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妃一顰一笑,皆是皇宮最美妙的存在,她年近三十,容貌清麗,不落俗套。

而魏熙,恰恰遺傳了母妃的容貌,容顏清冷,而性格上卻很溫和。可就算這般,也比不過亡故妃子之子——魏素。

那位故人之死,在偌大的皇宮,並沒有人願意提起。

“熙兒,探查驚鴻令一事任他魏素搶去了便是搶去了,何必跟他置氣?更何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熙兒何必前去摻和呢?”

麗妃一話解開魏熙的鬱結,現今皇後那邊少有動靜,魏安也不似從前那般招搖過市,低調了許多,仿若在皇帝前以失寵,東宮之位可能不保。除此之外,七皇帝魏素對皇位不感興趣,其他皇弟年紀尚小,他才是最有希望的那個。

好在魏熙還算爭氣,很快就封了王,深得皇帝器重。

“母妃此言甚是!”魏熙敷衍地回應道。

麗妃從與魏熙的對話中感受到了幾分疏遠,她享受著一個尊容,同時也身為人母,魏熙的一喜一怒,她皆深深關切,這事牽扯著她。

夜風清冷,寒氣灌入衣襟,衣袂隨風搖曳,翩若驚鴻。

皇宮另一方。

沒爹疼、沒娘愛的魏素蹲在屋簷上,三月夜間逐漸轉涼,無星無月的夜晚,雲層薄薄,夜風淒涼。

盡管魏素白日有多閑不下手腳,但凡到了深夜,便是他一人最孤獨的時刻。

與別的皇子不同,他從九歲的時候就失去了母妃,從那時起便沒享受過母愛。此後很多年裏,他都是自暴自棄、自甘墜落。母妃為他起名單字一個“素”,則是希望他在深宮中不爭不搶,獨善其身。可是,他終究是違背了母親的遺願。

他打了一個哆嗦。

奕風悄無聲息地從簷下一躍、躍上房簷,他一身黑色勁裝,似與這漫漫黑夜融為一體。

夜空寂靜,魏素極為敏感,奕風的步子就算再輕,也讓魏素起了疑心。

“殿下!”

“看來父皇眼裏是真容不下我這個廢物皇子!”

奕風聽他自卑的說道,心裏也在替他焦慮。奕風道:“殿下何出此言?”

魏素長歎,然後說道:“我那父皇其實早已偏心於麗妃一方!對我,對於母妃的死,他有回過頭再看我一眼麽?”

“殿下何必私下議論皇上?”

雙人陷入緘默之中,這場緘默,仿佛已過了半個世紀,冷風像是被凍結了一般不再流動。

“奕風!”

殿下在喚他的名諱。

“你可知本皇子最信任的人是誰?本皇子不喜背叛!”

魏素的話,讓他心裏惶恐不安,他抓緊劍的手流出一層冷汗,眸裏閃過一絲深沉,冷風默默吹拂他的鬢發,他傲然挺立於冷風之中。

“屬下從未背叛殿下!”奕風冷冷道。

“奕風,本皇子的玩笑話竟被你信了!”魏素咧嘴便是一笑,這笑容,仿佛是嘲弄。奕風的心裏慢慢放下了戒備,“殿下便是奕風此生的方向!”

“好!”男子的聲音低沉而溫和,沒有淡漠,停頓了一瞬,再次說道:“夜深了,本皇子最後要去見一個人!一個本皇子最後還在意的人!”

奕風一想,可能在這個皇城之中他最後在意的人隻有一個,那便是雲容弦雲姑娘。

雲容弦乃皇城實至名歸的第一美人,長了魏素好幾歲,幼年時,容弦與魏素相見,對他更是給與了摯友般的關愛,隻有他,傻傻的誤以為這就是愛情。

直到後來雲姑娘成了婚,年紀長了嫁給一普通商人為妻,日子過得富足,夫妻之間相敬如賓、舉案齊眉。而魏素長達十二年的等待,似乎本就是個笑話。

成婚後,雲姑娘與商人丈夫一同遷往皇城,在生意上更是一片坦途。日子一天天過去,雲姑娘方顏不改,花容月貌實讓京城貴女說望塵莫及。

皇城裏,哪怕是深夜,仍是萬家燈火,明亮如晝。

雲姑娘丈夫所經營的店鋪早已打烊,單廂房裏亮著一盞昏黃的油燈,給了他希望。

“素兒……”

雲容弦不愧是皇城第一美人,一道遠山眉,已是夜中,臉上妝容未褪,仍是保留了白天的精致。她的相貌生得極其俏麗,一襲白色紗裙,肩上披著毛茸茸的白色羽毛披肩,衣上繡著朵朵粉色蘭花,頭發高盤著百合髻,半卷的發絲梳在額頭兩方,一雙水靈靈的眸子,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皇城之中,恁是誰都會誠惶誠恐的喚他一聲“七皇子殿下”,沒有人似她這般喚他“素兒!”

魏素回身,看著她挺著個大肚子,問她:“你有身孕了?”

“對!”雲夫人斬釘截鐵的回應道,這話回得很淡定,也很殘忍。魏素的目光凝注在她美麗的臉上,她當真殘忍,直接切斷了他所有的退路,不留顏麵。

“魏素,你我……就到此為止吧!我累了!也該放下了!”雲容弦的話冰冰冷冷的,魏素上前一步,沒想到女子轉身欲退,毫不留情。

“雲夫人若不是還在意著素,為何時至子時,不顧身孕,仍在此地等素?”

雲容弦眼睛聽後,頓住步子,眼神裏滿含感傷,再回眸時,淚水已模糊了雙眼。

“魏素!保重!”雲夫人淡淡說道,仿佛此間風月,與她再不相幹。

“夫人珍重!”魏素拱手朝她拜別。伊人的倩影消失在了無邊的黑夜之中,他想去捕捉他們的曾經,可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回到曾經了。

他目送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隻化成一縷淡淡的憂傷,正當他為訣別憂愁萬分之時,一隻手拍拍他的肩膀。

他回神,黯淡之中他看清了那人臉部的輪廓。

“皇兄!”

來人正是魏熙,他的皇兄。

“素為何深夜到訪此地,獨尋傷感?七皇弟並非不知,雲姑娘早五年前嫁為人婦,七皇弟深情守候,你在意她,她還在意你嗎?”

魏熙說得對,那麽多年了,容弦不止一次勸他放下,可是他魏素認定的人,此生便不會放手了。今夜,怕是與她最後一次告別,不知是非訣別。

隻怕雲姑娘不知,他此生情深。

“是啊!該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