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萊斯特小聲地嗚咽了一會,他一邊哭,一邊用手捂著自己的臉,以避免假想中的丟臉。

黑豹跳上了沙發,動作輕柔地蹭了蹭他的臉。

“你的腳那麽髒,怎麽好意思上沙發來?”

他對黑豹的安慰並不太領情,更何況,他本來就覺得自己現在這樣很丟臉,脾氣一上來,幹脆伸手推了推黑豹,“下去,離我遠點。”

但是黑豹並不好推,希萊斯特推了幾下,沒推動,也就放棄了。

黑豹的脾氣令人驚異地不錯,它不太介意希萊斯特的嫌棄,依舊蹲坐在沙發上陪伴著公爵閣下。

等希萊斯特心情好一些之後,他對黑豹有些愧疚。

同時,他也更加確定,這是一隻通人性的黑豹。於是,他從諾伊斯那兒要來了項圈和鏈子,親自為黑豹戴上,打算長久養著了。

諾伊斯站在一邊看著,忍不住在心裏扶了扶額。

真的不是他看不起自己的弟弟,但是,說實話,就希萊斯特那個力氣,就算用的是最好的項圈和鏈子又怎麽樣?那隻黑豹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擺脫……當然不是指擺脫項圈和鏈子,是擺脫希萊斯特。

好在這隻黑豹的性情溫順,從不違反希萊斯特的命令,這才給他那天真的弟弟造成了一種他可以控製得住這隻黑豹的假象。

經過一個多星期的適應,諾伊斯也不怎麽害怕這隻黑豹了,還十分躍躍欲試,想要像希萊斯特那樣摸摸黑豹。無奈黑豹隻肯親近希萊斯特一個人,其他的人類,盡管它不主動傷害,但也決不肯親近,諾伊斯就連碰都碰不到它一下。

“我打算明天再去狩獵。”

諾伊斯坐在一邊的扶手椅上,看著希萊斯特撫摸黑豹,心裏羨慕極了:“我要去抓一隻野獸的幼崽。”

他用一隻手支棱著下巴,盤算著:“最好是老虎的幼崽,我把它從小養大,一定更好。”

希萊斯特抓了抓黑豹絨絨的耳朵,“那就祝你好運了。”

他現在對黑豹非常好,仿佛想要補償什麽似的,希萊斯特親自動手為黑豹洗澡——盡管這位嬌生慣養的貴族少爺總是把浴室弄得一團糟,但他畢竟親自動手了。

他讓黑豹和他一同上桌用餐——遇到不愛吃的蔬菜,他會丟進黑豹的盤子裏,黑豹也會馴服地吃掉。

他還允許黑豹上床和他一起睡覺,可以說是十分寵愛了。

而且,自從希萊斯特帶著黑豹一起出席過一場宴會之後,布裏亞森的貴族們就再也不敢對他發邀請函了。

希萊斯特得到了清淨,但他還是不開心。

他總想著自己的騎士長,想的厲害了,就會找個沒人的地方偷偷地哭泣一會,但他哭歸哭,卻從來不肯去打聽埃斯克裏特現在在哪裏。

希萊斯特在夜晚的時候,會忍不住提起筆給埃斯克裏特寫信,不過這些信從未被寄出去過,他一寫完就把它們丟進壁爐裏燒掉。

他不擅長打理自己,但又嫌棄諾伊斯派來的仆人不順他的心意,鬧了兩次之後,他開始學著自己照顧自己。

其實這也不難,他就是被慣壞了,但隻要肯認真去學,這些細小的瑣事難不倒他。

那隻被他養在身邊的黑豹馴服而沉默地注視著這一切。

又過了一個星期之後,希萊斯特收到了一封信。

這封信來來自奧斯帝國的某個侯爵,希萊斯特和奧斯帝國的人完全沒有交集,於是他沒拆封,拿著信去找了諾伊斯。

諾伊斯身為國王,現在正在書房裏處理政務,希萊斯特走進書房,把信封放在桌麵上:“諾伊斯,你認識這是誰嗎?”

“嗯……我看看……”

諾伊斯拿起了那封信,他皺著眉,“斯梅德利侯爵?”

“……啊,我想起來了。”

諾伊斯略略點頭,說道:“那是奧斯帝國最近崛起的一個落魄貴族,斯梅德利家族在幾年前已經搬出了奧斯帝國的首都,但是不久前又回來了,而且一舉奪得奧斯國王的信重,現在已經是一個實權在握的侯爵了。”

“隻不過斯梅德利家族現在隻剩下斯梅德利侯爵一個人了,他和我們向來沒有來往,為什麽突然給你寫信呢?”

諾伊斯認得寄信的人,但對於這封信的來意也十分困惑,“你拆開看一看,瞧瞧這個家夥打的是什麽主意。”

希萊斯特拿起拆信刀,裁開了信封,從裏麵把信倒出來。

信紙十分厚重,希萊斯特一摸就發現,這是最為昂貴的金線紙。

看來這位給他來信的貴族並不缺少錢財。

希萊斯特漫不經心地展開信紙,不過他隻看了一會,就憤恨地把信揉成紙團丟了出去,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諾伊斯錯愕地看著希萊斯特的背影,不明白信裏究竟寫了什麽才會讓希萊斯特失態至此,他皺著眉,將信紙撿回來,展開來閱讀,好一探究竟。

他原本滿心不快,因為他猜想這封信裏的內容一定十分無禮,這才使得希萊斯特勃然大怒。但沒過多久,等他看完整封信後,他的臉上就露出了一個笑容。

“嘖嘖嘖……”

他坐回了自己的座位,輕聲把信的內容念了出來:“……我親愛的主人,您近日好嗎?您謙卑的臣仆有幸在奧斯帝國謀得了一個爵位……在此,我誠摯地邀請您來府上做客,如果您願意賞光,寒舍將蓬蓽生輝……永遠忠誠於您的:埃斯克裏特……哈哈哈,沒想到埃斯克裏特還挺有一手的嘛。”

他計算了一會利弊,然後滿意的放下了這封信。

埃斯克裏特成為奧斯帝國的侯爵對他們聖佩德帝國不會有危害,相反,說不定還有利可圖。畢竟他的出身擺在那裏,如果真的發生什麽事,這會是一個相當不錯的把柄。

雖然不知道埃斯克裏特是怎樣成功冒充了斯梅德利家族的後代,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如果以後兩國發生矛盾,埃斯克裏特說不定會成為對他們聖佩德帝國非常有利的存在。

希萊斯特快速地掃完信件的內容之後,就知道他應該將這封信給諾伊斯看一看,於是他並沒有把信件丟進正在燃燒的壁爐,而是隨便選了一個地下的方位丟了。

……至少,他是用這個理由說服自己的。

他往外走,心裏認定了埃斯克裏特寫這封信的用意就是為了向他耀武揚威,既生氣,又覺得委屈,在心裏暗暗下定決心要和埃斯克裏特一刀兩斷,再也不去想他了。

但他沒走多遠,又急匆匆地折回書房,拿起被諾伊斯放在桌麵上的信,粗魯地塞進口袋裏,什麽都不說,轉身就走。

“嘿嘿嘿!”諾伊斯敏捷地從座位上跳起來,他從後麵摁住希萊斯特的肩膀不讓他走,“你做什麽把信拿走呀?”

希萊斯特頓了一下,惡聲惡氣地回答:“把它拿去燒掉!”

“哦?是嘛?”諾伊斯慢吞吞地笑了一下,然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大可不必那麽麻煩,如果你真的想要這麽做的話,我書房裏的壁爐任由你差遣。”

諾伊斯笑嘻嘻地說:“你瞧,它燒得多旺呀,你這一張小紙片落在裏頭,不消一會就全變成灰了,你不想試試嗎?”

希萊斯特懵了一下:“……”

“來嘛,不要拘束,平時也沒見你對我多恭敬,怎麽現在反而束手束腳起來了呢,我親愛的弟弟?”

諾伊斯慫恿道:“你看看這火苗,如果你把信丟進去,那你隻需要眨一下眼睛,等你再次睜開的時候,這封惹你生氣的信就立刻灰飛煙滅啦!”

希萊斯特下意識地捂住了口袋,躲閃著說:“我不要,我要把它拿到我房間去,撕成碎片之後再一點點燒掉。”

“哦——”諾伊斯意味深長地看著希萊斯特,“那你也可以在這裏做呀,我還可以搬一張凳子來給你坐,讓你慢慢享受這段快樂的報複時光。”

希萊斯特想不出什麽理由了,他幹脆說:“我就不要,我要自己一個人,你在我旁邊我專心不了。”

“你的理由真是花樣百出。”諾伊斯歎了一口氣:“想人家就直說,寫封回信不會讓你斷手的。”

“……誰說我想他了!”

希萊斯特仿佛被激怒了似的,“我才不想他,如果我某天腦子裏出現他,那也隻是因為我希望他快點倒黴!”

“哼!”

他重重地哼了一聲之後,就飛快地溜掉了。

他心事重重地回了自己的臥室,和迎上來的黑豹玩了一會,假裝不去想自己口袋裏的東西,可是沒過多久,他就忍不住將手伸進口袋裏,但他的指尖一碰到信紙的邊就猛地縮了回來,仿佛他摸到的不是一封信而是一塊正在燃燒的炭。

希萊斯特心裏很矛盾,他輕輕推開黑豹不停蹭過來的頭,邁步靠近了壁爐。

他站在那兒,心裏開始激烈的鬥爭,過了一會,顯然是鬥爭出了結果:

他做賊似的拿出他裝紀念品的小盒子,飛快的把口袋裏的信放進去,讓那封信和一些他珍藏的雜七雜八的小玩意兒待在一塊。

然後,他“砰”的一聲,重重關上了盒蓋,假裝什麽都沒發生似的將那個盒子重新塞進櫃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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