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萊斯特的臉色非常奇怪。

而他的心情也和他的臉色一樣的古怪——任是誰在做了那樣離奇的夢之後,都會露出他現在這樣的臉色的。

“您怎麽露出這幅表情呢?”

埃斯克裏特微笑著站在希萊斯特的麵前,他剛剛換了一套新的禮服,帶著雙排扣的內襯外是一件長長的黑色外套,暗紅色的袖口上繡著繁複的金線,蕾絲領口下紮著絲質的黑色領結,長及膝蓋的皮靴包裹住了他結實的小腿。他此刻正為左手戴上白色絲綢手套,嘴角勾起,微微皺眉,看著坐在寬大扶手椅上的希萊斯特:“您對我的招待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嗎?”

“如果有,”這個東道主彬彬有禮地說:“請知會我一聲,我立刻會按照您的願望進行改進的。”

希萊斯特看著他,臉色變得更加古怪了。

無他,他這段時間總在斷斷續續的做著一個詭異的夢,而那個夢的另一個主角和現在站在他眼前的這個人不僅同名,就連樣貌也幾乎一模一樣。

是的,他們已經抵達了奧斯帝國,而現在,希萊斯特就待在埃斯克裏特的家裏:

——斯梅德利侯爵的府邸。

“……”他一點也不想被別人知道自己做了一個這樣的夢,隻好幹巴巴地說:“今天要見國王陛下,我有點緊張。”

這也不完全是假話,雖然說奧斯國王和他多多少少有一層親戚關係,但是在國家和國家之間,就算有父子關係也沒有多大用處。

他對奧斯國王完全沒有任何印象,不知道到時候應該用什麽態度來麵對對方,盡管他收集了很多關於對方的信息,但是那些信息真假摻半,他隻能根據諾伊斯在出發之前提供的口述來加以辨別。

這讓他多少有點緊張。

“是這樣嗎?”埃斯克裏特已經調整好了他的手套,正式著裝完畢,“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想您就沒有必要緊張了。”

“你這是什麽意思?”

希萊斯特疑惑地看著他,埃斯克裏特彎下腰,輕描淡寫地說:“您也許不會見到奧斯國王了。”

他的目光掃過希萊斯特更加迷惑的表情,“奧斯國王纏綿病榻已經將近三個月了,奧斯王後忙於照顧他,無暇分身,所以,您隻會見到奧斯的王太子。”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王太子算是您的堂哥?”

埃斯克裏特拉著希萊斯特站起來,“好啦,別關心這些無足輕重的小事了,您該換衣服了。”

他甚至連“陛下”或者是“殿下”的後綴都沒有加上,這樣對待效忠的主人實在是太輕慢了,不過希萊斯特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他在聽到埃斯克裏特透露出的消息之後,正慎重的考慮是否要給諾伊斯寫一封信。

但是他又擔心這是虛假的消息,他一點也不想因為自己的疏忽而給諾伊斯帶來誤導。

最後,他決定再多觀察幾天,等他能夠確定消息真假之後再給諾伊斯寫信……不,不對,還是不要寫信了,免得信件被攔截,他還是盡快回國,親口把觀察到的東西都告訴給諾伊斯,讓他自己判斷。

埃斯克裏特帶著笑意說道:“在今天晚上這種場合,盛裝出席是一種禮貌,不是嗎?”

希萊斯特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跟著埃斯克裏特去了更衣室。

埃斯克裏特的更衣室裏掛著滿滿當當的衣服,絕大多數衣服都是適合希萊斯特的,適合埃斯克裏特本人身形的衣服倒是並不多。

希萊斯特注意到了這一點,但埃斯克裏特卻什麽都沒有說,似乎並不打算以此邀寵,他隻是平淡的領著希萊斯特走進去,又親自挑了一套有著誇張喇叭袖的華麗貴族服飾給希萊斯特換上。

這套衣服的實在是華麗的誇張,除了精致的金線刺繡,寬大的喇叭袖口,還有十幾種昂貴的小裝飾品,希萊斯特站在原地任由埃斯克裏特把這些小東西掛在他身上,覺得有些無奈:“我覺得我今天很可能會像一棵聖誕樹一樣萬眾矚目。”

埃斯克裏特聞言抬起了頭,希萊斯特正無奈地低頭看著他。他身上這套衣服的確太華麗了,如果穿著它的人壓不住它,那的確會像希萊斯特所說的,像一棵聖誕樹,但是希萊斯特的樣貌和氣質都足以撐起這套衣服。

他白皙的皮膚和以暗紅色為主色調的外套相得益彰,而他本身的樣貌更是足夠昳麗,不需要任何修飾就足以在人群中脫穎而出了。

埃斯克裏特的眼眸中飛快的閃過一絲驚豔,他彎起唇,微笑道:“您一向萬眾矚目。”

希萊斯特“哼”了一聲,沒再多說些什麽。

在做完了基本的參宴準備之後,距離晚宴開始也沒多少時間了,他和埃斯克裏特坐上輕便華麗的四輪馬車,飛快地朝奧斯王宮趕去。

他們一路上遇見了許多車駕,但是每輛車都不約而同的為他們讓路,希萊斯特嘴上沒有發表什麽意見,但是他的心裏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從這些貴族讓路的表現來看,埃斯克裏特顯然已經掌握了極大的權勢,但是,這根本就不合理!

貴族們的身份是源自於他們身上流淌的高貴的藍血,權利越高的人,擁有的姓氏往往也會更加古老,所以,埃斯克裏特憑什麽得到這麽高的權勢?

他並不是瞧不起埃斯克裏特,但是盡管埃斯克裏特身上也流淌著貴族的血液,可是他和那些老牌貴族比起來,就太不值得一提了。

更何況,他還不是奧斯帝國的貴族!

——等等!

希萊斯特猛地想起來,擁有聖佩德帝國裏的貴族血脈的那個人是埃斯維爾,而埃斯克裏特隻是一個來曆不明的頂替者,難道他真的是斯梅德利家族的人?

這樣一來就完全說得通了。

再聯想起埃斯克裏特那疑似死屍複生的身份,希萊斯特做了一個他認為比較合理的推測:

埃斯克裏特曾經是斯梅德利家族的成員,說不定還是家主之類的角色,但是出於某種意外,他沒能正常死去,而是複生了,而他複生之後,見到家族已經墮落,就用某種手段代替了現在的斯梅德利家族中的成員,然後重新回到了奧斯帝國的上層之中。

希萊斯特想著,但是他仍舊想不明白,不知道埃斯克裏特為什麽要自甘墮落的跑到他身邊當什麽見鬼的騎士長。

就算是為了打探敵情,他做出的犧牲也未免太大了些。

希萊斯特可是記得,埃斯克裏特足足在他身邊卑躬屈膝了好幾年,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忍受的。

他又想起了自己之前所做的那個夢,他一直認為那個夢是因為自己的胡思亂想而引起的,但是現在看來,說不定昭示了些什麽。

他狐疑地瞧著埃斯克裏特的側臉,埃斯克裏特的臉龐十分俊美,但是太過蒼白了些,對方的耳朵也十分正常,和他在夢中遇見的那條人魚的耳鰭完全不同。

在注意到他的視線之後,埃斯克裏特把頭轉過來,溫和地問道:“怎麽了?”

希萊斯特搖搖頭,什麽也沒說。

在他弄明白一切之前,他最好不要打草驚蛇。

“你能和我說說待會的宴會嗎?”希萊斯特主動提起了另一個話題,“我一直在苦惱這個,要知道,我可從沒參加過奧斯帝國的宴會,非常擔心等會自己做出一些不得體的舉動。”

這是謊話,貴族間的宴會來來去去也就那麽幾個套路,希萊斯特怎麽會不知道?就算他閉著眼睛參加,他也能保證自己不出醜。不過他皺著眉,擺出了一副真心實意擔憂的樣子,配合上他那副令人神魂顛倒的外貌,說服力就顯得格外的強了。

埃斯克裏特笑了笑,溫聲細語地開始為希萊斯特解釋一些他早就爛熟於心的注意事項。

希萊斯特側著臉,麵帶微笑地傾聽著,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格外融洽,就好像他們曾經的那些隔閡完全不存在了似的。

希萊斯特看著埃斯克裏特,腦海中兩種畫麵不停地交替著:

一是人魚樣貌的埃斯克裏特在月光下歌唱的樣子,他的耳鰭和魚尾都在柔美的月光下閃閃發光,令人心馳神往。

二是死屍模樣的埃斯克裏特從泥土中爬出來的樣子,他麵色蒼白,身上華麗的衣服已經被蠕蟲啃噬,變得殘破無比,他從死亡中睜開了雙眼,沾著泥土的蒼白十指從地下伸了出來,然後緩慢的,整個人都從墳墓中緩緩爬出。

最後,在一輪詭異的圓月下,他重新在人間站起,晃晃悠悠地離開了墳墓,朝著遠方更加黑暗的地方走去。

想到這裏,希萊斯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戰,他隱晦地看向還在細致地為他講解各種細節的埃斯克裏特,隻覺得脊梁骨有一股涼氣升起。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打斷了埃斯克裏特的話,他直接拉著埃斯克裏特的領口把他扯過來,不管不顧地吻上了埃斯克裏特的嘴唇。

薄薄的雙唇是溫熱的,希萊斯特攬住了埃斯克裏特的脖頸,在他的手掌下,象征著生機的血液正在流動。

希萊斯特鬆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親愛的們,渣作者已經想好了一個番外了!

你們覺得詭異的貴族家主亡靈x好奇愛冒險的作死大學生怎麽樣?

(近代西方背景,就是《弗蘭肯斯坦》中的那個背景)

渣作者覺得好帶感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夕霧10瓶;隔壁的栗子菌4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