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萊斯特站在原地怔愣了一會,喬治說的話仿佛變成了難懂的咒語,他花了好長時間才理解。隨後,他匆匆忙忙地往廚房跑去,喬治的聲音追著他,但是希萊斯特跑的太快,根本沒聽清。

他推開廚房的門,眼前一亮,各種食材規整的放在桌上,掛在牆壁上的鐵製廚具像嶄新的一樣閃閃發光。砌得很寬闊的壁爐裏火苗正在跳躍。空氣中散發著食物的暖香味。

一陣難以言喻的喜悅從他心底湧現出來,德維南莊園變得更加神奇了,這是不是意味著,埃斯克裏特要回來了?

自從他發現德維南莊園的特別之後,他就找了許多這方麵的資料查看,圖書館裏有關這方麵的書他都看過,可惜沒有多少是正式資料,大部分都是神秘故事。在他看過的眾多神奇故事中,其中有一個故事說明:巫師能夠賦予一件物品靈性,巫師離那件物品越近,物品的靈性就越強。

那麽現在,德維南莊園的靈性增強了,是不是因為埃斯克裏特正在靠近?

希萊斯特後退一步,緊緊地關上了廚房的門,他不能讓喬治發現這個,喬治是個堅定的科學擁護者,如果他知道了,他很可能會通知其他人來研究這座莊園的秘密。希萊斯特不能容許這個。

於是他關上門,重新回到大廳,喬治還在為他剛才的離開而擔心,正想開口問些什麽,希萊斯特就搶先開口:“喬治,你先回去吧,讓廚師也別來了。”

他的話語又快又急促,眉宇間還浮動著一絲難懂的期盼,喬治眯起眼睛,懷疑地看著他:“發生什麽了?”

“沒有!”希萊斯特快速地回答,但他搪塞的太過明顯,“喬治,你快離開吧,真的,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喬治對希萊斯特的過去很了解,所以他並不十分吃驚,隻是有些無奈,在他看來,希萊斯特這是又昏了頭了,開始想入非非。

“埃斯克裏特馬上就要回來了!”

希萊斯特信誓旦旦地說:“這是真的,喬治,我要在這裏等著他!”

他湛藍色的雙眸中鼓動著難以言喻的希冀,整個人陷入了無法自拔的狂熱中,說真的,喬治懷疑希萊斯特多多少少在精神上有點問題,不過藝術家們似乎大多如此。他試圖讓希萊斯特冷靜下來,隻不過很快失敗。

希萊斯特半是請求,半是強硬驅趕的將喬治送出了門,在關上門的前一刻,他滿含抱歉地說:“我真的很抱歉,親愛的喬治,但是我不能讓其他人待在這裏。我會為你叫一輛馬車來的,我這就去客廳裏打電話。”

喬治站在門外,有些不敢置信。

他當然不是為希萊斯特將他關在門外而震驚痛心,他很清楚希萊斯特的性格,多多少少有些心理準備。隻不過,希萊斯特從來不運動,他是一個纖弱的畫家,力氣並不大,至少無法和喬治相比。但是在剛才,喬治居然無法反抗他的力量。

這有點詭異,但喬治是現代科學的堅定擁護者,所以他隻是感歎了一下人類在情緒激動時居然能爆發出這麽大的力量。隨後,他就站在了門外。

天氣並不冷,他站在門外感覺還不錯,他聽見了希萊斯特的腳步聲,他打電話的聲音,希萊斯特向電話那頭報上了德維南莊園的地址,隨後他就上樓了。

喬治歎了口氣,他想了想希萊斯特,決定永遠都不讓自己的孩子踏上藝術這條路。

假如自己的兒子也像希萊斯特這樣陷入瘋狂中自己該怎麽辦?喬治無法想象。

都是那副畫惹的禍。

他沒有繼續留在門口,開始信步朝外麵走去,到莊園門口等待馬車。隱隱約約地,他發現有些不對。

剛才他和希萊斯特進來時,花園裏鮮花盛開,樹木枝葉也被修剪的整整齊齊,他沒有多想,也許是希萊斯特雇了人來定期打理。但是現在,花園裏顯得荒涼敗落,樹木藤蔓也猖狂地生長蔓延,毫無美感。

喬治吃了一驚,但是他沒有多想,隻當自己之前記錯了。

同一個花園,前後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怎麽可能相差那麽多呢?喬治懷疑自己被希萊斯特的神經質影響了,他皺了皺眉,加快腳步往外走。

他一邊走一邊想,他不能再讓希萊斯特這樣下去了,明天他會回來,同時,他會盡力為希萊斯特找一個心理醫生。

……或者精神科醫生。

不過要提前簽一份保密協議,他不能讓這件事影響希萊斯特的名聲。

希萊斯特掛掉電話,心緒複雜地朝樓上走去,強烈的渴盼和累積已久的失望帶來的惶恐在他心中糾纏,他穿過走廊,那輛餐車依舊停在他房間門口。

他靜靜地看著這樣銀白色的餐車,小心翼翼地開口:“你……你知道埃斯克裏特在哪兒嗎?”

“我在這裏。”

一道陌生的男性聲音從希萊斯特背後響起,希萊斯特從未聽過這道聲音,但幾乎是瞬間,他就無比確定,這就是埃斯克裏特的聲音!

無比盼望的事真正發生的時候,希萊斯特反而不敢置信起來,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就像某個巫師給他下了一個詛咒讓他無法動彈一樣。

他渾身上下都是僵硬的,呼吸急促,聽覺發揮到最大,低不可聞的腳步聲像驚雷一般在他耳邊炸響。一下一下,一聲一聲,聲音越來越靠近,希萊斯特顫栗起來。

突然,他猛地顫抖了一下,一個溫熱的軀體從身後擁住了他,濕潤的吐息伴隨著低低的笑聲:“怎麽了?你找了我那麽久,現在卻不肯看看我?”

這句話讓希萊斯特從喜悅的空白中回到現實,他轉動脖頸,埃斯克裏特俊美的容貌展現在他麵前,那麽真實,好像一場美夢從虛幻降臨到現實。

“你……”

希萊斯特曾經設想過無數次,在他見到埃斯克裏特的時候他要和對方說些什麽,他準備了非常多的計劃,把自己即將說的話打磨了無數遍牢記於心。隻是現在,在埃斯克裏特含著笑意的臉龐麵前,他的喉嚨卻發不出什麽聲音,聲帶因為過於緊繃而暫時無法工作,大腦也暫時宕機,隻剩下一片虛虛幻幻的茫然。

最後,他恍惚地問:“我是在夢裏嗎?”

這句話惹來埃斯克裏特的一陣低笑,胸腔的震動傳到了希萊斯特的脊背,希萊斯特顫抖了幾下,一個淺淡的吻落在了他的側臉。

他的肩膀被握住,整個人被強迫著轉身,然後被一雙手臂牢牢地箍住。

希萊斯特想也不想地就全身心地陷入這場美夢中,他順著對方的力道,毫不反抗的投進埃斯克裏特的懷抱中。

這個懷抱溫熱而可靠,希萊斯特靠的太近,鼻端漫上了一絲淡淡的苦味。

他太過高興,以至於都暫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順從地跟隨著埃斯克裏特的腳步,任由對方擺布他,等到他回過神來,他已經坐在一張圈椅上了,埃斯克裏特半彎著腰站在他麵前吻他。

唇齒交纏的甜美是希萊斯特從前無法想象的,他伸手抱住埃斯克裏特的脖頸,熱烈的回應著。

如果這是夢,希萊斯特想,那麽他寧願永遠都不醒。

或者……一個想法迅速從他腦海中閃過:

——或者他徹底瘋了?

埃斯克裏特是這個吻的主導者,他輕輕後退,淺淺碰了碰希萊斯特的唇瓣,宣布這個吻到此為止。

“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麵。”他這樣說:“我有些失禮了,為此我感到抱歉。”

希萊斯特仰頭看他,明亮如寶石的藍色雙眸裏滿是毫不掩飾的迷戀:“不,失禮的是我才對,我未經你的允許,就擅自做了這些事。”

他在沒有得到埃斯克裏特的同意前就搬到了他的家裏,還把他的畫像掛在床頭,實在是有點太過分了。

這句話換來埃斯克裏特一個笑,他臉色蒼白如吸血鬼,嘴唇鮮紅的像玫瑰,“我允許過。”

“如果我不允許,你根本就進不來。”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希萊斯特,對方已經成年,看上去卻像個纖弱天真的小動物,待在獵人的網羅裏還一無所知,期盼得到獵人的喜愛。

“我一直在看著你,你為我念詩,給我寫信。”他一邊說,一邊彎下脊背啄吻希萊斯特的臉頰,讓這個美夢成真的人暈頭轉向,“我很滿意,所以我送了你一份禮物。”

“我允許你住進來。”

他握住希萊斯特的雙臂,牽引他站起來,希萊斯特注意力全在埃斯克裏特身上,他被帶到畫架前,雪白的畫布展現在他麵前,手心被放進了一支畫筆。埃斯克裏特引導著他,在畫上落筆。

一根根線條被描繪在雪白的畫布上,大致輪廓成型,色塊填充進去。希萊斯特換了畫筆,描繪細節,更多的色彩添了上去。

幾乎是一眨眼,一個出色的自畫像就出現在了他的麵前,希萊斯特看著畫裏的自己,裏麵的他和外麵的他簡直一模一樣,連一絲差別都沒有,就連動作也沒有任何差異。

“做得好。”埃斯克裏特吻著他的耳垂,呢喃誇讚著:

“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