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望著左右村民的轉變,眼中出現絕望。

樸洪抬頭,深望了眼屋頂的啞女,轉身賠罪道,“村內事務讓郡主見笑了。”

事情到了現在,樸洪已經發現異動的來源,正是這位郡主,不過,在秦歡沒有撕破臉皮前,樸洪仍然不想鬧翻。

孫宏富給自己倒了杯茶壓壓驚,他好像介入了件不得了的事情裏,他繼續裝傻。

“其實吧,也不難。”秦歡站在樸洪旁邊,麵朝所有村民,她接的話是村長的上一句。

“旱災的確傷農,但那年的豐收不隻桃源村,還有岷州的方村、趙村,梧州的西羅縣、淇縣,這幾個地方都在峪州附近。

他們之所以能夠避災,多是因有經驗的老農和當地懂得天象的術士,提前觀測到旱情,讓當地改種了耐旱作物。

神沒有保佑風調雨順,但人可以規避風險,大家可以回憶回憶,那年村裏種的糧食可有變化?”

村民們與外界接觸少,不知道原來還有那麽多地方,也都沒有受旱情影響,他們內心的信仰產生裂縫。

“那年,村長讓我們改種了栗和地瓜,這兩樣都特別耐旱。”有村民回憶起來,以往他們種的不是這些。

“村長還讓我們提前囤了水源,好像早就知道似的!”

“三十年前咱們村也有此旱災,天象和那年的一樣,我記得村長還去問了很多老人三十年旱災的栽種情況,之後他就讓我們家換了種子!”

許多人發現不對勁,村長明知旱情將至,他不告訴大夥,事後還到處宣揚神明庇佑,擺明了有目的!

前排落座的鄉賢們議論紛紛,劉有萬端起茶盞,一口氣把裏麵的茶水喝完。

樸洪的臉色越來越差,他朝秦歡拱手作揖,眼底透出冷意,“這是我們桃源村的家事,郡主當真要摻和嗎!”

秦歡背過手,“家事國事天下事,別說你一個桃源村,哪怕一家一戶犯了事,都必須受到律法製裁。”

樸洪收起禮數,站直了腰杆,“如此說來,郡主管定了。”

祠堂內把守的民兵是樸洪親信,他們占數量優勢,樸洪做出手勢,準備破釜沉舟。

陽善縣能持刀的衙役隻有二十幾個,其他人都是穿著衙役服,拉過來充數的百姓,秦歡隻拉他們作勢,真動起手,能打的還是這二十幾個人。

擒賊先擒王,秦歡後撤退到衙役們身後,“拿下劉有萬!”

她早就安排了衙役們站位,他們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刀架在劉有萬的脖子上!

“抓住他們!”樸洪發令,但衙役的距離更近,劉有萬沒來得及反抗就被擒拿。

樸洪眼見劉有萬脖子上架著刀,急忙揮起手讓民兵停下來。

劍拔張弩,周圍的人注意力全部集中至此。

“我猜的果然沒錯。”秦歡來到劉有萬旁邊,敲了下他的方桌道,“大巫師。”

劉有萬眼皮動了動,整個人卻很淡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秦歡輕笑,從袖口拿出來一塊小銅鏡,舉到他麵前,“熬了一夜,皮膚都不太好了,大巫師以後再裝神弄鬼,記得買好一點的脂粉。”

劉有萬望著銅鏡裏的自己,額頭和臉頰處都凸起了幾個痘,他眉頭陰霾。

秦歡將銅鏡收起,“其實你裝的挺好,一個身患殘疾的大善人,無論如何都與通靈起舞的大巫師聯係不起來,隻可惜你換了衣服卻不換鞋。”

劉有萬瞥了眼腳下,鞋底的雜草都蹭過了,不曾沾染東西。

“別看了,是味道。”

秦歡捂起鼻子,“聖壇大典在山頂,一個半身殘廢的人,自然上不去山,可你鞋底的糞味,居然和塔山上野獸的糞便味道一般,你是唯一一個不受邀請卻上山的人,除了大巫師,我真想不到還有誰。”

劉有萬用力聞了下,竟然真的聞到了糞味,他故作淡定,“不受邀請的人不可能上山,我隻是不小心踩到狗屎罷了。”

秦歡挑眉,“你莫不是忘了自己雙腿癱瘓,怎麽去踩狗屎?”

劉有萬的表情出現一絲龜裂。

秦歡不給他辯解的機會,繼續道,“還有你端茶的動作,剛才我忽然朝你敬茶,你下意識先用了左手,說明你是個左撇子,但劉有萬的慣用手是右手,所以你極力模仿他用右手,平日裏,你與大家相處,用的都是右手。”

劉有萬忽然間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前言不搭後語,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別以為你是郡主,就可以為所欲為!”

他望向孫宏富,“刺史大人,我沒有觸犯律法,你們要是還不放我走,我就去京城告禦狀!”

村民們對劉有萬十分敬重,紛紛要求放人,村長帶著人威脅,“快放了善人,要不然我們就去告禦狀!”

孫宏富露出苦瓜臉,十分為難。

秦歡擺了擺手,“別急,就當我給大家說段評書,大家聽過後,要是還讓我放人,我定當場讓他走!”

劉有萬眼神示意樸洪,樸洪開口,“不行,現在就要放!”

村長在村民心中失了權威,可不代表他的話沒號召,許多村民附和。

梁家兄妹將啞妹帶到人群前麵,他們手拉著手,麵朝村民們。

梁大用力開口,壓住雜亂的聲音,“大家看看啞妹,我們村信奉神明,百年來祭祖祭天祭神,可什麽時候把活人也祭走了!

村長用活人祭祀,數量也從一個人到五個人,早晚有一天,活祭的人就可能是你們,你們還要再聽他的話嗎!”

村民們停了下來,大家左右看著,忽然就都不說話了。

梁大心裏悲涼,禍不及己時,沒人在意他人的生命,但如果獻祭的人是自己,他們就都閉嘴了。

秦歡不管村長同不同意,順勢將這段評書講了出來。

“大家且聽這個故事,多年前,劉有萬還是個普通的賬房先生,可有一天,一個與他長相相似的人找到他。”

故事的開頭,劉有萬臉色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