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劑的味道的確令人難以恭維,它嚐起來又腥又苦。不過希萊斯特不在乎這個,一口氣喝了下去。

藥液順著他的喉管往下,藥液是冰涼的,順著喉管滑下的時候卻又變得火燙起來。他感覺他的胸腔內似乎有一團火焰在燃燒。隨後這感覺蔓延到了他的魚尾上,似乎有一把刀劈開了他的尾巴。

他因為疼痛倒在了枕頭上,額頭上冒出了大滴大滴的冷汗。

希萊斯特能聽見自己小聲的呼痛聲,不過那聲音聽起來很遙遠,有那麽一瞬間,他的靈魂似乎漂浮在上空,從高處俯視著自己冷汗涔涔的麵容。

終於,疼痛感消失了,他已經渾身是汗,半趴在枕被間無力動彈。埃斯克裏特在掀開了被子,被子下的不再是魚尾,而是一雙人類的腿。

希萊斯特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因疼痛帶來的疲乏仿佛瞬間猶如潮水一般褪去。

“很不錯。”

埃斯克裏特微微笑著,似乎對自己的成功而感到滿意,“您試著動一動。”

希萊斯特按著他的話動了動自己的腿。他試著學習其他人走路時候的樣子擺動自己的雙腿,但這很難,兩條腿仿佛兩條尾巴,他隻能控製著它們一起行動。

“別把腿並的那麽緊,試著分開它們,然後曲起一邊腿的膝蓋。”

埃斯克裏特的語氣很平淡,像是一個在教導簡單知識的教師。埃斯克裏特努力想要照著他的話做,但是這很難,雖然現在魚尾已經變成了腿,但他還是習慣於把兩條腿閉緊當做魚尾一樣控製。

埃斯克裏特皺了皺眉,隨即又舒展開來。

“看來您得從最基礎的學起,還有力氣嗎?如果有的話,試著站一會。”

力氣?當然有,希萊斯特覺得自己現在渾身上下都是用不完的力氣,他試著往床下挪動,就像他曾經離開床到輪椅上一樣。

“別這樣,試著用用您的腿。”

埃斯克裏特耐心的指揮著,但希萊斯特還是不得要領。

希萊斯特覺得很不好意思,“這樣吧,能請您去把我的管家請過來嗎?”

“在這兒我們用不著他。”

埃斯克裏特說:“這樣吧,您讓我當您的貼身男仆,由我來教導您走路,怎麽樣?”

貼身男仆?在希萊斯特原來的打算中,他是想讓埃斯克裏特假扮成他的家庭教師,家庭教師還算受人尊重,並且有很多時間可以獨自待著。很適合埃斯克裏特的情況。

他把自己的打算告訴了埃斯克裏特,但埃斯克裏特想也不想就拒絕了,“我離您越近,就越安全。更何況,您也需要我的照顧,不是嗎?”

希萊斯特點了點頭,埃斯克裏特救了他,他不想和埃斯克裏特對著幹。

“很好。”埃斯克裏特滿意地笑了,他伸出雙手環住希萊斯特的腋下,將他從**半抱了下來,“試著站穩。”

希萊斯特努力的保持著平衡,埃斯克裏特指導著:“兩腳微微分開,對,就是這樣。我放手了。”

埃斯克裏特鬆開了環著希萊斯特的手,希萊斯特也站得穩穩的,站在地麵的感覺新奇極了,他試著邁出一步,但兩條腿卻同時動了起來,埃斯克裏特就站在他身邊,及時地接住了他。

“您現在的血脈被分離開了。”經過一段時間的練習之後,希萊斯特還是隻能勉強站穩,埃斯克裏特便說明天再繼續練習,“這不意味著萬事大吉,您還是需要定期到水裏恢複一下您的人魚形態,否則您隻要一沾到水就會立刻顯現出人魚的形態,那樣可不太好。”

埃斯克裏特提議讓希萊斯特現在到浴室去恢複一下人魚的形態,好讓他觀察一下是否有問題。希萊斯特答應了,拿起床邊的衣袍往身上套。

由於之前他下身不是雙腿而是魚尾,他的所有衣服都是一種看似是男士長袍,實際上卻類似於女性裙裝的類型,雖然看起來層層疊疊,但實際上卻很好穿。

他拿起衣服往自己身上套,埃斯克裏特站在一旁,不時彎下腰為他整理衣物上的褶皺,仿佛他真的是希萊斯特的男仆一樣。

希萊斯特穿好衣服坐上輪椅,以前他從不覺得自己的衣服有什麽問題,但是現在他卻覺得有些空****的,有點不適應。

埃斯克裏特推著他往外走,打開臥室的門,老喬治的臉就出現在了他們麵前。

看到希萊斯特完好無損的出來了,老喬治鬆了一口氣,隨後,他用探尋的目光無聲詢問希萊斯特,希萊斯特衝他微微一笑,輕輕捏起袍角,露出了藏在衣袍下那雙赤.裸的雙足。

老喬治的驚喜簡直無以言表,他的五官拚湊成了狂喜的表情,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隻能連連點頭。

希萊斯特把衣袍放下去,蓋住了自己的腳,眸光微微一閃,“喬治,請別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尤其是杜立安。”

他冷冷地說:“我要讓他嚐到背叛我的苦果。”

老喬治點頭,“我會的。”

他們結束了對話,埃斯克裏特全程沒有發聲,就算是接到老喬治感激的目光時他的情緒也沒有什麽波動,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他推著希萊斯特走進浴室,關上了門。

希萊斯特習慣性地開始脫衣服,脫到一半的時候卻被人按住了,埃斯克裏特帶著苦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您難道忘記了您現在已經不是人魚了嗎?還請您注意一些呀。”

希萊斯特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就算他現在不是人魚了,可是他和埃斯克裏特都是男性呀,有什麽可注意的?

不過也許埃斯克裏特比較在乎這個,希萊斯特就留了一件衣服,他扶著輪椅站起來,微微屈起雙膝一跳,原本他能夠輕易的跳進水池中,可是現在他卻隻能彈跳很短的一點距離。

埃斯克裏特扶住了他,半扶半摟的將他抱進水池裏,在水包裹住他的一刹那,一種奇妙到無以言表的感覺也包裹住了他。他的雙腿又融成了一條魚尾,他又恢複了自己熟悉的形態。

和從前相比,他的身體發生了一些變化,他的耳朵發癢,他輕輕摸了一下,發現自己的耳朵變成了耳鰭,耳後的細腮也變得更寬了一些,一些鱗片保護著它。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他長出了鋒利的指甲,牙齒變得尖利了。

“到我這兒來。”

埃斯克裏特輕聲呼喚著,希萊斯特朝他遊過去,他趴在池邊,仰起頭注視對方。埃斯克裏特開始檢查希萊斯特的情況,他讓希萊斯特偏頭,好觀察他的耳鰭,確定沒有問題之後又伸出手輕輕摸了一下。

希萊斯特情不自禁地抖了抖耳尖,扇形的淡金色耳鰭上滾落了幾滴水珠。

他又拿起希萊斯特的手檢查,埃斯克裏特掰了掰希萊斯特的指甲,讓希萊斯特張開嘴,用指腹壓了壓希萊斯特尖尖的牙齒。

“有什麽問題嗎?”

希萊斯特詢問道,“你似乎有些失望。”

“嗯。”

埃斯克裏特應了下來,“的確有些失望,現在的情況和我預想中的不太一樣。”

他原本的設想是分開希萊斯特身上的血脈,讓孱弱的人類血脈和強勢的人魚血脈分開,這樣希萊斯特人形的時候雖然不強壯,可人魚形態的時候卻會變得十分強大。

埃斯克裏特仔細地檢查了希萊斯特現在的情況,發現現實和他的預想存在一定差距。首先,希萊斯特的耳鰭太過柔軟,耳鰭邊緣甚至都不能割傷他的皮膚。然後是指甲,那隻是一個看著能嚇唬人的花架子,根本不鋒利,並且太脆了,不小心用點力就能夠把它弄斷。

牙齒的堅硬度現在還判斷不出來,但牙尖的情況也不太樂觀,隻是比人類的牙稍微尖了那麽一點而已。

希萊斯特現在的情況甚至還不如一些人魚幼崽,如果以這種情況進入海洋,生存的幾率並不大。

希萊斯特並不知道埃斯克裏特的想法,他愉悅的看著自己的長指甲,認為自己之後再不濟也可以到海裏去。

埃斯克裏特看出了他的想法,不過他並沒有出聲糾正,隻是露出了一個微笑,“好了,差不多了,基本上隻要半個月浸泡一次水就不會有問題了。”

解決了最讓希萊斯特恐懼的問題之後,希萊斯特便不再全心全意地裝病了,他離開臥室,到餐廳去用餐。

“呀,今天居然能夠在餐廳看見您。”

杜立安坐在桌邊等待仆人上菜,他撥弄了一下自己脖子上圍著的餐巾,“怎麽,病好了是嗎?”

希萊斯特沒有理會他,他陰沉著臉看著杜立安:“滾下去,你不配坐在這個位置。”

杜立安直接坐在了餐桌的主位上,那裏從前是希萊斯特父親的位置。

“我不配?”

杜立安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一樣捧腹大笑了起來,“我看你還沒有弄清楚現在的情況,親愛的。這幢城堡很快就會是我的了,我提前行使我主人的權利又有什麽不對呢?”

他毫不隱瞞自己的野心:“隻要我帶你到了王城,國王就會把這幢城堡送給我……啊,不好意思,即使是國王也無法隨意支配貴族的財產,隻不過當那個貴族死亡卻沒有後代繼承的時候除外。”

杜立安笑嘻嘻地:“這是現實,你遲早得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