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臥室裏燃熏香是一項奢侈的愛好,因為能用在臥室裏的高級熏香隻有東方才有。非常昂貴。

希萊斯特的母親就出身於東方,因此隻要他願意,各種香料隨他取用,隻可惜他對熏香向來沒有興趣——他一向認為,隻有貴族小姐才會把自己的臥室弄得香氣繚繞的,在這一方麵,他的堂哥諾伊斯和他持相同意見。

他保持了十幾年的習慣,怎麽突然之間就被這樣悄無聲息的打破了?

而他居然還沒察覺到任何不對。

希萊斯特覺得非常奇怪,他狐疑地打量著這個熏香爐,它小巧的金屬表麵上是繁複精美的雕花,風格華麗但非常陌生,他對目前流行的紋章樣式和東方的雕刻花樣都很熟悉,但這個熏香爐上的雕刻風格卻和他熟知的任何一種都不同。

仔仔細細的將這個熏香爐觀察了一遍之後,希萊斯特確定,這個絕對不是他從家裏帶來的。

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隨口問道:“這個熏香爐是哪裏來的?很漂亮。”

“是您母親給您的。”埃斯克裏特回答道,“難道您忘了嗎?”

希萊斯特眉眼低垂,“啊,是這樣嗎?要不是你提醒我,我都想不起來了。”

騎士長停下了手邊的工作,他站起來,動作自然的打開了熏香爐,點上了熏香。馥鬱的芬芳瞬間彌漫在了整間臥室,希萊斯特的眨了眨眼,突然忘了自己剛才想要說些什麽。

……既然忘記了,那就說明那件事不太重要。

希萊斯特不打算繼續回想,他蹲下來,跟趴在他腳邊的兔子玩了一會。

“我的閣下,您現在有睡意嗎?”

埃斯克裏特基本完成了他的工作,騰出手來,把地上的兔子提起來放到門外,他親吻著自己的主人,語氣低沉地說道:“我想在夢裏和您相見。”

希萊斯特馬上就明白了埃斯克裏特的意圖,他眯著眼睛,被親吻的有些意亂情迷,胡亂點了點頭。

埃斯克裏特為他換上睡衣,送他進入夢境,然後他站起來,目光沉沉地看向那個還在散發著嫋嫋香氣的熏香爐。

——這已經不能再用了,他必須盡快找到替代品。

被埃斯克裏特放在門外的兔子保持著蹲坐的姿勢一動也不動,兩顆漂亮的紅眼睛澄澈的像上了色的玻璃。

等希萊斯特慵懶地睜開眼睛後,天色已經晚了。

他錯過了平常的晚餐時間。

“讓他們自己開飯吧。”希萊斯特睡意朦朧地說:“我不想下去吃晚餐了,埃瑞,把晚餐端過來。”

埃斯克裏特溫聲應下,端來一杯香醇的紅茶,“來,請喝一口茶醒醒神。”

希萊斯特連手也不抬,隻微微啟唇,任由埃斯克裏特喂他喝下這杯茶,懶洋洋地評價道:“這杯茶的味道很不錯。”

“隻要您喜歡。”埃斯克裏特的聲音聽起來更溫柔了:“我以後都為您準備這種茶,直到您想要換口味為止。”

希萊斯特點了點頭。

他享受著騎士長的侍奉,舒舒服服地用完了晚餐。

等晚餐結束後,他稍微洗漱一下,就又掀開被子上了床。不知道什麽原因,中午那場夢裏的騎士長格外強勢,讓他覺得非常疲憊,就算已經睡了一個中午了,他的睡意也還是很足。

“我想繼續睡。”公爵命令道:“今天晚上我不要做夢了。”

他躺進柔軟的枕被中,低聲抱怨道:“你今天中午也太過分了。”

“我很抱歉。”

埃斯克裏特順從的道歉,他溫柔的在希萊斯特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晚安,祝您有個好夢。”

希萊斯特本來已經閉上了眼睛,但是聽到這句糟心的祝福後,他還是忍不住再一次睜開眼睛,麵無表情的看著埃斯克裏特:“好夢?”

埃斯克裏特莞爾一笑:“真抱歉,請允許我重來一遍。”

他優雅地行了一個禮,“祝您今夜無夢。”

希萊斯特“哼”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他實在是很困,沒過多久就睡著了。

埃斯克裏特站在床邊注視著希萊斯特的麵容,希萊斯特早就習慣了埃斯克裏特的目光,所以沒有受到任何影響,沉沉地睡下了。

在確認希萊斯特已經睡著之後,埃斯克裏特動作輕柔的放下了床帳,厚厚的帷幔遮蓋住了床裏的景象。埃斯克裏特走到門外,把被他丟在地上的兔子撿起來,兔子觸感柔軟溫熱,但一動也不動,像一個逼真的毛絨玩具。

不過也差不多,這本來就是他為自己主人準備的一個玩具。

埃斯克裏特打開一個籠子,把兔子放了進去。

然後,他關上了籠門,籠子裏的兔子突然動了起來,安靜而自然地在原地趴了下來。

天光大亮,第二天是一個好天氣。

公爵閣下今天起得很早,他平淡地享用完早餐。一切都已準備就緒,馬車正停在門外等候著他。

但是他今天不太想坐馬車,他打算騎馬。

埃斯克裏特動作很快,沒過多久就把他臥室裏僅剩的東西打包放好,步履優雅地走了出來。希萊斯特已經騎在馬上了,他居高臨下地瞧了埃斯克裏特一眼,忍不住笑了一下。

埃斯克裏特回以微笑,也翻身上馬。

浩浩****的車隊正式啟程回返,埃斯克裏特陪伴在希萊斯特身邊,時不時地說些有趣的話題來緩解主人的無聊。

太陽漸漸大起來了,熱烈的陽光直直照射在希萊斯特的身上,讓他出了點汗。

盡管出汗並不優雅,但這是健康的象征,希萊斯特的額頭上滲出了一層薄薄的汗,這讓他感覺很好。

“您已經有些累了。”

時刻注意主人情況的埃斯克裏特也發現了希萊斯特額頭上滲出的汗滴,他溫聲勸到:“請您到馬車裏暫時休息一下吧。”

希萊斯特覺得曬太陽的感覺非常不錯,他從前身體病弱,隻能深居簡出,不能受涼也不能受熱,現在,熱辣的陽光直直的照射在他的身上他也感覺不到什麽不適。

“不用了,我還不累。”

他拒絕了埃斯克裏特的提議,興致勃勃地說:“曬太陽的感覺真是好極了。”

公爵閣下輕輕的抹掉了自己額頭上的汗,“流汗的感覺也很不錯。”

埃斯克裏特抿著唇笑了一下,他驅使身下的馬靠近希萊斯特,拿出手帕,細致的為他擦掉臉上的汗,希萊斯特仰起頭任他施為。

“請閉上眼睛。”

埃斯克裏特的聲音依舊很溫柔,希萊斯特沒多想,依著對方的話閉上了眼睛。

在確定自己的主人閉上眼睛之後,埃斯克裏特的手背上浮現出了一個淡淡的金色煉金陣,他用另一隻手飛快的抹掉了這個小巧精致的陣法。

幾乎是立刻的,原本和煦的陽光消失了,烏雲從天邊翻滾而來,沉悶的雷聲在雲層中響起,天色黑了下來,眼看一場暴雨就要到來了。

希萊斯特怎麽都想不到,自己隻是閉了一下眼睛,天色就變了。

“閣下,請到馬車裏去吧。”

埃斯克裏特下了馬,走到希萊斯特身邊,扶著他從馬上下來:“看上去似乎要下雨了,您進去躲躲雨吧。”

希萊斯特戀戀不舍地進了馬車,他瞥了黑沉沉的天色一眼,有些氣惱:“怎麽回事,怎麽這麽快就變天了。”

“天氣總是捉摸不定的。”

埃斯克裏特微笑著回答,他關上了馬車的車門,重新騎上馬。

光線越來越暗,豆大的雨珠直直地落向地麵,埃斯克裏特仰起頭看了一眼翻滾著的烏雲,低下頭漫不經心地在右手上畫了一個煉金陣。

這個煉金陣並不完整,明顯缺了一個角。但是繪製它的人看上去似乎並沒有補全它的意思。

接下來好幾天,天氣都沒有絲毫放晴的跡象,希萊斯特原本想趁著這個難得的出門機會好好欣賞一下自然的風景,但昏暗的天色和連綿不絕的細雨讓他不得不打消這個念頭。

他百無聊賴地待在馬車裏,用來打發時間的隻有書籍和那隻被埃斯克裏特提前放進馬車裏的兔子。

希萊斯特坐在馬車裏,把那隻白色的兔子抱上膝頭,捏了捏它的耳朵,再捏捏它的腳爪,把玩一個毛絨絨的小生命還是很有趣的。

埃斯克裏特並不能經常進入馬車陪伴他,騎士長有很多事要做,他需要保證隊伍的一致性,定期清點物品,提前尋找過夜的地點……等等等等,十分忙碌。

這樣的旅程和希萊斯特預想的完全不同,他仿佛回到了半年前,那時他從王城布裏亞森前往拉提烏的時候就像現在這樣,馬車車窗緊緊地閉著,那時是為了擋風,現在則是為了避雨,他被困在這小小的馬車裏,無聊透頂。

不過,埃斯克裏特每次都會迅速的完成他的事物,然後進馬車來陪他。

“閣下。”

埃斯克裏特的聲音響了起來,希萊斯特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騎士長身上還沾著些水珠。

他低下頭,捏了捏兔子的耳朵,“嘖,看來我們忙碌的騎士長總算是騰出手來了?”

埃斯克裏特聞言,忍不住笑了一下,他脫掉沾了身上那件沾了雨滴的外套,動作熟稔的泡了一杯茶,濃鬱的香氣在馬車內部彌漫:“我感到很抱歉。”

“這杯茶作為我的歉意,還請您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