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006 木槿的小插曲
番外006 木槿的小插曲
我知道他走神了,看他那神馳天外的癡情樣,就知道他又在思考手上堆積的案子,工作上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或者,他又在回憶往事了。這是何苦來呢,出國度假就是為了休閑,全身心地放鬆,來到這裏就應該把所有的煩惱和壓力暫時拋開,天大的事都要等回去再說。像他這樣跑到國外來琢磨心事,還整天開著手機,算什麽度假,他這不是和自己過不去嗎。
其實,我現在也心事重重,有些事總是放心不下。人總是說別人的時候容易,輪到自己身上處理起來就難了。人一旦有了掛心事,不管你走到天涯海角,想放也放不下。
很久以來,讓我心神不寧的是小姨那件事。
那天接到家裏電話,我嚇了一大跳,媽媽在電話上失魂落魄地顫聲告訴我,下了班就趕快回家吃晚飯,一定趕快回家。家裏出了事,不得了,出大事了。
哦,出了什麽事?難道是爸爸他… …? 我不敢往深處想下去。自從得知羅紅霞接二連三地誣告我爸爸,我心裏就藏了揮之不去的陰影。雖然這件事最後以羅紅霞被抄家她男人進監獄而告終,我卻始終懸著一根弦,因為我知道,官場是最凶險的地方,處在我爸爸這種位置上的人,不出事什麽都好,而一旦出事,那一定是毀滅性的災難。
到底什麽事啊,我迫不及待地問媽媽,你快告訴我,媽,什麽事你先說一下,行嗎?我連聲追問道,是不是我爸爸他… …
不是你爸爸,平時文靜優雅的媽媽,這會兒幹脆利落地一下剪斷了我的話,好象這樣就把她剛提到的家裏發生的事和我爸爸及時地扯斷。她說,是你小姨,你小姨出了個事。
聽到媽媽說小姨出事了,我剛鬆了的一口氣又提起來。小姨也不能出事啊,我問媽媽我小姨她怎麽了,小姨她出車禍了嗎?天那。我知道性格怪癖的小姨剛買了寶馬,喜歡開著新車到處兜風顯擺。
我正在緊張地呻吟,媽媽火氣很大地打斷了我的話,大聲訓斥道:你這孩子怎麽這樣說話!咒你小姨出車禍,你小姨還不夠倒黴嗎!叫你回來快回來就是,你哪來那麽多話!
我直聽得一楞一楞的,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耳邊傳來嘟嘟的忙音,那邊已經扣了電話
。
於是我等不到下班趕緊請假回家。一路上我老是琢磨著,小姨到底出了什麽事呢?難道是那個男人的老婆又帶著娘家人打上門去了嗎?這種情況已經發生過好幾次,不算什麽新鮮事了,這個老姑娘小姨啊,不會是又挨人家老婆揍了吧。那麽除此之外,她還能有什麽事呢?
當年小姨敏華從老家來找工作,開始就住在我家裏,那時我正上中學,正是那段時間我老覺得小姨很不對頭,我一直對她懷有戒心,特別是後來小姨快三十歲了還不找男朋友,我就懷疑她暗戀某個已婚男人。小姨和我媽媽長得很像但是比我媽媽更漂亮,何況她比我媽媽年輕十幾歲,保養得好而且打扮時尚,和我媽媽在一起,小姨更顯得風姿綽約,柔情萬種。後來小姨買了房子就很少來家裏住,但是家裏還給她保留了原來的客房。
小姨開美容院這幾年,連鎖店經營了好幾家,關係網編織得密密麻麻,又有個當交通局長的姐夫,如今小姨過得也算是要風得風要雨有雨了。追她的男人排成了隊,她大眼都不看一個。我曾經擔心比我隻大十多歲的小姨對我媽媽構成威脅,卻不敢對媽媽暗示。特別是小姨那兩次不明不白的懷孕墮胎,卻死活不肯對媽媽說出男人是誰,我就很想把小姨從家裏清理出去,總覺得留她在家裏是個禍害,還丟人現眼。但是我不能說出口來,畢竟她是我的親姨,媽媽又非常顧及親情。何況,最主要的是在家裏我說了也不算。
後來,聽媽媽私下裏對爸爸說起,小姨和一個有老婆孩子的男人好,公開地來往,我終於鬆了口氣,仿佛排除了媽媽身邊的一個定時炸彈。我甚至有些高興,如果小姨不找男朋友結婚,我希望她繼續和那個男人糾纏不休。每當意識到這個不夠善良的念頭,我就對小姨感到內疚。
我回到家以後,看到爸爸也早回家了,正抽著雪茄在客廳裏煩躁不安地來回踱著步子。媽媽坐在沙發上,唉聲歎氣地抱怨:這個敏華呀,都多大年紀了,怎麽從來就不讓人省心!這幾年開美容院剛過上幾天舒心日子,又和那麽個人纏上,還叫人家老婆一遍遍找上門來!
我膽怯地看看爸爸,好象自己闖了什麽禍。爸爸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似乎沒有在聽別人說話,對我也沒有什麽表示。也許,他正想著心事,真的沒聽到我媽媽在說什麽。但是我看到爸爸突然皺了一下眉頭。到底是當領導的,習慣了遇事不動聲色。
從媽媽的話裏我聽出來,那個男人還沒和老婆離婚,而且老婆又找小姨麻煩了
。我走過去坐在媽媽旁邊,小心地低聲問道:那個人不是說孩子考上大學就離婚嗎?
離個屁啊!媽媽張口就罵道。一向端莊的媽媽竟然爆粗口,看來火氣很大。她索性不管不顧,氣急敗壞地說,人家孩子現在都工作兩年多了!你看人家離了嗎?我早就跟她說過,叫她死了那份心!
我聽了半天,還是沒弄明白小姨到底出了什麽事。
吃晚飯的時候,外麵下了一場小雨。吃飯的過程中我已經了解到家裏剛剛發生的事情, 原來是小姨被一個外國人騙了,騙走了一大筆錢。還是個黑鬼。
大約一個月前,小姨上網聊天,她聽說有個著名的***站,那裏經常有一些國際成功人士出沒,很多事業有成的女白領在那裏找到了自己的白馬王子,而她那會正寂寞著,傷感著,於是,懷著試一試也無妨的心理,她去那個***站瀏覽了一下,然後注冊了。
果然,她很快就結識了一個叫馬克的外國人。馬克主動要了她的電話,他每天和她熱線,視頻, 雖然她發現馬克是個黑人以後感到有些意外和失望,但是馬克的言談,馬克的見識,馬克的富有,馬克的宏圖,無不令她越來越著迷。她開始神魂顛倒,和馬克的交往突飛猛進。不久,馬克來中國了,約她到北京見麵,事先囑咐她,因為他是跨國公司的大老板,身份特殊,牽扯到很多商業秘密,他們的關係和來往最好先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包括家裏人。等他們事業成功婚期臨近的時候,再舉行盛大宴會向大家隆重宣布,給所有的親朋好友一個意外的驚喜。
第一次見麵馬克就給了她一個驚喜。剛進房間,叫馬克的黑人先打開手提皮箱,拿出一個藥水瓶,然後,從錢包裏抽出一張百元美鈔,表演了用神奇的藥水剝離鈔票的節目。為了證實美鈔的真實,馬克把剝離出來的幾張美鈔送給她,讓她去酒店大廳兌換成人民幣。
不過是常見的小騙術!。聽到這裏我笑了,這類故事太多了,騙術也很低劣。我撇了瞥嘴問媽媽,這種把戲小姨竟然也信?!
不信又怎麽會到這一步?媽媽的眼睛紅了,她到底是心軟的女人。她又悄悄地告訴我,小姨也用了我們家的錢。
我頓時覺得心往下沉。官太太投資入股,這種事社會上並不鮮見,卻沒想到媽媽會粘上邊
。她對爸爸百依百順,從來就是無欲無求的人,根本就沒有投資概念。現在卻發生了這樣的事。爸爸知道嗎?我問。
他現在還不知道。媽媽擔憂地說,都是你小姨... ...!
但是我爸爸他很快就會知道的。我責怪地看著媽媽,不忍心說出口來。小姨她糊塗,你也跟著糊塗?
同時,我心裏又暗暗詫異,小姨不是和一個有婦之夫好嗎,怎麽現在又冒出來一個黑鬼?她怎麽會弄出這麽個驚天動地的故事,而且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被一個來曆不明的黑鬼完成了騙財騙色的陰謀,小姨,你這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當馬克因為“生意有急事借一部分錢”對小姨表示為難時,她毫不猶豫地答應借給他,頗有些自告奮勇的意思。因為馬克的生意很大,借錢的數目自然也不小,因為是臨時急用,她想給馬克留下好印象,就很痛快地往馬克指定的卡上打了七萬元,馬克感激地說:我在中國找到了人生的知己和事業的夥伴!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馬克因為“急事”借錢的次數越來越多,借的數目也越來越大,後來他決定要在中國投資一個大項目,當然是由他信任的中國女朋友來負責,而這一次,現在看也是最後一次,馬克借走了九百萬。
天那!我被這個發生在自己家的離奇故事震暈了。
晚飯後我對爸爸媽媽說要出去散會步,然後回宿舍去住,心裏卻盤算著趕緊回去找邵永浩商量。
我走到外麵時,雨已經停了。空氣中彌漫著沁人心脾的濕氣。出了交通局宿舍大院,我叫了輛出租車就回公安局,這會兒我的傾訴欲非常強烈,我有一肚子話要對邵永浩說,如果不對他說出來,我真的會活活憋死的,遇到這種情況我必須馬上見到永浩。
路上,天空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點打在車窗玻璃上,雨水像一條條蚯蚓在車窗上爬行。我下了車,一路小跑回到宿舍,直奔永浩的房間。
邵永浩沒想到我會突然上門,事先連個電話都沒打。他正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抽煙看電視,我敲門進去,看見茶幾上擺著火腿腸,花生米,榨菜,還有一包抽了大半的中華煙。房間裏煙霧騰騰,電視機開的聲音很大。
他倒了一杯可樂放在我麵前,問,不是說今晚回家不回來了嗎?怎麽下著雨自己就回來
。
我過去挨著他坐下,端起那杯可樂喝了一口,迫不及待地告訴他,小姨被一個外國人騙了,騙走了一大筆錢。
然後我等著看他的反應。我喝光那杯可樂,給自己也打開了一個易拉罐青島啤酒,問他,這事,你早就知道了吧?
他喝光了一罐青啤,然後,又點上一根煙。他靠在沙發上慢慢地吐著煙圈,聚精會神地盯著嫋嫋上升徐徐散開的煙霧,半天不說話。我明白,這事他肯定比我知道的更早,也知道的更多,隻是不說罷了。
那麽,他知道我們家也卷入這個案件了嗎,憑直覺,我知道永浩不會相信小姨有那麽多錢,除非是通過融資。小姨那樣一個年輕女人,開美容院不過幾年,借錢給認識不到一個月的外國網友,前後幾次達一千多萬,她哪來那麽多資金!
傳說和小姨曖昧的那個有婦之夫也隻是個普通職員。
永浩沉默許久,終於開口問了:你家裏有沒有投資美容院——我是說,我姑媽有沒有借錢給你小姨?
我猶豫了一下,不知道這事該不該說。本來我今晚來就是想跟他說一說,小姨被騙的一千多萬,有媽媽從家裏拿出去的一部分,我想問問他,那些錢還能不能追回來,如果能,什麽時候能追回。但是現在我又不想說了。我不知道那些錢是媽媽借給小姨的,還是屬於投資性質。我甚至不清楚媽媽到底給了小姨多少錢。媽媽趁爸爸去洗手間的時候悄悄告訴我,小姨從家裏借去二百萬,但是我懷疑媽媽打了埋伏。事情比一開始想象的複雜。
我呆呆地想了半天,才搖搖頭說我不太清楚。不過小姨從老家來找工作,媽媽肯定幫了她不少忙,何況她一直住在我家裏。我岔開話題說小姨怎麽會那麽傻啊,這些年她做生意不是很精明嗎,怎麽把一大筆錢借給一個剛認識不久的外國人,真是傻到老家了。
這也是我最想不明白的。明明是很拙劣的騙術,卻騙倒了那麽多生意場上的精明人。
永浩卻看得很清楚,他說這就是貪婪,欲望的驅使。當人麵對**的時候很容易迷失,欲望膨脹時,人就會變得身不由己。
小姨先是被那個自稱馬克的黑鬼用剝離的美鈔迷惑,又麵對一個莫須有的所謂大項目,就做起了太陽底下的黃花夢,以為自己要嫁給非洲王子了
。
我為小姨感到羞愧,不禁麵紅耳赤,想不到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家裏。
隻喝了兩罐啤酒,我就不勝酒力,昏昏然飄飄然,開始頭重腳輕。我輕輕地靠在永浩肩膀上,伸手在他胸前輕輕地來回摩挲,等他溫柔地抱住我,像往常那樣。我期待他用急風暴雨般的熱吻使我鎮定,給我安撫,讓我快樂。我渴望一場悠長的愛的詠歎調。
永浩輕輕地攬住我,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知道我在想什麽,我卻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他隻是撫摩著我的頭發,長久地沉默。
我心裏很不安,他是怕我們家有事會連累他嗎?不,他不是那種人!我抬起頭看著他,彼此默不作聲,他說,早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帶你出去透透氣。
第二天是星期六。星期六我有睡懶覺的習慣,而且,我最愛睡回籠覺,像一隻蝸牛,安靜慵懶地趴在被窩裏,睡醒了再迷糊一會,看會書,然後再睡會覺,總是到上午九點半以後才起床。這天早晨我睜開眼看表還不到六點,又躺了半個多小時,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
夜裏我睡得不沉,並且做了一連串離奇古怪的夢,醒來後那些夢就成了支離破碎的情節,荒誕得令人後怕。平時我從來不願記住那些累人的夢,對付那些夢的辦法是有意去想某件事,這樣就可以把做過的夢一下全部刪除。有時候,我幹脆晃晃腦袋,那些夢的碎片就被我全部抖落。然而這個星期六的早晨,我卻突然記起了昨天晚上回家聽到的關於小姨的事,這件事簡直比那些困惑的夢境還不可思議。
這時,我決定先去看看小姨。這麽早估計永浩還沒起床,我準備去小姨家,回來的路上順便給永浩帶早點。
先打電話給小姨確定她在家,然後,我坐上一輛出租車往小姨家去。她住在位於鬧市中心的一座公寓,那座每到晚上就通體發亮的高大建築從一樓到六樓都是商場,小姨住在九樓,她的美容院就開在二樓都市麗人館。
小姨接電話的聲音有氣無力,不知道是沒睡醒,還是被意外的打擊摧毀了,我聽見她含混不清地哼了一聲,那意思是說來吧。
天氣很好,整個城市被昨天的雨水衝刷一新,空氣清馨宜人。護城河邊綠草茵茵,新栽的風景樹幹抒情地擺著姿勢。坐在出租車上,看著車窗外的景色,我憂心如焚,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
。
小姨穿著睡衣來開門。她睡眼惺忪,卻依然風情萬種。看見我,她懶懶地做了個手勢,讓我自己倒咖啡喝,然後她去了洗刷間。
我在客廳裏坐了一會兒,心思開始想到別的地方。我開始擔心媽媽借給小姨的那筆錢,更讓我不安的是,我從來不知道家裏也有那麽多錢。 還有多少互相都不知道的秘密呢?
小姨去了半個多小時。她從洗刷間出來的時候已經光彩照人,看不出一點剛剛經受過巨大打擊的樣子。她笑嘻嘻地問我,小槿啊,你是不是擔心我想不開,過來看看我?
被人說中了心事,我反而不好意思,不知道如何回答。小姨沒等我開口說話,自己就先笑了,她衝了一杯蜂蜜,輕輕啜了一口,笑嗬嗬地說小槿啊,你就放心好了,我是不會難為自己的!
可是,出了這麽大的事,怎麽,會不擔心呢。
我結巴起來,說話也語無倫次。
還是小姨安慰我說,用不著擔心。臭男人沒有把我給毀了,我也不能現在因為錢就不活了吧!她又感慨道,小槿啊,我告訴你,以後千萬記住,寧願相信這個世界有鬼,不能相信男人那張臭嘴!
都到這種地步了,盡說些廢話有什麽用呢,再說,那可是一大筆錢,一輩子都不一定能掙回來。我把這個意思含蓄地表達出來。
小姨卻是破頭不怕扇子煽,死豬不怕開水燙。她滿不在乎地說,反正那些錢都不是我的,我害什麽怕?天要是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呢。要死,大家一快死!
我還真沒想到小姨會是這個樣子。她是不是太受刺激了?我心裏暗自揣測,小姨可能是因為和有婦之夫來往,感情長期受到壓抑,這次又遭遇太大打擊,自尊心被摧毀,她為了保留做人的最後一點尊嚴,才故意裝出這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所以,這事不能問得太急,要是直奔主題打聽小姨從家裏借走多少錢,會顯得自己沒親情,引起小姨反感,而且小姨也不會說實話。不如先設身處地表示一下關心,和從前一樣說說知心話,兩個人的距離貼近了,彼此之間就會毫無保留。
我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起那個有婦之夫
。小姨,你和那個人的事怎麽樣了?你們有有進展嗎,現在出了這上事,他對你還好嗎?
提到那個男人,小姨果然一下子變成個怨婦。她悠悠地說:我這一輩子可給他坑苦了!
她稍微停頓了下,又幸災樂禍道地哼了聲,說道,現在他把自己害得更慘!他們全家人都跟著他倒黴。
我已經不明白她在說什麽,但是我沒有問,如果小姨想說,她自己會說的。我安靜地等著,小姨又哼了一聲說道:
要不是他鼓動我和馬克來往,怎麽會弄到這種地步!
小姨話剛出口,我就更蒙了。我深深地吃了一驚:
什麽,他鼓勵你和外國人來往,叫你去找個外國男朋友?
小姨撇撇嘴說,是啊,他說這是我們兩個人走到一起的好機會。
我更是一頭霧水,徹底聽糊塗了,我不明白:小姨,你和外國人結婚,又怎麽能和他在一起?
小姨說,他讓我先找個外國男朋友,結了婚嫁到國外,再想辦法把他也弄出去。
虧他想得出!這什麽男人啊!我詫異道,喂,小姨,他讓你那麽做,那不是養個孩子掐死,沒事找事嘛,你們費那麽大勁幹嘛,他直接離婚和你在一起不行嗎?
小姨苦笑道:這些年他一直想離,可就是離不下來。他老婆不幹。
他的婚姻可真結實!我忍不住冷笑。那你嫁到國外他就能離婚嗎?他老婆就同意了?
我並不是譴責那個男人不離婚,而是反感他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還要為自己的拖延找出種種理由。
小姨倒是很理解體貼那個男人,本能地起到護衛的作用。她耐心地給我解釋道:我到了國外再想辦法把他弄出去,他老婆就管不著他了。
他可真有辦法!我更鄙夷地說,他準備跟你到國外去吃軟飯?
小姨責備地看了我一眼,批評道,女孩子說話不要那麽刻薄
。
我當然不服氣:那他去了國外還不是靠你吃你?
這件事他也出了一大筆錢。被馬克騙去的錢大部分都是他家的。他們家這下算是完了。
什麽?!我當真大吃一驚,他家的錢?那個人不是沒錢嗎?
這回小姨是真笑了,笑得很開心,而且得意洋洋:他老婆有錢。
等等,我怎麽越聽越糊塗啊。這個,我實在不明白。我問,小姨,那個人的老婆出錢給你?
是啊。小姨回顧著曾經的輝煌,說,他告訴他老婆我找了個外國人,要嫁到國外去了。
他老婆當然很高興。從此天下太平了。我終於聽出點眉目。小姨繼續講道:
馬克向我透露那個大項目——現在看那是個假項目——決定讓我負責的時候,他說,這是個機會,一定不能放過。
馬克向我借錢的時候,他老婆主動和他商量投資入股。他說真沒想到他老婆轉變的這麽快,離不離婚甚至不那麽重要了,因為他老婆非常希望和我合作,也就是通過我和外國大老板合作。他老婆希望和我成為生意上的夥伴,以前的恩怨一筆勾銷,他說,我們之間很有可能會成為朋友。
對他老婆來說,也許這是個更好的機會,一來可以擺脫我,二來還可以參與跨國公司,把生意一下做大。小姨最後總結道。
看來,那個男人至少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而他老婆呢,見過愚蠢的,沒見過這麽愚蠢的。
這個世界太瘋狂了。我問小姨,就沒有懷疑這是個騙局嗎,從一開始到整個過程,連考慮都不用考慮?
麵對欲望的**,人真的很難把握自己。小姨感慨地說,天上掉下餡餅的時候,誰都會毫不猶豫地撲上去,沒有人會去想是不是有毒。
結果就是這樣,那個男人自己開了一個藥方,自己配了一副藥,自己喝下去了。
聽完小姨講的這些,我和小姨都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都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我暫時忘記了來之前最關心的那個問題,把小姨從家裏借走的巨款拋到了腦後。發生在小姨身上的故事激起了我強烈的好奇心,我很想把整個故事捋一捋。
房間裏的氣氛有些古怪,我謹慎地問道:
小姨,那個叫馬克的外國人,他是個黑人,對嗎?
小姨點點頭。
你喜歡黑人嗎?
小姨遲疑了一會,沒有回答。現在,她是不是也覺得黑人太惡心了。
你,你們,你和他,你們那樣了嗎?我感到難以啟齒,好象做那事的不是小姨,而是我自己。
聽到這句話,小姨的麵頰上立刻泛起一片緋紅。我立刻就明白了。
你能接受一個剛認識的外國人嗎,而且,還是一個黑人?我聽見自己的心跳,還有聲音的顫抖。
小姨很微弱地辯解說:很多事,不管你能不能接受,最後都發生了。
我瞪大眼睛看著她:你就不怕得病?那些外國流氓騙子都很髒的。
說到外國流氓騙子,腦海中就出現了那些愛滋病患者的恐怖畫麵。
不知是羞愧還是恐懼,小姨低下了頭沒有回答,又是一陣沉默。
是哪個國家的?我的口氣有些強硬,也很直接,聽起來好象在審犯罪嫌疑人。
南非。小姨簡捷地回答。
是個好地方嘛!小姨,你原先就是準備去南非定居?
可能是聽出我話裏的嘲諷意味,小姨抬起頭,飛快地瞥了我一眼,我們的目光碰在一起,彼此心照不宣。
小槿,對不起。小姨聲音諳啞地說,我就是傾家**產,變賣所有的身家,也會彌補你家的損失。
說到這個話題,我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彌補,你怎麽彌補?雖然一開始是因為錢引起,但不是所有的損失都能用錢來彌補的!你能保證不牽扯到我爸爸嗎?我盯著她問。這是我最擔心的。
不知是不是幻覺,我覺得我問這句話的時候,小姨的眼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慌。我更擔心了,加重語氣問,小姨,你沒有向我爸爸借過錢吧?
她隱隱流露出受傷害的表情。一大早跑來就是為了問這個啊,這才是我最關心的,小姨看出我對她不放心,擔心我對她有誤解,而且,她知道她不能不能傷害我,因為我們是親人,她幹脆豁出去了。她說我告訴你吧,小槿,我沒有向你爸爸借過錢,也沒有向別人借過錢,是別人一直在給我錢。
小姨說她一輩子都記得她到這個城市那年夏天,她經常跟姐姐和姐夫出去吃飯,那期間認識了某位市領導,大家都稱呼那個人領導。飯後領導提議去喝茶,姐姐姐夫有事沒去,她就跟領導去了,到茶館以後才發現隻有他們兩個人。後來就有了來往。又過了不久,領導就名正言順地把她占有了。事後他沒有後悔的意思,也沒有表現出內疚,反而鄭重其事地承諾:我不會不管你的,以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也就是你的!
果然,他幫小姨開了美容院。他出錢,出力,暗中照顧她的生意,一切都辦得不顯山不露水。他對小姨有求必應, 隻有一點他很堅決,那就是她隻能當一個秘密情人。小姨發現自己真的愛上了他,越來越不能自拔。她告訴他自己有了,他連想都沒想就說:做了。第二次懷孕,小姨堅決不做,他幾乎給她下跪才哄她去了醫院。也就是從那時開始,他開始冷淡她了。
小姨和後來的那個有婦之夫來往,完全是為了讓領導吃醋。 她告訴領導,她和別人好上了,那個人答應和老婆離婚娶她。
領導很爽快地表態:那很好嘛! 我沒有意見。
移情別戀真的發生了,小姨和那個男人開始頻繁約會,幹脆不避諱別人,男人的老婆聽到風聲罵上門來。為情所困的小姨,上網排遣寂寞,認識了黑鬼馬克。
小姨,你是在哪個網站認識了那個黑人?我發現,我也有走神的毛病。好奇心驅使我問了這麽一句。
話題突然拐了個彎,小姨沒想到我冷不丁問這麽個問題。她拿出一張紙,寫下了網站的名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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