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希萊斯特和埃斯克裏特到達奧斯王宮時,宴會已經開始了。

實際上,他們本不應該到的這麽晚,但是由於埃斯克裏特對希萊斯特在馬車上那個主動的吻的反應格外大,兩個人不得不耽誤了一些時間。

好在最後希萊斯特的理智尚存,在埃斯克裏特有更過分的打算的時候及時阻止了他,否則說不定他們會直接錯過這場宴會。

"別緊張……"埃斯克裏特對希萊斯特的顧慮並不擔憂,"這場宴會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過場,您就算不到場也沒有關係。"

埃斯克裏特就像是不知道他的話意味著什麽一樣,"或者,我可以通知他們,讓他們把宴會的日期調後。"

"你知道嗎,你的口氣聽上去好像你是國王一樣。"

希萊斯特口吻輕鬆地抱怨著,實際上,他已經因為埃斯克裏特的這番話而感到緊張了,隻是他強忍著,沒有表現出來。

埃斯克裏特似乎發現了,但似乎又沒有發現,他對此的反應是順著希萊斯特的意願為他整理著裝,他動作熟稔的將希萊斯特的衣物重新打理整潔。他自己身上的衣服也需要整理,因為剛才希萊斯特毫無顧忌地抓亂了他的衣領,原本整潔漂亮的白色褶皺領口已經被希萊斯特抓的皺巴巴的了。

但是,他將希萊斯特的衣服整理完畢之後,似乎就決定到此為止了,好像並不打算整理自己的衣領。

"你準備就這樣下車?"

希萊斯特抓住了他的衣袖,不敢置信地問道:"你不整理一下你自己的衣服嗎?"

"我看不出有什麽必要,我親愛的閣下。"

埃斯克裏特微笑著回應,"這樣也沒關係,請別擔心,沒人敢對我的衣著指指點點。"

不過,希萊斯特關心的才不是這個,他在乎的是,他和埃斯克裏特乘坐同一輛車,別人很容易就能將埃斯克裏特身上那些淩亂的痕跡聯想到他身上,他無法忍受這個。

可是他也說不出口,隻好硬邦邦地命令:"我不想看見你這幅邋邋遢遢的樣子,整理你的衣領,快。"

"哦……"埃斯克裏特意味不明地說:"原來是這樣嗎?"

"但是親愛的閣下,您似乎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埃斯克裏特說:"您已經不再是我的主人了,我為什麽要在乎您的看法呢?"

他似乎仍然在為剛才希萊斯特的拒絕而耿耿於懷。

埃斯克裏特被拒絕了希萊斯特的要求,可是他並沒有掙脫被希萊斯特扯住的衣袖。顯然,這件事還有商量的餘地。

希萊斯特很明白埃斯克裏特這無聲的要求,他惱羞成怒,白皙的臉龐泛出一層紅暈,嘴唇微微張開,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是馬上又牢牢的閉上了。

他們就這樣僵持了幾分鍾,隨著時間的流逝,希萊斯特越來越焦躁,他不想遲到。可埃斯克裏特的臉上仍舊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不得已,希萊斯特率先妥協了,他抿了抿唇,低下頭,聲音帶著惱怒:"……今天晚上。"

"也許我會很過分?"

埃斯克裏特輕笑了一聲:"我能提前請求您的原諒嗎?"

希萊斯特沉默了半晌,最後咬牙切齒地回答道:"能!"

達成協議之後,埃斯克裏特終於開始整理自己的衣領,他的右手牢牢地握著希萊斯特的手,隻用左手就輕鬆的將自己的衣領弄得嶄新整齊。

"您知道嗎。"埃斯克裏特牽著希萊斯特下車的時候,語氣愉悅地說道:"您剛才可以完全不理會我的請求,如果您直接上手為我整理衣領,難道我還舍得拒絕您嗎?"

"據我所知,您現在已經學會打理自己了吧?"

"想讓我給你整理衣服。"希萊斯特麵無表情,冷硬地說:"你做夢。"

會為他人整理衣服的人通常隻有兩種身份:要麽是仆人,要麽是妻子。

埃斯克裏特的話顯然意有所指。

希萊斯特把心中的惱怒壓了下去,麵帶微笑地說:"親愛的斯梅德利侯爵,您還不夠格呐。"

"是嗎?"埃斯克裏特的表情毫無變化,他依舊溫和,"我想我會為了您的評價而更加努力的。"

希萊斯特撇開眼神不去看他了。

如他所想,奧斯帝國的宴會和聖佩德的宴會也差不了多少,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這場宴會顯得很古怪。

盡管宴會上的那些貴族都顯得彬彬有禮,舉止風度也讓人挑不出錯處,但是希萊斯特就是有一種感覺,他認為,那些貴族似乎都像是僵硬的木偶一樣,顯得怪異且呆板。

這種感覺在他看到奧斯帝國的王太子,也就是他血緣關係上的堂哥的時候到達了頂峰。

王太子的名字叫做凱爾森·耶魯,在諾伊斯的描述中,這是一個非常有主見,性格十分強硬的人,不管發生什麽事,他臉上的表情都會維持著始終如一的鎮定。但是,現在呈現在希萊斯特麵前的凱爾森和傳聞中的那個鐵血王子相差的程度也太大了些。

希萊斯特狐疑地看著他,而對方也正在這個時候來到他身邊,和他攀談起來。

就言語來說,對方無可挑剔,希萊斯特心裏的疑惑稍稍解開了一些:也許真的是他想多了吧。

結束了和奧斯帝國王太子之間的談話之後,希萊斯特鬆了一口氣,在剛才那場對話中,他拿出了全部的精力,生怕自己出現紕漏。

好在並沒有出現什麽問題。

就在這時,他突然想到了埃斯克裏特,他想知道在這場宴會中,埃斯克裏特的表現是什麽樣的,於是,抱著這種心態,他開始在全場尋找埃斯克裏特。

然後,他極為意外的發現,埃斯克裏特不僅不在全場的中心,反而待在一個隱蔽的角落裏,正慢悠悠地品嚐著一杯紅酒,注意到他的目光之後,還麵帶微笑地遙遙舉杯。

——就好像觀眾對舞台上的演員致意一樣。

希萊斯特朝他走去,心中的疑惑更多了。

實際上,今天晚上的主角應該是他才對,畢竟這是一場為了聖佩德帝國使臣特意舉辦的宴會,但是實際上,在場的貴族們卻並不怎麽熱衷於上前來和希萊斯特攀談。他們好似更專注於談論自己的事,希萊斯特站在他們中間,就像一個旁觀者混進了舞台一樣,覺得格格不入。

……也許是因為聖佩德帝國對於奧斯帝國來說不值一提吧。

他在朝埃斯克裏特走去的路上沒有遇到任何阻礙,埃斯克裏特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嗯,您厭煩了這些無聊的應酬了嗎?”

“那就到這裏和我一起躲躲閑吧。”

他看出了希萊斯特的疑惑,但是卻沒有解釋的意思,隻是讓開了位置,讓希萊斯特坐到他身邊。希萊斯特沒說話,默默地在他身邊坐下了。

他還是第一次在一場宴會中被忽略的這麽徹底。

希萊斯特觀察著宴會的中心圈,美麗的貴婦人和貴族小姐正得體優雅的言笑晏晏,貴族青年們也正舉杯談笑,這幅再正常不過的宴會景象卻讓希萊斯特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不如我們先回去吧?”

埃斯克裏特提議道:“不用擔心,他們不會覺得您失禮的。”

“……走吧。”希萊斯特沒再回頭看這繁華的宴會景象,他和埃斯克裏特開始往外走,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們的離開,他們仍舊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

“發生什麽事了?”

在馬車上,希萊斯特忍不住問道,他看向坐在他對麵的埃斯克裏特,“我想知道。”

埃斯克裏特溫柔地說:“我不阻止您觀察,但也不會主動告訴您真相。”

“……埃瑞?”希萊斯特並不放棄,他向埃斯克裏特示好:“如果你告訴我真相,我會給你報答的。”

“什麽報答?”埃斯克裏特似乎來了興趣:“與我締結婚姻嗎?”

“男人和男人是不能結婚的,在聖佩德是這樣,在奧斯帝國也是這樣,我以為你知道這一點。”

希萊斯特說,但是他心中卻有一絲隱隱的動搖:

奧斯帝國的情況太詭異了,他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是他心裏其實是很害怕的,他害怕他們聖佩德帝國也會變成這樣。在這個可怕的威脅麵前,他原本不能接受的條件似乎也不是那麽苛刻了?

“那我們就沒有什麽可談了呀,我親愛的閣下。”埃斯克裏特說:“請您別再說些讓我掃興的話了,我已經吩咐我的廚師,讓他們為我們準備一份可口的飯菜了,我們還是養足精力,用來應付即將到來的黑夜吧。”

馬車繼續行駛著,空曠寂靜的大街上隻聽見馬蹄“噠噠噠”的聲音。

希萊斯特垂下眼簾,一言不發。直到馬車停下,埃斯克裏特牽他下車的時候,他才再一次開口,聲音細若蚊鳴:“如果你能找到一個不損害我名譽的方法……那我就答應你。”

埃斯克裏特的腳步頓住了,他的臉上飛快的閃過了一絲誌得意滿的表情,隨後又微笑起來,

“當然,親愛的,你的名譽不會受到任何損害,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