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凝固在臉上。

林星柚想過掉馬,沒想過這麽快掉馬。

在這短短的一秒鍾內,她搜腸刮肚把過去二十多年的經曆都回想了一遍,隻為了找到一個讓自己不那麽尷尬的應對,此時她恨不得自己是個真正的傻子。

“哈哈,我......”

溫瑾澤目光低垂,眼神裏寫著幾個大字:裝,繼續裝。

林星柚想好的說辭頓時卡了殼,眨著撲閃撲閃的大眼睛一臉真誠:“呃......你聽我解釋?

“解釋就不必了。”

溫瑾澤心不在焉地拿起衣架上的外套往外走,又衝她抬了抬下巴:“先跟我來。”

林星柚果斷住嘴跟上他,他說不解釋就不解釋,在沒摸清楚溫瑾澤性格之前,她決定少說多看不吃虧,他讓她往東她就不往西。

兩人穿過一條橫橋,沿著小道繼續往裏走,一棟比方才更大的別墅出現在眼前。溫瑾澤推開門沿著樓梯向上,腳步聲落在地毯上悶悶的。

“這是別墅的主棟。”溫瑾澤給她介紹。

林星柚小雞啄米般點頭,環顧四周隻見一片寂靜,除了他倆半個人影都看不見,又想起林家上下仆人進進出出的場景,好奇問:“你們家怎麽一個仆人都沒有啊?這些花園草坪誰維護?”

溫瑾澤輕歎一口氣,“林小姐,你話太多了。”

林星柚不服氣地嘟起嘴,剛想反駁,溫瑾澤寬大的手掌突然摟住她的腰部,側過頭輕聲道:“配合我。”

說話時的熱氣恰好噴在頸側,螞蟻噬咬般激起密密麻麻的癢意,林星柚渾身一顫,整個人僵硬地靠在他懷裏。

溫瑾澤敲敲門:“奶奶,是我。”

“快進來。”

溫瑾澤在前,她繼續像小尾巴一樣綴在後麵。他走近,她也走近;他叫一聲,她也叫一聲。老夫人對她的態度倒是出人意料地熱情隨和,拉著她的手反反複複誇她,說她是個好孩子,弄得林星柚自己先不好意思,臉頰紅撲撲的像個蘋果。

溫瑾澤看出她的局促,找了個機會不著痕跡地抽出她的手,林星柚會意,乖巧地站在一邊當起吉祥物。

“奶奶放心了,這丫頭是個好姑娘,阿澤你好好和她過,好不好?”

溫瑾澤低聲應好。

老太太又說要他好好保重身體,別為了工作忽視健康,溫瑾澤也說好。

不論說什麽,溫瑾澤都一概答應下來。

林星柚再遲鈍,此時也察覺到不對。這對話壓根不像普通家常聊天,倒是有點交付遺言的意思。她悄悄睜開另一雙眼往**一看,濃鬱的死氣幾乎凝結成塊。

命數已盡,最多不超過一個月。

一股說不上來的酸澀梗在喉間。林星柚出生時被生父拋棄,生母不知所蹤,外婆含辛茹苦地把她養大,臨終前還惦念著她一個傻子沒人照顧活不下去,拖著病體上左鄰右舍求了又求,得到他們的保證後才肯閉眼。

她恢複正常後經常想,為什麽她不能早清醒幾年,哪怕,哪怕隻早一年,她都能好好地和外婆說上幾句話,告訴她自己會過得很好,免得老人家到了地底還掛念她。

眼前老夫人的形象和記憶裏的外婆漸漸重合,都強撐著病體,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仍放心不下自己的孫輩,怕他太冷,怕他太熱,怕他孑然一人,怕他孤獨無依。

林星柚心一橫,上前挽住溫瑾澤的胳膊。

不顧溫瑾澤的驚愕,她揚起嘴角,甜甜地說:“奶奶,您放心,雖然我們還沒舉行婚禮,但已經領證了,我一定會好好照顧阿澤的。”

“沒有舉行婚禮?怎麽回事?”

林星柚委委屈屈:“奶奶您別怪他,是我自己不好比不上妹妹,阿澤能和我結婚已經是我幾世修來的的福氣了。”

“這說的什麽胡話?星柚丫頭過來,奶奶疼你。”

老夫人一聽這話果然來了勁,一把將她摟在懷裏,又對著溫瑾澤板起臉:“阿澤,你結婚了就得盡起一個丈夫的責任,婚姻不僅僅是一張結婚證。”

“既然選擇了星柚作為你的另一半,你就得好好待她,不能學外麵那些家風不正的紈絝子弟。”

“你這個樣子,讓奶奶怎麽能放心呢?”

“咳,奶奶,其實阿澤......”

林星柚覺得差不多了,是時候出口給他解圍,在老夫人麵前塑造一個情深無悔為愛癡狂,溫瑾澤傷她千百遍,她待溫瑾澤如初戀,不管他做了什麽她都會一直站在他身後陪伴他,照顧他的戀愛腦形象——

溫瑾澤朝她瞥了一眼。

一股不詳的預感傳來,下一秒一雙大手輕柔地撫上她臉頰,深情款款,語氣溫柔得可以滴出水:

“寶寶我不允許你這樣說,從始至終我要娶的人都是你,我們之間一定有什麽誤會。”

他又轉頭向老夫人保證道:“一切都是我的錯,奶奶你放心,我會和星柚好好解釋,絕不讓誤會影響我們的感情,能夠找到攜手一生的人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福分,我會用生命守護她。”

林星柚:“?”

他怎麽還擅自加戲呢?

溫瑾澤仍在繼續:“寶寶,你一定是相信我的對不對?我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挖出來給你看看。”

“我......當然願意相信你,隻是你讓我怎麽相信?”

林星柚忍著牙酸和他對戲,古早台劇的哀怨語氣讓她自己抖了個激靈。

他拉住她的手往他心口上放:“這顆心每一分每一秒,都隻為你跳動。”

太敬業了,林星柚自愧不如。她好不容易擠出幾滴“感動”的淚水,走完“你聽我解釋”“不,我不想聽”“寶寶都是我的錯”“不,是我的錯”“我更愛你”“不,明明我更愛”的整個流程,她已經心力交瘁疲憊不堪,下一秒就要原地升天。

老夫人倒是看得一臉起勁,或許年紀大了就愛這些鬧騰畫麵,等林星柚第三次“嚶嚶”哭完又被溫瑾澤哄好,老夫人已經堅信他們是世界上最坎坷,最曲折,也最圓滿的情侶。哪怕到了地下都得拉條橫幅:我嗑的cp是真的。

也算歪打正著達成了目的。

溫瑾澤眉目間含著溫和的笑意,張了張嘴似乎還想繼續,林星柚迸發出此生最強的彈跳力猛撲上去抱住他,有氣無力在他耳邊哀求:“別繼續了,求你,太社死了。”

柔軟的嘴唇擦過他的耳骨,像蝴蝶飛越原野。

溫瑾澤愣在原地,那一小片地方癢癢的,像細微的火在灼燒。

林星柚臉“騰”地一下紅起來,她慌張放開溫瑾澤,手足無措地理了理頭發,別開眼不敢看他:“奶奶,我......我先出去。”

回過神來後,林星柚靠在走廊的牆壁上,手捂著胸口回憶剛才那個不小心的吻,呼吸灼燒,心髒“撲通撲通”直跳。

出息點!

有白月光的男人不能要!

林星柚冰涼的手貼在臉上給自己降溫,那股燥熱終於退去,過了一會,溫瑾澤推門出來,兩人雙目對視。

他臉上沒有任何不自然的神情。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