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安。”

埃斯克裏特語氣柔和地向他問好,希萊斯特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對他露出了一個禮貌的微笑,“日安。”

他公事公辦的態度讓埃斯克裏特斂了斂眉,隻是他臉上的笑容還是十分優雅得體,埃斯克裏特正打算繼續說些什麽,希萊斯特就毫不留戀地從他身邊走過了。

盡管希萊斯特有意逃避,但他最後還是和“斯梅德利侯爵”見麵了。

埃斯克裏特完全變了一個樣子,和希萊斯特記憶中的那個人不一樣了。

他穿著精致的宮廷禮服,嶄新厚重的長靴緊緊地包裹著他的小腿,修長蒼白的手指微微合攏,握著一根做工精美的手杖,指節間還戴著一枚一看就價值昂貴的戒指。唇角勾起,行為舉止風度翩翩,帶著上位者慣有的漫不經心,眼簾低垂,似笑非笑。

埃斯克裏特就簡單地站在那裏,但沒有任何人敢輕視他。

希萊斯特偏開頭,這個人實在是太陌生了,陌生到讓他覺得茫然。

他緊抿雙唇,冷漠無比地走進去,身上的華服是他冷冰冰的鎧甲,希萊斯特目不斜視地從他們身邊走過,期間,他還控製著自己,禮貌的對著這些使臣點點頭。

簡單的謁見之後,為奧斯帝國的使臣特意舉辦的宴會就開始了。

這場宴會是早就準備好的,由諾伊斯和希萊斯特兩人共同商議準備,但由於他們倆都沒有準備這種宴會的經驗(事實上這通常都是王後的工作),所以希萊斯特回家求助了他的母親。

這位來自東方的貴族夫人在過目兩人的大概計劃之後,一手操辦了整場宴會,她常年居住在家中,極少出門交際,但令人出乎意料的能幹,每個環節都安排的盡善盡美。

“我未來的王後就應該這樣子。”

諾伊斯站在金碧輝煌的大廳裏,悄悄地對希萊斯特說:“你母親有沒有什麽侄女之內的?我想……”

“我建議你去和我母親商議這件事。”

希萊斯特麵無表情:“我從沒和我的表姐表妹們通過信,也不知道她們有沒有興趣嫁過來。”

宴會上觥籌交錯,諾伊斯和希萊斯特沒能偷閑多久,他們得和使臣們談笑風生,用華麗且曲折的言辭相互試探,希萊斯特身邊圍繞的人是最多的,那些人用驚豔迷戀的目光注視著這位盛名在外的尤利西斯公爵,態度親和而友善。

埃斯克裏特作為這次使團的領頭人,正站在國王身邊和他商討希萊斯特遠行的事宜。

他一改從前的恭順馴服,變得圓滑且強硬起來,“請您不必擔心,我們完全有能力保證公爵閣下的安全,因此,您不需要派遣士兵護送。”

“你的言論十分可笑。”

諾伊斯冷淡地說:“你要我把聖佩德帝國的王儲置於毫無保護的境地?請問奧斯帝國願意將他們的王太子隻身一人交給我們保護嗎?”

如果換做奧斯帝國的別的使臣,諾伊斯是絕對不會這樣直白地表示不滿的,但是現在,他麵前站著的是埃斯克裏特,他對埃斯克裏特的印象還留存在那個對希萊斯特百依百順的謙卑仆從上。現在,他從對方的言論中感受到了對方赤.裸裸的惡意,心中下意識的升起了被冒犯的不快。

不過很快,諾伊斯就回過神來,埃斯克裏特站在他的麵前,臉上仍舊帶著淡淡的微笑,他沒有說話,神色不置可否。諾伊斯看著他,胸腔中滿腹怒火,強撐著露出了一個微笑:“請原諒我剛才的失禮,我會考慮您提出的建議的。”

“希望您能夠仔細考慮。”

埃斯克裏特又和諾伊斯簡單地說了兩句,就邁開腳步朝希萊斯特走去。

他是這場宴會上除了希萊斯特之外的焦點,他的過去和他如今的身份都是一個值得談論的話題,他麵帶微笑,走到希萊斯特身邊。他一靠近,原本圍繞在希萊斯特身邊的人就全部離開了,就好像是有什麽默契一般。

“您願意和我談一談嗎?”

埃斯克裏特的態度隨和,和剛才在國王麵前的表現截然不同,不過希萊斯特並不知道。他很想掉頭就走,但是理智讓他露出了一個公式化的微笑:“我很榮幸。”

他公事公辦地回答。

“在離開您的這段時間內,我十分想念您,不知道您是否對我有所懷念?”

埃斯克裏特冷不丁地說道,希萊斯特對這個問題有些猝不及防,他彎了彎唇角,得體地回答:“多謝抬愛,我自然也是懷念您的,您曾經的工作十分優秀。”

埃斯克裏特頓了頓,然後動作嫻熟地從一旁的餐桌上倒了一杯茶遞給希萊斯特:“我記得這是您曾經最喜歡的飲品,請用。”

“萬分感謝。”希萊斯特隻用唇碰了碰杯沿,就把茶杯放回去了,“它的滋味還是一如既往的好,您能記住我這微不足道的小小喜好,我感到十分榮幸。”

不管埃斯克裏特說什麽,希萊斯特的態度依舊是那麽官方化,他得體優雅的應付著他的前騎士長,就好像完全忘記了這是他曾經的仆人似的,時不時的配合對方的話語露出微笑。

他的態度完全和埃斯克裏特預想過的不同,埃斯克裏特在此之前,曾經猜測過他們會麵的場景,他的主人也許會不滿,也許會冷漠,更可能會別扭的表示開心,但不管怎樣,他腦海中預演的會麵場景都是帶著些甜蜜的。

他用另一個身軀潛伏在希萊斯特身邊時看到的景象讓他竊喜無比,心中的幻想也更是甜蜜,可現在,希萊斯特這番疏離的表現讓埃斯克裏特從幻想中回過神來,他的臉色有點難看,但希萊斯特假裝沒注意到。

埃斯克裏特往前走了一步,握住了希萊斯特的手,“您真的非常冷酷無情。”

“很抱歉,請問您是指哪一方麵的?”

希萊斯特試圖抽回自己的手,但埃斯克裏特握得很緊,他努力了幾次都失敗了,但饒是如此,他也沒有皺一下眉頭,隻是淡淡地說:“您失禮了,我想您也許是醉了,我這就讓侍者來照顧您。”

埃斯克裏特臉上的表情更加陰沉了,但是下一秒,他的嘴角邊勾起了一抹微笑,他直接扣住希萊斯特的雙手,傾身吻了過去。

麵對這種意外狀況,希萊斯特眼也不抬,“這麽多人看著呢,我想您真的喝醉了。”

“他們當然看不見。”

他們兩人現在正在整個宴會的最角落,希萊斯特聽了埃斯克裏特的這番話,勾起唇角,語氣終於帶了點情緒:“又是那些奇妙的小把戲,是不是?看來我得對您高看一眼了。”

但很快,他又把這份情緒壓到了心底,盡管他現在情緒複雜到連他自己都分辨不清楚,但是他還是完美的掩飾住了。

不管怎樣,希萊斯特終究還是一個合格的大貴族。同樣的,他也有著高位貴族的通病:決不肯讓出自己的控製權,讓出控製權就意味著向另一個人低頭,所以,就算再渴望,隻要控製權不在他手上,他就會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

顯然,在他和埃斯克裏特之間的關係中,他已經失去了發號施令的權利。

現在,他冷漠而禮貌,就像那個因為想念騎士長而偷偷哭泣的人不是他一樣。

埃斯克裏特沉默著和他對視,這個奧斯帝國的使臣抱著希望前來,但又一次遭到了冷漠的對待,他笑不出來了,兩人相對無言,最後,埃斯克裏特還是啞著嗓子,問了一句:“您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嗎?”

說啊,把您對我的不滿全都說出來,隻要您願意說,甚至隻皺皺眉,我都會為您改變的。

希萊斯特垂下眼簾不去看他,“我想說的是,您也許對酒精的耐受力不太好,建議您以後少喝酒,否則在其他場合失態了會是一件不太愉快的事。”

“……啊,我明白了。”

埃斯克裏特俊美而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非常感謝您的提醒,我會注意的。”

他往後退了一步,翠綠色的眼眸裏湧動著晦暗的神色,“期待下次會麵。”

埃斯克裏特的聲音柔和,但帶著一股令人難以言說的情緒,他再一次重複了一遍:“期待我們的下次會麵。”

希萊斯特悄悄握緊了拳,臉上的表情依舊得體:“我也一樣,和您的談話非常愉快。”

埃斯克裏特殷紅的嘴唇彎了起來,眼裏卻沒有什麽情緒,他後退了幾步,離開了。

希萊斯特在宴會上始終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但等到宴會結束,反鎖上臥室的房門後,他走進暗室,掀開蒙在油畫上的白布,安靜地看了一會埃斯克裏特的畫像,然後,他抱著自己的黑色豹子哭泣了起來。

純黑色的豹子在暗室中幾乎看不見輪廓,它溫柔的蹭了蹭希萊斯特,金色的獸瞳裏閃過了幾分人性化的情緒,隻是希萊斯特完全沒有發覺。

它輕輕地張開嘴,白森森的尖牙在黑暗中無聲的顯露出幾分猙獰。

突兀的,它輕微地抽搐了一下。

……這個身體快要壞了。

作者有話要說:見到人之前:看著來信偷哭

見到人之後:傲慢而遊刃有餘地打官腔

再次分別之後:看著畫像偷哭

傲慢的貴族小少爺失去發號施令的權利之後再怎麽喜歡也不肯表現出來了(真是個可憐的小混蛋)

【啊,我的天,我好喜歡這一掛的!——渣作者詭異的萌點】

PS:關於月石,我去查了一下,如果想投月石的話,需要通過網頁版文章主頁上的“空投月石”來操作,用APP不行。作者可以用月石來買晉江的圖床放封麵,讀者可以用月石來打非二分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