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根縣,一個位於海岸線旁的地方,在日本本州最西端山口縣的東邊。

這裏是日本神話的起源地,出雲社裏供奉著掌管日本年輕人緣分的大國主,所以,島根縣也是日本全國聞名的結緣聖地。

一天後,秦文玉到達了島根縣。

他在東京休整了一夜,第二天列車到達島根縣時,這裏正在下雪。

這個消息是列車上的廣播通知他的。

秦文玉睜開雙眼看向車窗外,雪下得很大,也許是沒有寒風的肆虐,雪花隻是散漫地飄在空中,輕柔地下落著,顯得安靜和淡雅。

下車之後,秦文玉提著行李,漫步到雪中。

他一隻手拖著行李箱,一隻手放進了衣兜裏,一邊走著一邊打量這個有些不一樣的城市。

“……東京警方在品野山下,發現兩具屍體,根據調查,這是兩位來自中國的遊客……”

秦文玉忽然停下腳步,靜靜地凝視著街道旁商家的電視裏,正在播報的新聞。

“張路……李玲……死因暫……”

新聞裏的聲音有些斷斷續續。

秦文玉怔怔地看著電視。

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真切地感覺到……張路和李玲,已經死了。

有一些說不清晰的感覺在心底慢慢泛起,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秦文玉站在原地,仿佛入了神。

零零散散的雪花落在他的肩頭,黑發,睫毛上……

漸漸的,燈光亮起,燈光下的雪景,與秦文玉一起融入到這個城市裏。

來來往往的路人或驚或疑地看他一眼,又匆匆離去。

眼前的畫麵仿佛靜止不動了。

其實,秦文玉在接電話的時候,就意識到張路已經被鬼殺了。

他了解張路。

那個衝動的家夥就算李玲已經變成了鬼,他也不會丟下她逃命。

他很早就知道了。

張路已經死了,以及……鬼有分身這些事。

但……為什麽……

為什麽心底會這麽奇怪?

我阻止過他來日本,他的死亡不是我導致的,事出突然,我無法提供任何有效的幫助。

這些都是合理的……

我沒有錯誤……

可是……為什麽……

突然一股寒氣從秦文玉的手背傳到掌心,原來……不知何時有一撮雪從他的手背滑到了掌心裏。

秦文玉低下頭,一陣眩暈。

天色好像已經很晚了,我在這裏……站了多久?

四肢已經凍僵了,雪花落在身上,一直沒散。

意識逐漸模糊……

秦文玉“噗通”一聲,倒在了雪裏。

————

伊吹有弦注意到他時,他正趴在雪裏。

她抱著因為便利店打折而買的,一堆炒麵麵包,手足無措地朝四周看了看。

天已經完全黑了,除了自己這樣的超級加班族外,大多數人現在應該已經在溫暖的被窩裏了。

放眼望去,除了零星的車輛,整個城市一片冷清。

他還……活著吧?

要報警嗎?

還是……不要惹麻煩了……如果報警,他們會讓自己去警察署,還會問很多莫名其妙的問題……

伊吹有弦有點猶豫,又有點擔心,片刻之後,她躍過了趴在地上的那個雪人,逃也似地往前跑了幾步,上了公寓樓。

開門,放下炒麵麵包,換鞋,關門。

“哐——”

漫天的風雪瞬間被擋在了屋外。

猶豫了好一陣後,她給自己倒了杯熱水捧在手心,沒有打開暖爐。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

微波爐加熱好了炒麵麵包,伊吹有弦美美地吃了起來,聽著窗外雪花落地的聲音,隻有這個時刻,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真正的活著呢……

……可是,吃到一半後,她的腦袋裏忽然出現了樓下那個趴在雪地裏的身影。

天氣預報說,今天的雪好像會下一整晚吧?

他就那樣趴在雪裏,一直呆在室外的話,就算身體再強壯,也會撐不住的吧?

萬一……如果他真的出了什麽事,比如凍死了……

不行,至少……要幫他報警。

伊吹有弦放下吃了一半的炒麵麵包,火急火燎地給自己披上一件羽絨服,穿著拖鞋就離開了房間。

跑到遇見他的街邊時,他依舊趴在那裏。

風雪在夜空中肆虐。

那個人的身體已經凍僵了,伊吹有弦急忙伸手去推他。

雪掩埋了他的臉,她看不清他的麵容。

“喂,先生,你醒醒!”

大雪還在下,恍惚中,秦文玉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了張路,他在問自己:“秦哥,我見你笑過,可是從來沒見你哭過?你會因為什麽事情哭呢?”

“哭是一種懦弱的表達方式,意味著內心的脆弱和無奈,孤獨與無助,隻有內心承受不住突如其來的打擊,或者無法忍受一些悲傷和痛苦時,才會用哭來減輕一些心靈的痛苦,它的作用隻有逃避和發泄。我會做好所有心理準備,所以,不需要哭泣。”

“哇偶,那我可太想看到超出你的心理準備,因為別人而哭泣的樣子了,嘿嘿……”

“先生,先生?”

“請醒醒!”

夢突然醒了。

不過,那好像不是夢,那是張路和他曾經真實發生過的對話。

伊吹有弦見他的眼皮動了動,終於鬆了一口氣。

這個男人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她,雖然自己已經拭走了他身上的雪花,但他的衣服還是濕漉漉的,夜晚的寒風中,他的身子不自覺地發著抖,抿著的嘴唇更是白得嚇人。

不行……這樣下去,他一定會出事的。

“先生,你能行動嗎?或許……要不要先去我的公寓裏泡一下熱水?”

伊吹有弦為難地說。

秦文玉聽到她的聲音後,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眼下的狀況。

他頗為費力地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伊吹有弦見狀,小心翼翼地把他扶了起來,半拖半拉地把這個“雪人”帶到了自己的住處。

給他放好熱水,送到浴室去後,伊吹有弦終於徹底地鬆了一口氣。

聽著裏麵突然響起了淋浴頭衝水的聲音,伊吹有弦意識到一件事。

那個男人是一個陌生人啊!

我竟然……在讓一個陌生男人在自己的屋子裏洗澡?

伊吹忽然想起了媽媽的話。

女孩子不能有太多同情心,不然……很容易上當受騙的。

這時,浴室裏水聲一停。

一個裹著浴巾的男人擦著頭發走了出來。