疤,她沒說話,隻是用眼睛看她,等待著她開口,想必是跟韓溯有關係的,不然沈婉寧也不可能在這個點上忽然湊過來,無端端的給她看疤痕。
“這就是我破壞了韓溯計劃的下場,當然他不會親手打我,利用我姐和我爸,差一點兒,我就被趕出沈家了。這不,我姐姐現在更相信韓溯了。”
宋燦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又掃了一眼她耳後的傷疤,過了一會,她才開口,笑說:“那你現在一定很討厭韓溯了。”她抬手,輕輕的整理了一下沈婉寧的頭發,目光灼灼的看著她,說:“我想你幫我單獨約見沈耀,必須是單獨,並且不能讓任何知道,我可以讓你的父親跟你統一戰線。”
沈婉寧將信將疑的看著她,不等她質疑,宋燦便站了起來,說:“帶我去看看沈婉婷的畫室,我倒是很想好好的見識一下,滿屋子貼滿韓溯畫像,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此話一出,倒是拉回了沈婉寧的興致,笑道:“會讓你有一種愛的感覺。”她笑著,也跟著站了起來,伸手挽住了她的手,兩人相視一笑,便一塊往樓梯口走去。
畫室在三樓,是兩個房間打通的,一整排的窗戶,光線非常好。沈婉寧輕輕的開了門,然後她讓宋燦走在前麵,自己則跟在後麵。
宋燦挺著背脊,輕輕的推開一條縫隙,就看到門邊躺著一張白色的紙,上麵畫著的是一雙手,男人的手,骨節分明。她慢慢的推開,引入眼簾的便是滿牆的人臉,能夠貼在牆上的必然是她最滿意的作品,並且每一張圖片的表情都是不同的。
地板上也是到處散落著紙張,畫室空曠而單調,有一張很大的桌子,上麵擺著畫畫的工具,不同的位置架著四五塊畫板,並沒有太多彩色的東西,不是黑就是白,唯一的彩色,大概就是沈婉婷自己了。
這會,她正坐在窗子邊上,神情專注的畫畫,唇邊噙著一抹淺笑,那種神情宋燦似曾相識,那大概是一種幸福的感覺吧。宋燦隻往裏走了一步,便站在原地,觀察了她一會。
低眸便看到地上躺著一張韓溯的臉,是那種很嚴肅的臉,這張像,像的不可思議。她彎身將其撿了起來,欣賞了一下,真的是不得不佩服沈婉婷的畫功,或者說不得不敬佩沈婉婷對韓溯的這種癡迷,不但畫的跟真人一模一樣,連眼神都畫的那麽到位!她想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沈婉婷更愛韓溯了。
“怎麽樣?感受到了嗎?”沈婉寧跟在她身後,湊到她的耳邊,輕輕的問。
宋燦回眸看了她一眼,隻笑不說話,然後一路過去,行至沈婉婷麵前的時候,手裏已經有五六幅畫了。沈婉婷非常認真專注,整個人沉靜在自己的世界裏,完全沒有注意到畫室裏已經多了兩個人,宋燦站在與她相隔兩步的地方,倚靠在窗台上,看著她一筆一劃的勾勒線條。
這一次,她畫的並不是韓溯的臉,而是他下巴包括下巴以下的部分,西裝領帶,加上一隻戴著手表的手,捏著領帶。宋燦看了一會,然後開始注意沈婉婷的臉,她一直含著笑,畫一陣之後,會莫名的停下手上的動作,然後低垂眼簾,抿唇淺笑,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竟然笑的這樣甜蜜。
有那麽一刹那,宋燦想,如果當初他們兩個結婚了,沈婉婷一定是一個非常聽話而又賢惠的妻子,對韓溯這樣的人來說,要的大概就是這種老婆,有利又聽話,甚至於不怕
寂寞,大概隻要一點點回憶,她就能開心很久。
當然,這隻是如果,誰都無法準確的料到沒有發生的事情結果會是什麽,沒有得到的時候,隻要給予一點點,就能非常滿足,但真的得到了,就會開始不滿足,然後越來越貪婪。
“想什麽呢?笑的這麽開心。”宋燦開了口,收回視線,一張一張欣賞著手裏的畫,笑道:“姐姐的畫功真好,把韓溯畫的太像了。”
沈婉婷猛然回神,筆頭一停,扭頭,便看到了麵帶笑容的宋燦,還有站在她身側的沈婉寧。指間一緊,手上的力道過重,隻聽得嘩啦一聲,手上的筆往下一劃,好好一幅畫就這麽毀了。
“嘖嘖,姐姐你這是怎麽了,畫的那麽幸苦,就這麽一筆,算是徹底毀了,能不能補救啊?”宋燦眉梢一挑,一臉驚訝,湊了過去,將她手裏的畫板拿了過來,仔仔細細的掃了兩眼,笑了笑,問:“姐姐畫的是韓溯吧?”
沈婉婷沒說話,隻是緊抿著唇,一雙眼睛死死的瞪著她。
“韓溯的下巴並不是這樣的,而且下顎這個地方,有一個很小很小的疤痕,你一定是沒有很仔細的看過。他老喜歡把我摁在胸口,每次一抬頭就隻能看到他的下巴,所以我特別清楚……”
宋燦的話還沒說完,沈婉婷就一把擰走了畫板上的紙,三兩下就被撕了個粉碎。隨後一丟,抬眸冷睨了,站在那裏忍著笑的沈婉寧,說:“我讓你進來了嗎?還帶著外人進來,我看你真的不想在沈家待著了!”
“別氣別氣,對我媽的心髒不好。婉寧你先出去,你在這兒,會讓我媽的心不舒服的。”宋燦說著,還推了沈婉寧一下。
沈婉寧眼中滿是戲謔,點了點頭,說:“那姐姐我先出去了,有什麽事情就叫我,我啊,還是站在你這邊的呢。”
說完,她就出去了,順手還關上了門。
宋燦看著畫室的門關上,這才往沈婉婷的身側湊了過去,什麽都不說,直接伸手抹去,摸了摸她的胸口。沈婉婷一怒,猛地揚手就想給她一巴掌,卻被宋燦及時扣住了手腕,側頭看了一眼她髒兮兮的手,笑說:“我媽是不會打我,而且今年我都二十九了,她更不會打我。所以你也不能打我!你忘記我是你女兒了嗎?”
她輕聲說著,整個人像是入了魔障,看起來十分滲人。沈婉婷掙紮了一下,卻怎麽都掙脫不開她的桎梏,便隻能尖叫,“來人啊!來人啊!把這個瘋子給我扔出去!”
宋燦看著她慌亂的樣子,哼笑了一聲,鬆開了手,擺擺手,將手裏幾張畫遞給了她,說:“喏,還給你,別叫了,我就是來看看你,給你帶了一些補品,又不是要對你幹嘛,你叫什麽?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變態要強奸你呢。”
“而且我來看你,這可是好事,對韓溯有利。讓媒體知道了,好好寫一篇姐妹情深的文章,給你們兩個洗白。你想啊,大眾都知道我們是好姐妹了,你自然是沒道理搶好姐妹的老公,你說是不是?就算有一天我跟韓溯離婚了,像你這樣有頭有臉的名媛,應該不會接手好姐妹的前夫,對吧?”
“你!你又想怎麽樣!”沈婉婷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的。
宋燦雙手抱胸,微微眯起眼睛,轉過頭看著她燦爛的笑,說:“明天就知道咯,這一次,一定不用你們破費,花錢去鎮壓新聞。這一次啊,完完全全是給你們洗白白咯。”
“有意思嗎?扒著一個不愛你的男人,有意思嗎!”
宋燦沒有回應她的話,隻是兀自站直了身子,慢悠悠的在畫室內走了一圈,將牆壁上的畫一幅幅欣賞了一遍,其中有一大半被她撕了下來,撕下最後一張,她便轉過了身子,兩人相聚甚遠,一個在畫室的這頭,一個在畫室的那頭。
然而,她們還是能夠清楚的看到彼此的眼睛,宋燦揚了揚手上的十幾張畫,說:“沈婉婷,我真的是可憐你,真的。韓溯在你眼裏大部分都是你自己想象出來的吧?這些畫,細節上有很嚴重的問題,你跟他上過床嗎?”
沈婉婷的臉一下就紅了,過了一會又變得煞白,一絲血色都沒有了,捏著畫筆的手緊了緊,咬了咬牙,說:“當然!”
“騙人吧。”
此話一出,沈婉婷就將手裏的畫筆往她的麵前丟了過去,厲聲說:“這是我們的私事,用得著你管嗎!”
宋燦眯縫了眼睛,聳了聳肩,做了個投降的動作,說:“好好好,我不說了,別氣別氣,對我媽的心髒不好。就是可惜了,你裝著我媽的心,我就絕對不能讓你們有越矩的行為,我媽可受不了這種。”她笑著過去,將手裏的幾幅畫放在了桌子上,拿了一張白紙,走到了她的身側,將畫紙遞給她,說:“來吧,我給你說細節,你畫,就畫你畫過的半裸。”
她說著,又從那一堆裏一下抽出了那張韓溯**半身的畫,舉到沈婉婷的麵前,“就這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